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2章 老父亲的心

        刘僮僮，众所周知，这个名字是房遗爱大文学家起的，当初轻尘生产的时候刘谦没文化，特意请了有文化的人帮忙，终于从诗经里抠出来这两个字。
但是要上学了，自然不能用这么个名字，所以僮僮是小名儿，他大名叫做刘景南，大师算出来的，说他五行啥都不缺，取什么名字都没问题，就算是狗蛋也是能长命百岁的。
轻尘拿到署名权，和杨雪研究了几个晚上，拿出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以此期待他能考个文状元回家，让家里有读书人的香火。
原本良人，奈何从贼。
刘僮僮从小不喜欢读书，就喜欢习武，和文静的平安保持着友好的青梅竹马关系，偏偏和疯丫头小阳精神上有某些契合，以至于在习武之路上越走越偏，到后来刘谦和轻尘认命了，索性让他去学武拜师。
前几日，已经准备送他去军中某个职位了。
但是一切还在计划中，并没有完成预期，严格来说，刘僮僮只是军营名单上一个名字而已，他还是个白身，将来的路子，也是武将。
武将在大唐并不是和宋朝一样地位低下，没有杯酒释兵权的把戏，相反，在唐初时候武将的地位很高，是最快能升官发财的一个路子，许多勋爵人家的子弟想要继续发扬门楣，都会选择从军打仗。
“公爷，你说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杜之龄好歹是诗书传家，他爷爷是杜如晦啊，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会是女子上门说提亲的事情？”刘谦从会客厅里出来，脑子就清醒多了，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很离谱。
“你说的不完全对。”杨晨指出他的错误地方，“杜之龄是上门来提醒，主要目的是让你们去提亲。”
“他来提醒？就算是这样，那也很离谱啊！”
杜家虽说没有以前辉煌了，但是子孙还在朝中，杜之龄有军职，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是他在朝中是吏部侍郎，手握实权，而刘谦，他心里很有逼数，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腰缠万贯的护卫而已，最大的闪光点就是跟杨晨关系贼好，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出来杜之龄能下决心来找自己说提亲的理由。
想跟杨家结亲，但是文盛和杜昭娘不来电，所以舍近求远来个迂回战术吗？
刘谦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儿子大了，但是他没想过这么早给他找媳妇啊，他还想着等他做出一番事业来，再考虑这种问题。
毕竟，他爹也是晚婚晚育的。
刘谦一脸凝重的样子。
杨晨拍拍他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去问问那俩小子，僮僮可能不好意思说，那我们还能问文盛，总能问出点东西来的，顺便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他们几个今天在外面打架的事情。”
刘谦听出来杨晨在咬着牙根说话，看起来像是要狠揍一顿的样子。
另一边，文盛和僮僮却不在各自的房间里，他们在文盛的书房里待着，不大不小的灯泡通过电流，在黑夜中发出光亮，地上倒影出两个人影，一个坐在椅子上不动，另外一个拿着东西在手里捣鼓。
文盛对平板锲而不舍，但对僮僮也有义气，所以愿意听他在这里唉声叹气。
“僮僮哥，今天运气好，我爹跟刘叔都没空追问，下回可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僮僮原本没什么精神，听到这话有了点反应，微微颔首：“是啊，运气好，要不然今天可能回不来了。”
文盛点头，摆弄着手里的平板没有看门外，殊不知杨晨和刘谦找不到他们，问了小厮之后已经朝这里过来了，距离不过百米，分分钟能到眼前。
“僮僮哥，长孙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我知道，他只是习惯性嘴贱而已。”
“僮僮哥真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怀疑文盛是不是在嘲笑他。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两人齐齐虎躯一震，僮僮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文盛反应慢些，手里慢吞吞的将平板放下——这玩意还没修完呢！
“开门！”
是杨晨的声音。
两个人面面相觑，多少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文盛指了指门口：“我去开门了啊。”
不开门也不行啊，容易挨揍挨骂扣零花钱。
文盛很果断的去开门了，即使僮僮想告诉他自己准备开溜也来不及了，门开了，僮僮他爹地也在外面，然后僮僮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俩小子是刚回来没多久吧？”杨晨走进来，在僮僮之前刚才的位置坐下，刘谦现在很郁闷，所以他也坐下了，盯着自己的儿子猛瞧。
心里想着，他要是女人，绝对不会找这么一个骚包，半天不说一句话，还绷着一张脸，哎哟不行，那是我亲儿子啊！
刘谦更郁闷了。
“爹……我们先送长孙延回去了，然后才回家的，他说他晚上一个人回去怕。”文盛生怕杨晨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这么不要脸的，而且胆子也这么小……”
长孙延不要脸……很有可能是遗传的，因为长孙冲就是这么活到现在的。
“咳咳，少给我转移话题。”
