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修理

    战国初期，七雄将注意力放在内部整理、变法图强。战国中期，进入兼并征伐的时代，国无宁日，岁无宁时；邦无定交，土无定主。
    因魏国、韩国趁火打劫，半路侵扰，楚国北方战事吃紧。
    南方会稽城外，上柱国昭阳与越国停战盟约签订，即刻传令各营，准备整顿兵马、北上驰援。
    此时，谈判场地中，越国国相公师隅一行人已经离开，南方巨子柏夫带着赎回的田襄、唐姑果一同回城。
    越方的谈判席上，只剩下张仪一人。
    昭阳的眼神凝聚成仇恨的深渊，无比憎恶地盯着他，朝着身边的一名都尉做了个手势。
    “拷上！”
    都尉忙令人取过田襄二人解下的手镣脚镣，牢牢拷住张仪。昭阳招来两名心腹武士，继续吩咐。
    “将这个苦役犯单独押到浦江边，令他一个人装满一船的粮食，其他人不得接近。快去！等着本官指令。”
    “遵命！”
    卫士单独押着张仪离开。昭阳即刻召集昭滑等将官一道布置撤军、开拔与留守事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江边已是一片忙碌、紧张的场景。服役的劳工们开始将一袋袋的粮食从重车中运上船只。一队队兵卒则忙着搬运、装载辎重。
    卫士驱赶着张仪，一路疾行，来到接近辕门的最后一艘江船边上。船与岸之间搭着跳板，一堆粮食已被重车载到此处岸边，垒成了一座小山。
    “快干活！完不成任务休想吃饭睡觉！”
    “长官，一个人搬若耽误了行军进程，怎么办？”张仪上下打量着“小山”。
    “军法处置！”卫士简洁明了。
    北风凌冽，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天空掉下细碎的雪籽。
    时间紧、任务重。张仪背起粮食，马不停蹄，不停地来来回回，很快浑身冒汗、气喘如牛。
    营地中角声吹动，吃饭的时辰已到。卫士和附近的兵卒一道，寻到一旁的营帐中领取食物。张仪则继续在粮堆与船只之间忙碌。
    江上水天如墨，远近军营篝火飘忽。
    张仪正再次从船上回到岸边背粮食，突然，一个影子风一般地掠了过来，同时，掌力带着一阵劲风袭到，“呼”地将张仪打得飞了起来，后背撞到粮食堆上。可是，还没等落下来，一只手已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个叛徒！说！为何投靠越国？为何丧心病狂，驱使海兽残害无辜？为何出卖墨家墨侠？为何出卖楚国机密？为何帮越国打仗、守城？为何背叛灭越计划？为何欺骗剑族入城，拿剑族来要挟？你这个贪财的家伙，说！越国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太好色，被越国美女迷了心窍？”
    钟离春气恼地压低声音，放炮仗一般，一连串火爆的喝问。
    可拷问了一通，并不见张仪回答。
    “说！”
    钟离春恼火地抬头一看，只见张仪正蹙眉龇牙，指着自己掐住他脖子的手。
    “哼！”钟离春生气地放开手。
    张仪猛地掉下来，蹲到地上，捂着脖子直喘。“咳咳……师姐。现在我有个特深刻的体会：等回了鬼谷，一定特别认真地学功夫……不然，总是被你打。”
    “呵呵，别妄想了，你除了被我打，别无选择！”
    张仪闻言，忽然抬头一笑。“好啊师姐，咱们就你来我往，不离不弃，打一辈子……”
    “胡说八道！”钟离春踢了张仪一脚。“老实交代，再胡说一句有你好看！且不说从前的旧账，就说驱使海兽害人，就够再杀你好几回！”
    “师姐……我若说那不是我干的，你相信吗？”
    “不信！”
    张仪靠着粮食袋站起来。“师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了鬼谷，我慢慢和你解释，好不好？”
    “不好，大奎说就是你干的，见到你在越军中大开杀戒。”
    “师姐，你知道他脑子有问题啊。”
    “呵呵，是你太聪明了吧？我信个疯子也不会信你！”
    张仪噎住，无语了。“师姐啊……该怎么说？真不是我，请你对自己下的毒有点信心好不好？”
    “呵呵呵，中了毒还能潇潇洒洒，找姑娘？”
    张仪一愕错，再次噎住。正找着辩解的词，一眼撇见不远处，昭阳正带着两个卫士走过来。
    “师姐，简直是赤裸裸的谣言啊！我都有师姐啦，还找什么姑娘？我说呢？师姐怎么生气成这个样？原来是在吃醋了哈！这不，吃醋就说明咱俩才是真爱。所以咱们也不用那么辛苦地等孙宾死，赶紧把他一脚踹了，立刻开始一段真正美满的感情吧……”
    张仪越说越开心，喜笑颜开。钟离春气得快爆炸，运气手心，一拳擂到他肚子上。张仪的笑语戛然而止，疼得缩成一团。
    “特使大人，打得好！狠狠打！”昭阳急匆匆、气哼哼地赶了过来。
    钟离春见状，忙收住手，冲昭阳行了个礼。“柱国大人。见笑了。”
    昭阳还过礼，扭头憎恨地瞪着张仪。“这个家伙太可恶！交给禽滑厘之前，得好好修理他一番。出口恶气！”
    二人同仇敌忾，一道居高临下，怒视着张仪。
    “不错！还请柱国大人继续修理。本使即刻就要告辞，赶往齐楚边境，向王上述职复命。”
    听钟离春如此说，昭阳挥手斥退几名卫士，将钟离春请到粮堆背后，僻静点的地方。
