第74章 父子失和

    一个中心人物，终于出场了。
    洛阳城这一天热闹非凡，大街小巷森严壁垒，控鹤军如临大敌。早起，一柱观就接到通知，朱皇帝的銮驾已从东京出发，两观一寺在皇宫举行醮庆典礼。
    慧明依旧不参加，安童依旧去看热闹。整整等了一天，她傍晚时回来，骂着：“崇政院刚刚通知，圣驾今天晚上要在管城住宿，明天才来洛阳，可把大家累死了。这老家伙，要不来提前告诉大家，这不是折腾人嘛？”
    慧明笑了一下：“咱们也来折腾折腾他如何？”
    “好啊！怎么做，你说。”
    “前两天去市上看过，进了崇文门，沿街有一个卖烟花爆竹的小商铺。推算一下，明天申时车驾进洛阳城，让李九轰他一下。”
    “小事一桩，炸不死，也得吓他个半死。”
    “不，不是吓他，也不想炸死他，是要给他添添病。一是身体上的病，过去治他时知道，肾虚人性情暴躁，气不足又容易生气。二是心理上的病，朱友珪负责治安保卫，让他父子失和。”
    “李九一心杀贼，不愿意苟且偷安地等待，如果能出得一口气，他一定高兴坏了。”
    “还是那句话呀，仅此而已。”
    “他懂。”
    李九的确很高兴，摩拳擦掌的：“我说，干脆扔一捆爆竹到他的马车里，炸死了多痛快。”
    安童批评着：“你就知道痛快，师姑说，要想消灭敌人，得先保全自己。炸死了他，你还能活着？”
    “说的是道理，我也就过过嘴瘾。”
    “衣服呢，给我带回去洗。”
    “不用，你洗过的还没穿，干净着呢。”
    “这是我给师姑买的蒸糕，还有一只盐水鸭，也给你预备了一份。一个人吃饭，少喝酒，听到没？”
    “没喝，没喝。”
    “乔招娣还来看你吗？”
    “你别误会呀，她也就是那一回去华州，跟我多说了一些话。不知道怎么的，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样。”
    “哀莫大于心死！”
    这里在安排父子内哄，朱友珪那里在惴惴不安：“这个父皇，来就来吧，偏要在管城住一宿。把我这个忙的，一夜又不得合眼。”
    张氏说：“他来了，你得高兴才是？你那几个兄弟，一直以来把持着东京，没一个瞧得起你的。现在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在你的掌控之中，岂不是好事。”
    “告诉你，假儿子的婆娘来了。”
    “你是说，朱友文老婆王氏？”
    “不是她是谁？前一段时间，由韩建安排，住进了原来敬妃的吉庆宫。姓韩的现在官大了，侍中兼建昌宫使，权判建昌宫事，弄不好以后还要升。皇宫是我负责的，竟然一个招呼不打，直接住了进来。我怕你生气，就没说。”
    “我生什么气，为一己之利不择手段，是韩建的本性，也是王氏的本性。她太有心计，知道父皇要迁都洛阳，先来打前站。”
    “她一个女人，能怎么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女人自有女人的作用。”
    张氏分析着：“朱老大在东京，夫妻两地分居，她这是夜猫子进宅，来了就有自己想做的事。这一段时间我侧重于东京，忽略了这边，你知不知道，王氏是以什么理由住下来的？”
    “说是来游山玩水，看洛阳风景，被一柱观慧明师姑望诊有病，就留下来治疗。”
    “好家伙，她把这尊菩萨也拉拢上了。”
    “你是说，小王婆子笼络慧明？”
    “这是我的事，是我疏忽大意，之前没注意交际这个医圣。你当务之急，把迎驾的事安排妥当，这是送给父皇迁都的见面礼，可千万不要出纰漏。”
    “能有什么纰漏？他老人家千军万马，冲锋陷阵都经历过，还怕跳出来几个小刺客。”
    “他不怕，你怕。”
    “知道了。”
    朱友珪防不胜防，第二天还是出事了。就在朱全忠的车驾，经过小商铺门口的街道上，李九点燃了长长的引线，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响，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大爆炸。虽然间隔着十几步路的远近，惊了马，朱全忠的车辆还是被掀翻了。
    他到底是武夫，开始从车里爬出来，昂扬的站立着，一动不动。风和气浪吹着三绺胡须，矮墩墩的身材，看上去倒也相貌堂堂。有善相者说，留这种胡须的人，性情都温文尔雅，而他却脾气暴躁。凡人暴躁打妻骂子，这个人暴躁则杀人如麻，伏尸千里。
    朱友珪被这一声响炸懵了，呆了一呆，护军统领韩勍奋不顾身扑上去，掩护朱全忠。气浪把两个人都推倒，朱友珪这才反应过来，先拉韩勍，再扶起朱全忠。文武百官都上来，齐心合力把车子掀起，重新让他上车，到玄德殿坐下。
    玄德殿，是朱皇帝在东京朝臣议事的正殿，他来洛阳，也就把这个名字带了过来。
    朱全忠刚坐下，喘息未定，指着朱友珪怒骂：“你这个杂种，到底不是正人所出，这点事务也做不好，可见是个没用的东西。来呀，先给我赏他一百鞭，让他长长能力。”
    大臣们都跪下，说好听话：“皇上今天迁都，大喜的日子，且息怒。不是郢王殿下不力，可能是售货商家恭迎圣驾之举，查明了还应当表彰。”
