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混沌之地忆往昔【4】

    “是啊，眨眼已是千年了。”
    那个人自子衿宫中缓缓走出，一身月牙白的锦袍，玉冠束发，一派清俊雅贵之姿，“白桃夫人对阿荼之事如此上心，倒还真是让本君意外。”
    是近来天界的事务太少了吗。
    神荼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心下禁不住腹诽道，“怎么无论哪儿都有姬少典。”
    不光神荼这般想着，连一旁的落月看着姬少典也是微愣。
    神荼初回天界没几日，以养伤为由，不涉朝政。
    所以她自然不清楚，这几日聚贤殿递上的奏章到底有多少，但落月却是听乌啼说过的。
    奏章如流水，将聚贤殿书房堆得满满的。
    再加上昨日魔族突袭，搅得天宫花园一团糟，帝君本人想来会忙得更加脚不沾地，如今怎会出现在这子衿宫？
    虽是心下留有疑惑，但眼见着帝君缓缓走来，她还是与乌啼一同行了礼，“见过帝君。”
    姬少典其实早就远远的看到神荼在与落月、乌啼二人谈话了，他知道戒律尊者与白桃花仙作为阿荼的师父师母，看着神荼长大，情谊深厚异常不说，还对神荼有些愧疚，应当是不会为难她的，只是他总归有些不放心。
    那些前尘往事，他也是知道的。
    阿荼年纪小时还曾因为这件事抱着他哭了好久，如今见面时隔千年，也不知道阿荼见了他们，是否还会难过。
    他越过神荼径直走到了乌啼、落月面前，侧头看了看神荼，见她神色如常，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想来阿荼自小便顽劣，素来被天界的各位尊者嫌弃惯了。”姬少典看向乌啼、月落二人，道，“如今还能得戒律尊者与白桃夫人挂念，本君心里也深感欣慰。”
    若是旁人说她自小顽劣，她便也就不说话的认了，可同样的话自姬少典那儿说出来，神荼便觉着，心里一千万个没由来的不服气。
    故而她瞥了姬少典一眼，嘴一闭，索性便也不说话了。
    “帝君言过了。”落月道，“小帝姬虽是性子活泼，但素来聪慧，无论旁人如何评价，我夫君至今也常夸赞小帝姬的聪慧机敏，是当世少有的。”
    落月这一番话说的温温和和，却也鲜明的表现了自己与乌啼的态度。
    无论旁人如何评议神荼这一千年的所作所为，他们夫妇二人，也依旧相信中个另有蹊跷，这素来聪慧的小帝姬，定然也是有苦衷的。
    姬少典自然听出了落月的言外之意，微微笑了笑，语气也愈发温和了许多，“能得二位的夸赞，是她的福气。”
    全程乌啼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偶尔在听到落月提及自己时瞳孔微深。
    抬眸看了看一旁的神荼，却见她神色未变，只在一旁带笑的听着，虽是一身红衣无尽张扬，但面上却是温婉乖巧、眸光熠熠的模样，竟在恍惚中，与当年那个撑着下巴怔怔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身影重合。
    一时分不清是往昔还是现在。
    已有一千年了啊。
    只在短暂的呆滞后，他便收回了眸光，眸底思绪翻涌，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说。
    等到辞别了神荼与帝君，二人往自己宫殿去时，他才再度开了口，“你我往后，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为何？”落月侧头看向乌啼，薄唇微勾，原本秀气温婉的面容隐约有几分冰冷，“莫不是你后悔了？”
    乌啼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失神的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只是……不想再见了。”
    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在意不在意的了，只是事隔了好久，有些东西也早就变了。
    那些年少时曾满心欢喜的期待过，在意过，挂念过的人，如今再见，也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怅然嗟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神荼这边辞别了二人，便打算继续往郁垒暂居的宫殿走，哪想着一旁的姬少典没去聚贤殿处理公务，竟然依旧跟着她。
    “你今日没有奏章要看吗？”神荼侧头看向姬少典，就差没赶人了。
    姬少典道，“近日又飞升了几位文官，我让司命去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我这边便轻松些。”
    神荼道，“那帝君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歇下来了，不去好好休息跟着我作甚。”
    姬少典不动声色道，“只觉得近来我似乎鲜少与阿荼同游天宫了，便想着借这个时机，与你一同逛逛去。”
    话落，他又道，“毕竟阿荼多年未回天宫了，有些地方变化极大，万一让阿荼迷路了怎么办。”
    神荼：……
    一番言辞凿凿，说的神荼也实在不好意思赶人。
    与姬少典一路，定然是不好去寻郁垒的。
    毕竟这两人交集甚少，郁垒平日里对姬少典的印象也不太好。
    这般想着，神荼便索性真的在帝君的陪同下逛起了天宫，一路上惊羡之声不绝于耳。
    “帝君？那是帝君？”一个女仙道。
    另一女仙道，“是了是了，我曾在聚贤殿上远远地看过一次，这周身气度，定然是帝君本人了……”
