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归藏

    “嗷——嗷……”
    下方两张最近的人脸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张开噬人的阔大嘴吻，竟“簌”地横向地飞腾而起，盘旋而上！竟然还能飞？！难道是他妈神龙战士？
    张仪守在二人下端，紧握一条凌空的粗壮树根，选出防守反击的角度，打算倒挂金钩，凌空一脚……
    “啊呀！怪……”
    忽然，万没料到，左下方的脚下不远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啊啊……逃……”数声，又是一波惨叫接连爆出。只见两张人脸竟然冲进了下端的石壁之中！
    死寂的黑洞中，恐惧战栗的喊叫、喧哗断续从下端传来……人数似乎不少。
    只能有一种解释：下方的洞壁上有一条通道，里面有人。三人因为一门心思往上攀登逃跑，急急地忽略了过去。里面的人或许听见小召“有蛇”高声的尖叫，也不敢贸然露头……可人面蛇身们不知是夜视力还是嗅觉竟如此发达，顺利发现了他们。
    紧接着，又是一条人面蛇窜了进去。
    一定仍是庞涓和姜大户派来的队伍，多半是前面一拨，也可能是后来的一拨，其中有人幸存了下来，或许在坑道里迷了路。
    正想着，洞壁的另一边，一条面目略小的双头蛇已径直而上，一溜爬到对面，同样离壁一扑，张口滑翔而到。张仪一蹬洞壁，快速闪动曳出，从下端翻身而上，双脚踹到，将靠前的一张人脸侧面踢了个正着。
    加上钟离春，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发出的冲击力自是不小，两个蛇头竟然“咚”地撞在一处。乘着人面蛇身没回过神，张仪已头下脚上，荡到石壁上方，再次顺势足踏石壁，蓄力承重一个空翻一脚惯下。人面蛇躲闪不及，一瞬间竟被捣得脱离了洞壁，“哗哗”撞击着树根，一路下落。
    借着两条牛筋一般粗韧的树根，张仪一连干翻了两条追击而来的人面蛇。
    但更多的人面蛇却是扑向下方的洞穴。半路的洞穴中，喧哗很快渐渐停息、远离。一群人多半不是被咬死，就是逃掉了。
    “小哥，到顶了！”
    上方，徐郎中的声音传过来。张仪不再耽搁，辨清方位，背着钟离春快速向上攀登。
    大约再上升半丈的距离，洞穴竟然再次收缩变小。奇怪的是，下方的蛇精们竟也突然停止了追击，摇晃着居心叵测的头脸，不甘心地“嘶嘶”吐信子。
    “小哥，这边。”
    张仪循着徐郎中的声音探索，一道横断面终于出现在近旁。不知是不是唯一出口？此间的出口处两根粗大盘曲的枝条穿地而出，仅容两个人通过。
    徐郎中已等在上端，虽累得够呛，仍出手将张仪扯了上去。旁边，小召也是大喘粗气，一面掏出一块打火石，敲击墙壁，却打不燃。
    “等等……妹子。”
    张仪略歇了片刻，掏出自己手中的火石，和小召的火石敲在一处，“蹡蹡”两声。还没等二人看清，张仪收起了打火石，开始摸黑动手。几块沉重的物件被快速地拖过来，垒起，堵住上来的洞口。
    “小哥儿，歇会儿吧，别忙活了……没事的，那些蛇妖不敢上来。上面两丈开外有棵一千多年的降龙木，别说蛇怪，龙都能降得住。老朽就是闻着它的香味儿朝这边爬过来……”
    果然有一阵隐约的香味儿。徐郎中调整着呼吸，摸索着坐到一块硬邦邦的物件上。小召好奇、佩服地循声凑了过来。
    “啊？有降龙木？这可是好珍贵的树种呢！我只在鬼……一个死鬼老头儿哪儿见过……”
    “什么死鬼老头儿？目无尊长，小孩子要尊敬老人，懂不懂？！”
    黑暗中，徐郎中严厉地呵斥道。
    小召赶紧点头应承。“嗯嗯，伯伯教训得是！多亏您找到出口救了咱们啊！您不愧是一个出色的郎中，凭着树根就能辨认出降龙木，真了不起呀！可这么珍贵的树木，又是极好的药材，又在接近城池的地方，怎么没被人砍去呢？”
    听闻被夸赞，徐郎中满意摸了摸胡子。“呵呵，你小娃儿懂的倒挺多。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你可知道咱们现在的位置？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地方有一株降龙木！”
