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自己的陷阱

    郢王妃张氏决定去请慧明，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博王妃王氏进宫，对自己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压力。也与美颜色内容有关，但这话，暂时不便对朱友珪说。
    她和王氏不一样，言语不多，说出的却没一句废话：“一直没来拜候师姑，失礼了。”
    慧明行礼，她不卑不亢受礼，也还了一个礼。慧明客气着：“不敢受娘娘礼。”
    她如此回一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就逼得慧明接下来只能说同样的客气话：“有事，娘娘请吩咐。”
    张氏进屋，同时把刘知浣也抬了进来，意在让慧明不好拒绝。这时，她借着慧明刚刚说的“有事请吩咐”客气话，指着刘知浣说事：“知道师姑从不给人治病，这位刘将军是王爷知交，偶然病到府上，劳烦圣医给一个面子。”
    慧明竟然没有拒绝，依然说着客气话：“娘娘言重了，因为只是家传些许单方，说不上治病救人，所以不敢张扬。既然病家在此，贫道已看过他的面目，可以诊治了。”
    张氏虽然矜持，此刻也禁不住惊讶：“你不是听病吗，怎么也看病？病家还没述说，看一眼就已知病况，佩服，佩服。”
    “娘娘过奖了！此病为伤寒，之前治疗是按照伤寒三阴中之太阴病用药，即附子、干姜、炙甘草等。其实，此非为太阴病，而是太阳病。太阳病分为经症和腑症，经症又主要分为太阳伤寒与太阳中风，痉厥抽搐中暗藏主病玄机。”
    “你是说药不对症？”
    “是的，过去的医家，不敢按太阳中风治。太阳中风无非是桂枝、芍药、甘草几味主药，辛温解表，解肌发表，调和营卫。这个病家不同，肝风内动而痉厥抽搐，需添加全蝎、地龙、蜈蚣、僵蚕息风。而这几味都是药中猛龙，谁敢开方？”
    “调和营卫就是维持现状，不能根治，是庸医骗钱的招数。那么，你是神医，猛龙药一定敢用。”
    “我也不敢。”
    听慧明说了许多药理，最后竟然回答一句“不敢”，张氏以为她要拒绝。沉着脸道：“师姑，你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本妃，不能用药就是不予治疗？”
    慧明摇摇头：“那倒不是！贫道没有医国手，所谓不敢用，是不用以上的常规药。安童，配药来。”
    原来自己误会了，张氏紧张的情绪放松，脸色舒缓，说着轻松的话以圆场：“师姑是要使用私家单方、秘方。那么，药给了病人，岂不成了公方？”
    “有几味配兑粉末，一般检测不了，特别是药引子。用得对，会活人，用错了会死人，所以复制模仿不了。”
    张氏为调济氛围，继续说着幽默话：“也说病，也治病，师姑给了我好大的面子。”
    她想放下架子，不自称“本妃”，而称“我”。
    “再给娘娘一个面子。”
    慧明取出银针，一边给刘知浣行灸，一边与她聊天：“听娘娘刚才一番话，对医药甚有研究，一定熟悉这些穴位吧？人中、少商、大椎、上脘、劳宫。”
    “穴位都是一样的，手法可不是一样。比如这个人的病，是医生都知道伤寒，但此伤寒不是彼伤寒。”
    “娘娘智慧！”
    慧明起了针，这时候的刘知浣诚惶诚恐，正襟危坐着，等待下一步治疗。看传闻中不苟言笑的慧明，不仅治得认真，还对自己微笑，张氏心情高兴。她还想幽默：“师姑夸我智慧，我再智慧一次，看看准不准。”
    叫刘知浣：“走吧，难道还想人家留你吃饭。”
    刘知浣疑惑地望着慧明，见慧明不语，就站起来走。真的不要人扶，还精神抖擞的，正要表示感谢。张氏说：“你不要感谢她，要感谢就感谢我，感谢她，她也不会接受的。”
    慧明也被说笑了。
    张氏继续说：“快把那些箱子带走，我会给你补上的。黄金动道心，动不了神医！”
    人都走了，慧明一言不发，在屋里走来走去。
    安童问：“你有什么心事不成？”
    慧明回答：“是的。”
    安童继续问：“是这个人的病好不了？”
    “那倒不是，是今天不该给这个人治。”
    “不能呀！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治，张氏夫妻的面子朝哪里放？两口子都是洛阳霸王，得罪不起的。”
    “是这样，所以张氏带刘知浣进屋，我很纠结。”
    “纠结什么呢，不就是治了一个病人？”
    “刘知俊想谋反，坊间已有传闻，我本来似信非信。刚才看了刘知浣一眼，发现是真的。”
    “你发现他什么了？”
    “刘知浣头小嘴尖，笑面似哭，眸子邪而多白，望人不能抬正眼。性多疑且鬼祟，人前藏阴又闪烁不宁，相由心生，占卜家言，此人脑后必有反骨。我有意开了七天的药量，他却说，为了完成圣命明天就离京。一个不忠心的人，大病未愈而千里迢迢急于奔波，事务一定比自己性命更重要。”
    安童寻摸着：“那就是赶回去起事？”
    慧明认可她这句话，叹一口气：“张氏聪明，夫妻俩怎么会犯如此大忌？”
    “刘氏一旦事发，会不会连累我们？”
    “会。”