    “那他旁边的女仙是何人？竟能和帝君并肩漫步？”
    “不知啊……想来定是哪家神族的贵女吧……”
    “天界贵女这么多，是哪家贵女有这么大的颜面？你看她一身红衣，莫不是……”
    “嘘嘘嘘，听你这么一说，我觉着十有八九便是了……”
    ……
    神荼以一路上听着，只觉得哭笑不得，想来倒还真是让清曳姑娘说准了。
    这天界中，能认得出她的大多是资历极深的老神仙，如今大部分刚飞升几百年的小仙，对于她大多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唯一能认出她的方法，大概就是看她素来爱穿的红衣了。
    思及此处，神荼乐观的想着，那她往后若是出门不想被人认出，那岂不是只要不穿红衣便好？
    神荼暗暗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正当神荼暗自思索时，二人已经散步到菩提香苑。
    天宫之中曾有人总结，赏馥郁之花，当到天宫花园，看奇花异草，当至菩提香苑。
    据说此处的奇花异草，乃是帝君专派神使，到六界探访移植来的各界花卉，中个难免有些妖艳剧毒之物，但夹竹之美，美在致命，也正因着这份致命之美，才使得这菩提香苑的群花在天界众多仙葩之中脱颖而出。
    刚进香苑，便嗅得一阵诡艳之香，宛如一道轻柔的羽毛，在鼻翼间缓缓撩拨。
    神荼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这香味新奇得很。
    因着年幼时修为尚欠，容易迷失心智，所以她始终被姬少典勒令不许进苑，待到好不容易及笄之后，却又离开了天界，故而认真算下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到菩提香苑之中游玩。
    她环顾四周，只见白玉做墙，上面砌着青瓦，花苑之中暖石铺路，蜿蜒而至深处，路旁各种色泽的花草缤纷夺目不亚于天宫花园。
    只是，这里的花草大多数是极为诡异的颜色，诸如色泽青黑透着点点魔气的黑紫，或是带着紫气流转的赤橙，或是……
    色泽如血，远远望去竟然带了几分晶莹剔透的光泽之感的绯红。
    “这是什么花？”神荼微微蹲下，轻嗅了一缕花香，她发现刚刚入苑时嗅到的花香竟是来自于这朵花。
    “听闻这是冥界之花。”姬少典看着她，缓缓道，“当地的游魂野鬼唤它彼岸，其余的便不知了。”
    言至此处，姬少典顿了顿，又道，“听闻这只是一些无名幽魂对它的称呼，冥界中人对它有另一番称呼，但因着采它回来的神使回来时受了重伤，好几个月才缓过来，等到清醒时又忘了这花的真正名字，故而也没人知道它的真名。”
    “彼岸？”神荼愣了愣，道，“许是那些幽魂浑浑噩噩游荡多年，不知去处，不知归地，得见这花色泽鲜艳，娇艳醒目，让他们清明片刻，便误以为它是归宿，是寻觅已久的彼岸吧。”
    姬少典似乎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见解，微微一愣，但只是片刻，继而道，“先祖有云，苦海虽无涯，回头即是岸。”
    “先祖是骗人的。”神荼伸手轻触它娇嫩的花瓣，缓缓开口，似是有些失神，“若置身绝地，回头即死，何来归处，何来岸？”
    姬少典抿了抿唇，却再无说话，只是与她一同蹲下，看着那花。
    良久，才蓦地开口，“你为何想去做往生之地的神？”
    神荼愣了愣，侧头看向他，“我满身血债，早已成魔，如今虽借你之手得以重铸神身，但体内的魔气是洗不掉了的，这样的我，哪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
    这般说着，她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倒不如去那往生之地，无人管束，无人指责，倒也逍遥自在。”
    姬少典抿了抿唇，道，“你知道，若你想留在天界，我自有……”
    “姬少典。”神荼蓦的开口，侧头看向了他，“你将我带回天界，救我于苦海，我已是十分满足了，强留在此，只会给你我平添烦恼，反倒坏了你这几万年来的贤君美名。”
    言至此处，她又顿了顿，道，“不值……”
    姬少典开口本欲说些什么，却是哑了哑，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想说，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贤君美名，若能让她留在天界，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他知道，他的阿荼早已长大了。看着糊里糊涂的，与当年无异，其实她早已有了她自己的打算。
    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在彼此空白的这一千年里，她早已变得越来越清醒，而他却看得越来越心疼。
    “以后去了冥界，记得当心些。”姬少典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无奈道，“若有一日受不住了，便回来，我……”
    在这里等你。
    最后的五个字他没有说，只是顿了顿，再度开口，却是另一番话，“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喜欢帝姬别怂：天尊宠妻上瘾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帝姬别怂：天尊宠妻上瘾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