    “哦？咱们在哪儿？”小召好奇地问道。
    “咱们就在女蜗神庙的下方，因为种在神庙里，凡人们怕遭报应，所以都不敢砍伐，一千年了，树就越长越大。哎，老夫如今明白了，多亏有这课宝树镇着，蛇妖才不敢出去害人。古人大德高义啊！这庙里有还有几株千年的银杏、樟树……”
    徐郎中感慨万千，如数家珍。
    张仪闻言，突然顿住脚步，止住了搬物堵洞口……忧郁的神庙、祭坛、陷阱、人面蛇身，散发香味的降龙木……这所有的一切简直就像一个设计好的局，说不出的遥远、老旧、凶残又奇特，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什么？
    “小哥儿，你忙活啥呢？聋了吗？跟你说了蛇妖不敢上来。听你喘息就知道脉象紊乱、瞎折腾过甚！若是再把郎中的话当耳旁风，当心猝死早夭……”
    徐郎中冲着张仪呵斥几句。
    张仪手杵着膝盖，冲着徐郎中所在的方向一笑。“徐伯伯学识渊博，在下五体投地！不过，不是防蛇，是防人。”
    “防人？”
    “嗯，追踪咱们的楚国军士人数众多，可能就在附近。”
    徐郎中、小召闻言，大眼瞪小眼，唬得停止了谈笑风生。张仪讲出刚才的见闻，二人更是忧心忡忡。这群人简直蚂蟥一般，还源源不断、锲而不舍、不离不弃了！
    “不行，得赶紧找路！小娃儿，点个火！”
    徐郎中坐立不安，催促着小召。小召摸出布袋子里最后的一支火把。张仪再次掏出打火石，却忍不住暗暗一笑，不点燃。
    “二位，咱们打个赌好不好？若是等下你们不叫出声，出去之后，我一人赔你们一百两银子。否则，你们俩倒赔。”
    “哦？好呀！不许反悔！”
    小召高兴地答应着，将火把塞给张仪，飞快地抬起两手，交迭着紧紧按住嘴。
    “哼！”徐郎中不以为然、生气地白了张仪一眼。
    “又在偷偷发笑，是不是？老夫忍你很久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别忘了老夫是享誉一方的郎中，凭着呼吸吐纳就能识别内情！想戏弄老夫？没门！你点吧，老夫啥没见过？绝不出声，赔死你！”
    张仪闻言惊讶地嘟噜起了嘴。没想到徐郎中竟如此专业、明察秋毫！难怪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不友好。
    “啊？得罪了，徐伯伯！在下笑点低，真是无心之过，为此缺陷从小没少挨长辈的打……”张仪一面道歉，一面努力保持正经。
    “打得好！举止轻佻，不改将来要吃大亏！少啰嗦，快点火找出路！”
    “是，谢徐伯伯教诲！友情提醒大家一句，千万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里就是王老先生提到的人骨祭坛。一、二、三……”
    两声清脆的击打“琤琤”响起，火绒布再次被点燃。明黄色的火光瞬间发散，将周围照亮。
    虽有准备充分，小召突然白眼一翻，一屁股坐在地上。张仪急忙放下火把俯身捧住她的脸。“妹子、妹子乖！想想一百两银子，你发财啦！”
    “嗯……好富、好开心！”
    “拜托！郎中先生，帮照顾下我妹……”
    瞧着小召恍惚的表情，张仪有些急了，本不想把楚军招来，没想到弄巧成拙。张仪忙回头招呼徐郎中，却见徐郎中目瞪口呆地、直着脖子环顾着四面。满墙支离的骸骨、龇牙露齿的骷髅……徐郎中的目光正移到了自己当凳子坐着的物件上。
    “啊！”
    一声粗犷的大叫，徐郎中从“坐凳”上跳起来，跑到张仪、小召一边躲藏，瑟瑟发抖。
    如今，终于发现老王所讲的“金色老鼠”来自何处，此刻，徐郎中的屁股上也正沾满了金粉。
    一座闪闪发亮涂满了厚厚金粉的骸骨，面朝祭坛匍匐在地。血肉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下涂金的空壳支撑着，有些部位因年代久远而风化、剥落，露出了其中的白森森骨骼……而徐郎中刚才就坐在金壳骸骨翘起的屁股上。
    徐郎中捂住嘴，可为时已晚，“哇”的一声隔夜饭吐了出来。