文盛以为杨晨不相信，卖队友爆黑历史，把长孙延的糗事说了个一干二净：“爹，我说的都是真的，学院里的学子们都能作证……我们真的只是送他先回去了，没出去瞎玩。”
杨晨嘴角一抽：“行吧，勉强相信你们一回，那什么，僮僮，你跟杜家的女儿关系不错？”
文盛一脸愕然的看向僮僮，颇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错觉。
僮僮已经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是杨晨来问他这个问题！
“姨……姨……”
“姨什么姨，我不是你姨，你只能叫姨夫，好歹尊重一下我的性别！”杨晨一本正经的指责他。
僮僮无语，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好吗。
重点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他三天前才去金吾卫报名选拔！
虽说一定能进……毕竟有实力和后门摆着嘛，但是，他现在还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啊……
哪个男人会在自己一事无成的时候考虑这种事情呢？
“我不知道。”僮僮泄气，敷衍一句。
杨晨马上觉得自己不受尊重了，看向刘谦，很是不满，好像在说你儿子瞧不起我。
刘谦根本没心情理他，看着自己一米八大高个的儿子，忧心忡忡的道：“儿子，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啊？”僮僮没怎么理解过来，“没有这种事，爹，你别胡思乱想。”
“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那杜之龄都到家里来了，说要提亲的事情！”
“什么？”僮僮惊呆了。
文盛也惊呆了：“爹，杜家来人了？”
杨晨点头：“就在外面坐着呢，没走，本来还说要跟我们一起来找你们的。”
文盛咕咚咽了口唾沫，一脸怜悯的看着僮僮。
僮僮跟被雷劈了一样僵住，逐渐反应过来之后在脑海里消化这句话带来的信息，面上渐渐的变得红起来，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情沉重。
“这事……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爹，我想一切都等进了金吾卫再说，我想有自己的事情做。至少，我应该先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吃软饭就是最容易成功的捷径啊……杨晨不合时宜的在心里补充一句。
刘谦愣了一下，下意识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般都是先成家再考虑事业前程的。额，当然了，我不是劝你成亲啊！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好险，差点就成了帮凶。
刘谦沾沾自喜自己的找补能力，完全没看见僮僮无语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足足有三秒钟之久。
“爹，那就这样吧。姨夫，你觉得呢？”
杨晨在喝茶，觉得僮僮有踢皮球的嫌疑：“我觉得还行吧，这主要要问你爹，我当然是支持你以事业为重的。”
主要杜之龄那闺女也不是个消停的，揍小胖子有一手，脾气比较火爆。
刘谦反而纠结起来了，先不说怎么跟杜之龄说这事，就物质和条件而言，杜家还是很不错的。
“爹，你为什么不说话？”僮僮蹙眉，生怕刘谦想刨根问底。
“没什么，我觉得这件事也还太大，嗯……还是先让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吧。”待会跟杜之龄怎么说，得好好酝酿，人家是女方，被拒绝会很难看的，搞不好会恼羞成怒。
杨晨起身走出去，刘谦也跟上，把这个难题跟杨晨说了。
杨晨点头：“是得好好给个台阶，要我说，这事咱们吃点亏，姿态放低一点。”
“这话什么意思？”要跪下求饶吗，这会不会太没骨气了，他以后还要见人呢！
“你就别开口了，这事我来说，待会顶多帮我帮腔就成！”
刘谦大喜，没想到公爷这么讲义气，居然主动要帮他！
“公爷，有劳您了！”
“都是小事。”杨晨挫着手指头，暗示的相当明显。
刘谦想装傻，杨晨就瞪他，最后不情不愿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
“你打发叫花子呢！”杨晨怒了，这尼玛求他办事才一百两！
谁家叫花子有什么多钱？！
刘谦不敢反驳，只能再掏出两张，收下三百两，杨晨心满意足的走了。
会客厅里，杜之龄坐立不安的等着。
这事应该是能成的，依照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没戏。
再说了，他都亲自上门来了，他是弱势的一方，他是女方父亲啊，能做到这种地步可不容易。
刘谦家的小子虽说各方面还不错的样子，但是就社会阶层来说，根本比不上他们家。
刘谦应该要偷着乐才对。
杜之龄不断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能成，回去之后就能睡个安生觉了，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提拔和历练未来女婿的生活重心。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生活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人有些一下子接受不了啊。
杜之龄又是欣慰又是忧愁，终于等到了杨晨和刘谦回来。
“之龄啊，这个事情……”杨晨缓缓坐下，可他开口的语气让杜之龄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吗？”杜之龄看向刘谦，刘谦一脸尴尬，打死不开口。