    朱全忠心情略略平复，余怒未消地：“罢了，看众官情面，就不再罚你。先把这一顿鞭子记下，再有疏忽，定斩不饶。不过，你也没有本事护卫我，韩勍，由你担任左龙虎军统领，以后我的住处和安全，都由你负责。”
    “领旨。”
    韩勍当时以身犯险，纯粹是一种下意识，或者是自我保护。因为没有这一护主之举，朱皇帝会认为他不忠，可能连脑袋都会保不住。而朱全忠这时一定想不到，他此刻加官进爵，还收为心腹的大忠臣韩勍，以后竟是自己的掘墓人。
    不过，这是后话。
    朱友珪几乎气疯了，散朝后带一队控鹤军，找到小商铺，这里已经人去屋空。原来那个小老板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早已吓得溜之乎也，朱友珪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白地，才愤愤的回府。
    张氏不知道这一出，问：“怎么了，气得那个样？”
    “红红，你真神，怕出事还就真出事。”
    把事情过程讲了一遍，又告诉几乎被打：“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虽然没有鞭责，也丢尽了脸面。他又设立了一个龙虎军，由韩勍统领，负责禁军护卫，我的控鹤军被架空了。”
    “来，喝杯茶，消消气。”
    张氏劝慰着朱友珪：“这件事，或许如朝官所言，不是有人故意破坏捣乱，是小老板善意所为。再说，烟花作坊失火，在洛阳城是经常发生的事。”
    张氏所说，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的智慧显然不如慧明，看不破这是慧明的坐山观虎斗之计。或者，她还没考虑到这一层，得先考虑两口子如何安身立命。
    朱友珪同意她的话，心里也平息了许多。只是怨恨这件事，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发生，没来由的骂小老板：“狗娘养的，要不是跑了，我剁碎他一家子。”
    张氏继续说：“还有，让韩勍统管禁卫军也是好事，他毕竟曾经做过你的部下，你与他的关系还不错，总比任命韩建的人强。不过，现在有一件当务之急的事要做，龙体受惊，你我得去问候。”
    提前朱全忠，朱友珪心情又不好了：“我不想去，还要韩勍通报，丢人现眼的。你知道他今天说什么，说我不是正人所出，是杂种，无非说我是妓女生养的。那些兄弟都这样看，都瞧不起我，想不到他也这样。”
    嘴里不再敬称“父皇”，而是一口一个“他”。张氏不好议论自己的婆婆是不是妓女，只拣紧要的事说：“谁通报都一样，以后就不要计较了，问候他是大礼，必不可少呀。”
    “听你的，去就去吧。”
    同样的皇宫，同样的太和宫，换了新皇帝。两个人到宫门口，韩勍不在，卫士不是控鹤军的人，不敢阻拦也不放行。一个说，去秉报韩统领，两口子只有等着。
    韩勍来了：“都指挥使大人，哦不，郢王殿下，不是我多此一举不给你进，是皇上他就这样规定的，我进去通报一下，好吧？”
    听他恭敬的解释，朱友珪心里气愤就少了一些：“兄弟，你还认我？”
    “不敢，之前是你的属下，之后也永远是。”
    韩勍进去一会，出来一副无奈的神态：“殿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以后再来。”
    “父皇怎么说？”
    “他···”
    “是什么，你就说出来。”
    “他就说了一个字，滚。”
    两个人也就无奈的回去，朱友珪走着还抱怨：“我说不去，去了自找难看不是？”
    张氏说：“刚好相反，越是这样，咱们越要去。和他是不能赌气的，也赌不起，难道能让他永远放弃了你？”
    又过两三天，到了宫门口，刚好韩勍在。夫妻俩等候通报时，从宫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曾经在凤翔见过慧明的福王朱友璋，还有一个是朱全忠的嫡子，张惠所生梁末帝朱友贞。两人脚步都不停，朱友璋好歹还能打个招呼：“郢王兄，多日不见，忙什么哪？”
    朱友贞扯着他的胳膊：“谁是你的王兄，丢不丢人！”
    朱友璋被拉着走，说道：“怎么就丢人了？他娘虽然是窑子里的，但他也是父王生的呀。”
    “人尽可夫，你看见了？”
    朱友贞后一句话，把朱友珪气得发疯，很想回身揍他一顿，韩勍出来了。张氏怕男人气不顺，说不出好话，自己问：“父皇肯见我们吗？”
    韩勍两手一摊：“还是那一个字。”
    “滚？”
    “滚！”
    朱友珪说：“滚就滚。”
    说过回身就走。张氏慌了：“韩大人，郢王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就说一句遵旨。是吧？”
    “啊？对，对，殿下说的是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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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