    放眼望去，沿着祭坛的圆台下，一溜儿地摆满跪拜的金壳骸骨，其中有几具空缺，被张仪拖去堵了上来的缺口。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啊……老王肯定没进来过，在外边看看就吓跑了……小哥儿，你这个小混蛋、大骗子，老夫还是着了你的道儿……这他妈是什么魔窟邪教啊？”
    徐郎中气愤又沮丧地抱怨，抬起袖子擦嘴，惊悚地横竖打量着祭坛上下。
    难怪小召敲不燃火石，外围，挨着上来的缺口处，是一圈骸骨、人头骨镶嵌的墙垣，再瞧仔细些，竟然镶嵌得十分别致、精巧，残酷又气派……
    “狗日的！造型残暴古怪、可工艺设计还他妈挺大气、威武、巧夺天工……小娃儿，别怕，不过都是些死人。多看看，就习惯了。”
    徐郎中瞪了眼张仪，蹲下身去搂住小召，拍着她的手安慰。一番哄劝，以及一百两银子的激励下，小召也尽快适应了新环境。
    四面封闭，并无一出出口。可老王是如何逃脱的？难道祭坛不止一处？
    张仪谢过徐郎中，举着火把登上祭坛圆顶。
    浑厚朴拙的大型圆顶之上，别有一番气象。中环竟用人骨人头陆续摆设出四方神兽、四维神木，中心与外侧呼应，用石质的基座上凸凹雕凿着最为古老的先天八卦、阴阳两仪……错综奇异、恢弘磅礴、纵横可象。
    八卦之象粗朴又精妙，并非当前流行的《乾坤》之《易》，也并非鬼谷传授的《坤乾》之《易》，而是一千年前，夏商之交的《归藏》之《易》。
    依稀可辨，石质的大象有八：归、藏、生、动、长、育、止、杀。每一卦象均由一道逆时针旋转的太阳光轮环绕。
    太阳逆光轮！
    夏代的至尊图腾，王族徽章，传说中具有吞吐天地、再造世纪的伟力……可为何能有八个？
    张仪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联想，快速从祭坛下到地面，举着火把绕坛一周。果不其然，红色的赭石石壁上，一条巨大的龙蛇浮雕盘绕坛壁游行，无鳞无爪，翘首扬冠，气势不凡，只在靠近“杀”卦的一处留下一小段缺口。
    神猪龙！
    此奇龙为远古时代东夷九族的图腾之一，可这会是哪一族？竟然有着通杀夏代与八族、囊括寰宇，一统华夏的志向、野心和气魄！
    是现实？还是一厢情愿的梦想？
    除此之外，据说这个“C”型的神猪龙又代表着生命的轮回，其神力能让灵魂再次回到生命的起点，转世重生。
    若是如此，是谁的生命？竟让祭坛中的这一班原始时代的崇拜者以身相殉、或以人相殉，残忍又隆重地设坛悼念、祭拜，以盼其重生？
    既然期待重生，在那个相信神器、神迹、灵魂不灭的时代，便一定会留下一个通道，以供灵魂出入。
    若真是一个陵墓，此时、此刻，会是第几个轮回？张仪紧盯着“杀”卦的缺口，凝神思索，回忆调动在鬼谷学到的所有历史、象数、奇门、星率，一一对应演算。
    杀卦，“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夏商之交、夏商之交，东方九夷族……年代、甲子、星宿运行、《归藏易》、整个宇宙群星、阴阳、四季好似全体在眼前流动起来，万物莫不归藏其中，一轮又一轮，无穷无尽、虚虚实实，又戛然而止！
    一瞬之间，好似一道时光之墙止住了乾坤运行。张仪眼中星光一闪，坚定地朝着“长”卦走过去。双手扣住太阳逆光轮中间的圆形凹陷，豁出平生之力逆向猛拽。
    “咔咔……咔……”几声沉闷生硬的摩擦声响起，千年尘封的祭坛竟然缓慢地转动起来。
    徐先生、小召一边看得惊呆，半天回不过味儿。张仪停下，朝他俩招招手，二人终于醒悟，跑上来一起拉。
    “转动两圈，再回转……”
    三人拉磨一般，在张指导的指挥下一齐用力拉动祭坛、回转、再拉动、再回转。也不知过了多久，转了几次几圈。终于，“归”卦出现在神猪龙头尾相接的缺口，张仪急忙喊停。
    再打量地面，就在“归”卦对应的下端，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小洞口竟然神奇地显露出来。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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