杨晨佯装咳嗽一声，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咱们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就说真实想法！”
“那是自然！”杜之龄点头如捣蒜，面上扬起一抹笑意，试图让整个谈话氛围显得更轻快一些。
“僮僮是还不错，但是说到底……他是刘谦的儿子，而刘谦是在我杨家谋职，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家产，没有官职，甚至是借宿在主人家中的。”
刘谦嘴角抽了抽。
谁特么没家产，我这么多年买了好多宅子好吗！你特么倒是让我搬出去住啊！
不对，轻尘也不肯，要让她离开自家小姐，她宁愿不要他这个夫君。
刘谦憋红了脸，他隐约能猜到杨晨想用什么借口了，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他选择低下昂贵的头颅。
杜之龄已经呆住了，他压根没想到杨晨会说的这么直白，而事实是，甚至连他都没想的这么狠，毕竟刘家和杨家的关系，早已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了，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谁家会把仆人的孩子疏通关系到处送？
闲得慌吗？
但是杨晨就这么说了，搞得杜之龄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杜之龄自觉有些见识，知道杨家情况，要不然真的会被忽悠回去了。
但是现在，他隐约察觉出来杨晨和刘谦的意思，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杨晨却是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三前天僮僮已经报上了金吾卫选拔，明日便是公开选拔的时候，他想等他有所成就之后，再考虑这件事，你知道的，男子汉大丈夫，立足于世，最重要的便是底气！就像我，当初不也是有了点底气，才敢成亲的吗？”
原本已经想歪了的杜之龄忽然就刹住了车，面上神情逐渐缓和过来。
这好像……不是拒绝？
“这……”
杨晨继续道：“我很欣赏这孩子啊！有自己的抱负和志向，还想要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来，当然了，金吾卫不上战场，但是能刷履历，将来调遣到军队中建功立业，会比从兵蛋子开始当起更快一点，只要有能力，一两年之内，绝对会有所成就。”
这倒是实话，从金吾卫调出去的，最少也有个小官当当，不用从底层兵蛋子爬起来，只要有能力，绝对能干出一番成就来。
这个后门的唯一好处，也只是缩短时间而已，本质上来说，靠的还是自己的本事、
而且没有本事的话，很容易死在战场上。
这也是告诉杜之龄，别着急定亲，万一僮僮不行，战死沙场成了烈士怎么办？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也是有可能的。
以大唐现在的情况，战场次数不会少，就算李治想要歇战，也不可能全部都停止，多少还是会有战争出现的。
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是走上贵族阶层最快的捷径，孔武有力的男人都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杜之龄身在吏部，对这种事理解更为深刻。
当下，便觉得事情便是如此，并非刘谦想拒婚下他面子。
可……可不对啊，这样说来，他还是被拒绝了啊！
杨晨拍拍他：“别苦恼，这也是现实，为了你们好啊！僮僮想的很周到，你们不能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且他也有为自己未来奋斗的权利，也不能就此扼杀了他。要不然，你晚上睡得着吗？”
杜之龄一脸郁闷，他可能真的会睡不着，因为事情没办成。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办成了，他也会因为良心难安而睡不着。
他就是个早夭的命啊……
杜之龄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说法，起身行了一礼后，郁闷的出去了。
刘谦甚至觉得杜之龄好像苍老了几岁，难得的愧疚起来。
这是一个父亲，因为自己的儿子而受到伤害的脆弱心灵啊！
我儿子真是个渣男！
刘谦决定好好去问问僮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杨晨拦下。
“年轻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刨根问底，给他们一点空间，要不然孩子会跟你反目成仇的，以后真有什么事情，反而不跟你说了，这样效果很不好。”
“那……那就不管吗？杜之龄都找上门来了，而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刘谦觉得这样不是个事，事情要解决和面对，不能敷衍过去。
杨晨道：“我叫你不要当面去问，但是你可以私下打探嘛！文盛肯定知道，实在不行还有长孙延，那小子经常跟他们混在一起，绝对知道一些内幕，甚至，我怀疑他就是说了什么僮僮不想说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才会起冲突的，要不我们直接去找长孙延吧？”
杨晨觉得那小子比较听话一点，说不定比文盛还要好对付。
刘谦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事能行。
“明天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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