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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宁寿,梅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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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喝了不少酒,但都十分清醒。
    尚不等告别,包间的门便被敲响了。苏凌远的副将纪世耘站得笔直,一身整齐明亮的铠甲与聚福记繁华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行礼时军靴踏得响亮,穿透靡靡的丝竹之音:“将军,探骑营先锋有要事禀报。请将军去一趟大营。”
    “恩。”苏凌远淡淡应道。
    纪世耘这时看见了玄天承,忙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大将军。”
    若论起军职,玄天承要在苏凌远之上。不过他封侯之后,除了这些军人,鲜少再有人称他“大将军”了。
    他点了点头,说:“你先去吧。改日再聚。”
    苏凌远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只沉沉望了他一眼:“保重。”
    “保重。”
    春日的夜还很长,九州广阔的疆土笼罩在黑沉沉的天穹之下。
    苏凌远和纪世耘离去后,玄天承也下了楼。
    聚福记的老板亲自送这位贵客出门,在旁边不住地暗自咬牙。他总觉得这位侯爷身上有股怪异的血腥暴戾,让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但认真抬头一看,他面部线条再硬朗刚毅不过,分明便是与西夏鏖战十余年守卫北疆一方安宁的镇北侯,杀戮之气自然是有的,怎么会扯到血腥暴戾去呢,一定是他看错了。
    聚福记门前停留了一辆马车,似乎是在等人。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一身绣着夔纹的皂青色衣袍。老板遍阅京中权贵,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宁寿宫来的。
    他不禁想起宁寿宫和镇北侯从前的恩怨,偷偷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
    玄天承神色无异,微微抬眸看向车中宦官。
    “国父请侯爷往宁寿宫一叙。”宦官尖刻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请吧。”
    聚福记老板看了眼天色。这个点进宫,很快宫门便要落钥,怕是今晚都不必出来了。倘只是叙话,也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叫到宫里去。饶是他敬佩镇北侯为人,也不免在心中有了几分异样的猜测。
    他又想到,以镇北侯如今的权势,不至于再受宁寿宫钳制,那如今宁寿宫和镇北侯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在他走神之时,玄天承已经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车把式一声马鞭把他给抽醒了。
    他陡然回神。身后是灯红酒绿的聚福记,里面喧闹声和丝竹声透过宽阔的门堂,与玄武大街上的热闹欢腾连成一片。一切本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就算有什么不同也与他无关。
    老板不知为何沁出一层薄汗,心下念叨这天气怎么热的这么快,一边又堆起了满面团团的和气,去送下一位贵客出门。
    对于骑惯马的人来说,坐马车的感觉实在不好。虽说宁寿宫的马车极为宽敞,但玄天承长手长脚地坐着肯定是逼仄的,不要说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一股宦官常用的腻人的熏香味。
    尘翼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盯在他身上。这宦官的眼神是少有的锐利阴狠,若是寻常人等,不自觉便会不自在地瑟缩起来。
    玄天承只是安然倚靠在车壁上,面无表情。素来无人猜的透他在想什么,好像也没什么能激起他浓烈的情绪,大多数时候他便只是这样面无表情。若不是那一双眼睛幽深但清明,如同无边夜色中一线明灭的星光,他整个人从来都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沉着,沉静,沉稳,沉郁。
    车马一路驶进了宫,在宁寿门外停了下来。
    宁寿宫外观磅礴大气,大片的建筑间连接着气势恢宏的回廊,在黑夜中如同盘卧的巨兽。
    这里原本是前朝历代太上皇的居所,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廊柱上攀爬的龙都是五趾。
    二人踏过碧波荡漾的荷池上白玉铺就的九曲连桥,沿着石径走向主殿。不时有穿着绫罗花裙戴着珠玉翡翠的女子下跪行礼。
    主殿内一切皆是前朝模样,连正中那张明灿灿的龙椅都没有被改动过。后侧小祠堂内摆满了牌位,燃着长明灯,常年有宫女供奉瓜果酒菜,细细一看,竟是前朝几百年来历代帝后的灵牌。
    东暖阁内燃着沉香,味道清冽。一应家具全是沉香木雕刻,沉郁厚重,不似外间精雕细琢,全是极其简单利落的线条。只在南侧轩窗下设了一架山水大插屏,垂下一幅已经泛黄的画卷。画上的女子豆蔻年华,仗剑而立,巧笑倩兮。落款为:晋王长祚赠妻芸玥。
    张烨靠坐在长榻上,一身赭石色团纹锦袍,外罩紫貂大氅,面容消瘦,显得颧骨格外突出。
    他的眼皮微微垂着,看不清神色。
    “来了。”他说。沉静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殿中,连外面宦官宫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玄天承在他下首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尘翼走到张烨身后,目光仍旧阴冷,死死盯着他。
    玄天承不为所动,端起手边一盏还冒着热气的云山青,慢慢品了一口。
    张烨仍旧慵懒地靠坐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殿内光线不甚分明,沉香冉冉,将他的面容晕染得模糊不清,语气也幽淡飘渺:“苏凌远查到陈家了?”