    安童听出了担忧，也听出了慧明的另一层谋划：“人在江湖飘，哪有不中刀，你也是非不得已。这是一把双刃剑，帮他的忙也在帮他的错，帮他父子结仇。”
    “两害相权取其轻，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慧明曾经说过，医家望闻问切，望病也望人。这一次又被她料着了，忠武节度使兼侍中刘知俊，虽然讨伐丹州、延州有大功，因朱全忠猜疑有功将领日益厉害，内心感到不自安。王重师被杀后，又突然被紧急征召入朝，说是赏赐以更好的官位，任河东西面行营都统。他更加恐惧，知道这是一个杀局，于是就反了。
    消息传到京城，张氏这才反应过来。她知道不好：“王爷，我们犯了一个大错。”
    朱友珪还没反应过来：“又出什么事？”
    “刘氏兄弟不反便罢，现在我俩百口难辩了。”
    朱友珪也害怕：“父皇不是让刘知浣召刘知俊进京受赏吗，还又亲自去同州劳军，谁知道他会反？”
    张氏没有回答丈夫，自言自语着：“慧明说错了，我不如王氏，她才是一个有智慧的女人。”
    朱友珪想起一件事：“你前一次要跟我说什么话，后来问你又没说，到底想说什么？”
    张氏回答他：“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不会告诉你，现在得想想怎么渡过这一关吧。”
    朱友珪想不出什么办法，以对付自己的父亲。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看女人心情不好，就不再说。牢骚着：“迁的什么都，他来了，我就事事不顺心。”
    张氏愁思了几天，这一天，带了四个年轻漂亮女子去上清观：“觉难监院，听说你这里女乐甚好，领几个侍儿来学学。”
    觉难行了礼：“上清观是空门，怎么敢亵渎娘娘身边的贵人。”
    “教习是谁呀？”
    “阿娇。”
    “让她来见我。”
    张氏之前当然知道有这么一个教习，但第一次见着阿娇，还是吃了一惊。这个女人不仅漂亮，且风情万种，文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她腹有才艺也气自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本妃今天拜师，没准备好见面礼，请阿娇大师恭临府邸，以便当面请教。”
    给阿娇办了一场盛宴，席上口口声声称大师：“请上坐，让你的这些徒儿们敬酒。”
    阿娇受宠若惊，语无伦次地：“娘娘不敢，哦，说错了，是贫道不敢。”
    “我这几个侍儿，不适宜呆在道观，本府后院西北角有一个单门独院，通向九曲池，来往方便。请大师隔天来府上教授一次，不知意下如何？”
    “领旨。”
    “哈哈，大师真会说话。一个个的都敬酒呀，以后还得好好学，尊师重道。”
    酒正喝着，一个小厮站在餐厅门口，不敢进来。一个侍女走过去，再回来私语几句，张氏说：“知道了。”
    宴请结束，送客出门。她这样说：“杏花楼那边，我都封了口，你的身份还和过去一样，出家女道。至于赎身费，已经赔给老鸨了，由她负责退还原买主。”
    阿娇佩服女主人的侦查手段，这么短的时间，把自己身份了解得一清二楚，又绝了后路。诚惶诚恐地：“娘娘，知道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人。”
    “懂事，本妃不会亏待你。”
    上轿后低头看，一箱金银财宝，压得轿子沉甸甸的。张媛看到了，笑着对觉难说：“阿娇捧回来一个百宝箱，长舌胖如果不是被关，今天一定尾随到郢王府。哎，她们大多是你的人，你没安排送牢饭，不会饿死？”
    觉难也笑着：“朱友珪不敢饿死她们。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放了吧，人还会去告状，关着吧得管饭。”
    她说的朱友珪现在的确是这样，急匆匆离开张氏时，想到的就是这件事。这件事没敢对张氏说，当时也就是为了一口气，现在不可收拾。就是十几个人的伙食钱，需从军费里开支，此消彼长，士兵们都有意见。去找赵殷衡，让宣徽院拨一笔银子给监狱，冯廷谔回来报告：“赵副使说，这笔钱得由韩侍中批，他没权”
    “又是这个姓韩的！”
    心情不好，就去后院散心，听得里面吹拉弹唱。身边没人可问，走过去爬在窗户上望，看到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正被一个风韵女子带领着翩翩起舞。缩回头，咽了一口吐沫，正要再看。来了一个女侍：“秉王爷，娘娘不让你来这里。”
    “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走。”
    回去问张氏：“你这是干什么？父皇战场上领兵打仗，你在家舞乐，他如果知道了，又得骂我不能为国分忧。”
    “放心，这是我的安身立命之计。”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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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