    “特使大人辛苦！您是王上身边的新贵红人，还请回见王上时，多多替本人和军士们美言几句。”
    昭阳讨好地笑着，有些担心地四面看看，取出一个华丽的盒子，略略开启，却是一颗光华四溢，又大又亮，罕见的夜明珠。
    钟离春毫不犹豫，坚决推辞。“本使会如实禀告，替将军陈情。但是，礼物决不能收。”
    二人一番推让，终究被钟离春坚定地谢绝了礼物。
    昭阳掩饰着不悦，陪着钟离春一路来到辕门外。一名属下已牵过马匹，钟离春辞别昭阳，带着一行使者，纵马离开，向着北方驰去。
    江天之间，冷雨夹杂着雪籽，继续纷纷扬扬地洒落。
    大船边的河岸上，张仪继续挥汗如雨，在卫士的监督下搬运粮食袋。忙碌半晌，手腕脚腕已被铁镣磨破，累得昏天黑地。
    昭阳带着两名卫士，心事重重，再次走了过来。
    粮堆旁，张仪正扛起一大袋粮食，转身就要朝着船只的跳板走去。昭阳冷森森地发话。
    “再给他加一袋。”
    一名卫士忙举起一袋粮食，压到张仪背上。张仪被压得虾米一样，弯腰弓背，头快要点到地上。
    “再加一袋。”
    昭阳继续吩咐。卫士赶紧再次举起一袋粮食，堆放到前面两袋粮食上。张仪使劲撑住，可仍是摇摇欲坠，勉强挪动步子，试探着往前走。
    “再加一袋。”
    卫士领命，再次往上堆粮袋，张仪顿时被压塌，扑倒在地。昭阳一边瞧着，摸了摸仍在作痛的左边肩膀，冷笑几声。
    “哼！你不是能开十五石的强弓，拥千斤之力吗？装什么蒜？”
    卫士闻言，厉声呵斥。“起来！偷什么懒？”
    张仪挣着想爬起来，几名卫士很快将四袋沉沉的粮食齐齐堆放到他后背上，张仪再次被压得无法动弹，根本爬不起来。
    昭阳瞪着他，挥挥手，让卫士们退出一段距离。
    “说！那日放出重箭射我的是不是你？”
    张仪一言不发。昭阳气得亲自起身，操起两袋粮食，继续压在四麻袋粮食的顶上。
    “说！刚才特使问你什么？你有没有招供？”
    “柱国大人……在下若是招供，还会被他打吗？他和你一样，就是想……出出气。”
    张仪几乎喘不过气，结巴着回答。昭阳思忖着。
    “特使有没有问到，关于禽滑厘的礼物？”
    “没有……他根本没注意……再说了，过一两天，等大人收到礼物，那么究竟是什么礼物？谁知道有过这个礼物？……都不重要了。”
    昭阳凝神思量片刻，不觉点点头。“说的倒是。”
    可是很快，又崩出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哼，你们也太嚣张！此次竟敢欺负到本大人的头上，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本大人见得比你多！这次虽让你们得逞，可也别太得意！你等着，我非得好好收拾你，非得给禽滑厘一个教训！”
    昭阳正咬牙切齿，发泄着怒火。不远处只见昭滑骑马奔了过来，昭阳暂时打住，听昭滑一一汇报各项撤军与调兵事宜。
    汇报完毕，话题又回到和谈一事上。
    “兄长，特使大人会怎样向王上汇报？他会向王上替咱们辩解、求情吗？”昭滑担心地询问道。
    昭阳脸色阴沉，摇了摇头，悄悄取出怀里盛放夜明珠的盒子，让昭滑瞧了瞧。
    “哼！竟然油盐不进……”
    “啊？这可怎么办？”昭滑甚为着急。“当日咱们在王上面前信誓旦旦、立下军令状：一定会一举灭越，拿下会稽，可如今……”
    昭阳神色更加阴郁。“是啊……如今，说不定你我二人会被就此罢职，解除兵权。而景氏一族，景舍则借此咸鱼翻身。”
    昭滑摸着头，着急地想着折儿。“兄长，小弟和特使年纪相仿，比较谈得来。要不，小弟快马加鞭赶上他们，再去求求特使大人？”
    昭阳继续咬牙沉默，眼冒凶光，紧张地思考着。
    “二位将军……求人其实……不如求己。”张仪吃力地趴在地上，脸色青白，喘得快说不出话。
    昭阳、昭滑闻言，面面相觑，低下头，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不如求己？什么意思？”
    “如果……和谈不是一种妥协……而是一种策略……”张仪忽然打住，半响不说下文。
    “什么策略？快说！”昭阳怒喝道。
    张仪仍旧不发一言。昭阳再次抄起一袋粮食，继续往上堆放，随后“刷”地抽出佩刀，高高举起。
    “快说！又想要挟讲条件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若有一句谎言，立刻砍下你的脑袋！”
    “兄长，请息怒。咱们好好说，我觉得这个墨家弟子是想帮咱们……”
    昭滑思忖着，蹲到张仪面前，透过黑暗打量着他。忽然，他猛地站起身，搬掉了一袋粮食。
    “兄长，他不是不说，是快不行了。”
    “哦？”
    昭滑忙飞快撤掉了七袋粮食，将张仪身子扳过来。只见他半睁着眼，可眼神发直，已窒息昏迷过去。
    昭阳一个激灵，终于冷静了几分。若是人质出事，兵符只会更难得回。二人赶紧救治一番，抬着他朝着军医的营帐而去。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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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