    *
    夜已深沉,一弯新月悬在西方的天际,将要隐退在云雾之中。
    玄天承身形快如鬼魅,倏然划上高耸的宫墙,顷刻便落在了宫门之外。他回头看了眼五扇一字排开气势恢宏的宫门,眸中流转过意味不明的光。“出来吧。”
    风声沉默了一会儿,从阴影里走出一个黑袍人来。他微红的发色和暗金色的瞳孔隐没在黑暗之中,唯有一张面孔白皙如瓷,显得十分阴惨惨。
    “你究竟为谁做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枯哑破败,“蓝斓,还是张烨?”
    玄天承面上似乎划过一丝嘲讽,但平湖似的眼睛里分毫波澜都没有:“大人为何收九公主为徒?是笃定南疆这场祸乱,最终赢家是她?”
    格落白皙的脸上瞬间闪过晦暗不明的光,没有说话。
    玄天承轻轻笑起来:“大人四处借了这么多年的东风,可还记得自己为谁做事?”
    浓重的黑幕似乎就压在人们头顶,即将覆压而下。在百年峥嵘中早已淡退成戏文的往事,终将有一天连亲身经历的人都开始恍惚犹疑。
    玄天承转身离开,格落有没有走,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凤林山的早春,还很冰冷。
    千百年不断修葺的皇家园林盘卧在黑夜之中,零星的贵胄别院点缀在山坳之间,燃着明灭的烛火,远远地透出数里,在枯枝落叶间镂下残血似的光辉。
    山顶的梅庄内,梅花还没有衰败。枝头尚且挂着白雪,一部分正在融化,山风一吹便结下长长的冰凌。
    若是小孩子来了,必然是要掰下一段唆着玩的,那冰凉滋润的味道哪怕在冬天都让人神往。
    玄天承来到梅庄门口,原本迅疾如风的步子瞬间停住了。
    远处不知哪家别院的丝竹之声穿过阴冷的空气,激起小院内枯枝落叶的颤抖。
    冷月无声,勾勒出他微微发颤的身体。一身玄色衣袍上诡怖蜿蜒的纹路,在这浅浅的光晕中似乎要张牙舞爪地窜出来,将他整个吞没。
    风中传来几声暗响,是梅庄的暗卫闻声出动,看清来人之后又默默退回。
    玄天承似乎踌躇了许久,才纵身跃入庭院。月光罩在开得正好的梅花之上,牵起隐隐清香,正合了那“暗香疏影”的词句,似乎便是十分安谧美好的情景。
    玄天承慢慢地走上台阶。伸手欲敲门,手却顿在半空,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等了许久,他的手还是没有落下。
    连风也不耐烦了,呜呜地咆哮起来。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带着喜悦的探寻:“是……少爷回来了吗?”
    他走遍天下,有过许许多多的称谓,唯有在梅庄,他是少爷。少爷无需扛起家族的重担,无需上疆场保家卫国,无需在暗夜里独行千里。
    可隔着一道门,他终究没有回应。
    他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梅庄的夜,冰冷得刺骨。
    枯瘦的女人把门打开的时候,只看到一地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树叶。
    她怔怔地望着无尽的黑夜,一双早已浑浊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好不容易笼起来的一点焦距,半天才回转过身,“夫人,许是奴婢幻听了。”
    “他回来过。”屋里传来另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但很笃定,“他回来过的。”
    年迈的婢女没有再说话了。那夫人也没有再说话。
    屋门又被关上了。
    一切仿佛与无数个昨日没什么不同。喜欢天澜笔录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天澜笔录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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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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