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混战

    漆黑的牢笼，混沌渺渺如深海。
    胖子端坐草垫上，全力钻研开锁技艺，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
    恍惚之间，世界上一切显得如此美好，充满奇妙、趣味与希望，不再有死亡、背叛、恐惧、威胁。
    时光似乎已停滞在忙碌快乐之中。
    “吽……”
    不知过了多久，幻觉一般，永恒的寂静被一波轻微的震动打破。隐约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坠在地面上。
    “喂……”
    胖子手里铁锁忽然不见，惊讶不满，正要发作，却感觉对面人影已不见。
    此刻，张仪已掠出牢门，以蔑视天下的速度将锁扣上还原。随后，鬼魅一般，一阵风地溜进自己的牢笼一边，扣上门锁。
    美梦兴趣被迫中断。
    没等胖子从失落、惆怅中回过味来，一道锋利刺目的黄色光线划破黑暗从厚重的青铜大门门缝中射入，利刃一般差点晃亮瞎眼。
    胖子连忙回避着，捂住双目。
    原来，外间青铜大门突然被开启，轻微震动便是笨重门闩落地的缘故。幸亏一旁的刁民反应快，不然差点露馅。
    “呐呐……呐……喇……”
    上下左右约一人宽高的青铜牢门缓缓打开。
    橙黑色火光飘飘晃动，一杆松油火把的映射下，四条人影已在胖子牢笼前站定。
    四人均身披黑氅，半幅狼皮面具遮住双目、脸面，凶悍险恶。模糊之中，只见为首一人狼皮面具为赤红色，其余三人为刺拉拉的灰狼皮。
    眼洞之中，八只怒目直勾勾饿狼般盯住胖子，火光下煞是阴沉狰狞。胖子不由往后直缩，心慌地抓紧青铜栏杆。
    “怎么还有一名票子？”
    红狼面具头领低声发问，目光如黑色闪电，已透过层层栅栏，瞥了眼缩在隔间牢笼角落埋头打瞌睡的张仪。
    听头领质问，打着火把的看守急忙解释。
    “报，此人为即将处决的死囚，因此刻已无处安置，且上面要求最严密羁押，故暂时被收在此处。”
    “嗯，尽快处决。”红狼面具头领甚为不满，严厉交代。
    “是，一定转达。”
    看守的墨者恭敬地应承。红狼面具首领收回目光，朝着两名属下点点头，示意加倍保密。
    丛丛狼毫冷光灼灼，个个如追命恶煞。胖子再次被唬得矮了半截，心脏收紧狂跳，大气不敢出。
    可该来的逃不过。话音刚落，一摞竹简、一支笔被准确地扔到胖子面前，红狼面具首领毫不留情地死死盯住了他。
    “话，上次说得很清楚了，此刻时辰已到，写信！”
    一字一句如刻在钢板上，铿铿刺耳，不容置疑。胖子浑身冷汗涔涔，喉咙发干，差点瘫倒。
    “你……你们……”
    “写不写？”红狼面具首领厉声喝道。
    “本……本公子……”胖子张惶无助地四面环顾，目光游移着触到张仪的囚笼，忽然怔了一怔。“本公子想问一句，一句……”
    “快说！”
    “你们囚禁我、要杀我……有没有拿到我作恶犯法的证据？”
    “证据？如今楚国挑起战事，入侵齐国，就是证据！”
    红狼面具首领声如黄钟巨磬，声色俱厉。胖子被吓得一嘚瑟，再次抚抚胸口强自镇定。
    “那……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是楚国要入侵，又不是我。本公子……我只是奉命押送粮草，还是第一次，况且，才出发就被你们劫了……”
    “废话！你到底写不写？”
    “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干，没杀过一个人！”
    胖子鼓起勇气支吾着反驳，一边退缩到更远点儿的墙角。红狼面具首领逼视着他，不再说一句话，朝着看守做了个手势。
    看守赶紧掏钥匙开门。胖子听见清脆的开锁声，更是害怕，紧张地转过身趴着青铜栏杆，急得几乎要从密集的缝隙钻过去。
    “不，我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杀我……我的无辜的…不关我的事……”
    胖子近乎嚎叫着企图躲避，红狼面具首领冲到背后，一把揪住他。
    “什么无辜？这里是不加考虑的，写！”
    “不……不，你们没有证据。”
    红狼面具首领不再多说一句，“刷”地一声，抽出雪亮的佩刀。两名属下见状迅速上前，把住胖子两肩。
    “再不写，就不用写了，就用你这只手代替！”首领咬牙切齿。
    “不……”
    才说出一个字，胖子的右手便被一只强硬的铁爪粗暴快速抄起，死死摁在冰凉的青铜栏杆上。佩刀当空划出一道摄魂夺魄的红光，高高扬起。
    红狼面具首领杀猪一般，龇着一口白牙，就要手起刀落。
    “啊！不要啊……”胖子吓得快要错乱、崩溃。
    “现在求饶，没用了！”
    “呼呼”的刀声已清晰可闻，不可挽回地落下。胖子惊惧地大叫一声。“写！啊——我写！求求你！”
    “住手！”
    对面黑暗中，一声威严低沉的怒喝传来。
    雪亮的刀锋已划破衣袖，几乎堪堪贴着皮肤顿住。胖子已吓得头昏目眩，哆嗦着不敢睁眼看。
    众墨者闻声却不由一愣，扭头看时，却见隔间牢笼的幽暗角落中，那名蜷缩的死囚已抬起了头，恍惚中瞧不清面貌，只见一双锐目亮如星辰，闪着寒光直逼红狼面具首领。
    “胖子，别怕，他们没把你怎样，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张仪接着道。
    “啊？好……”
    胖子被提醒，试探着睁开眼，看看手臂。
    不过逞逞口舌之能威。红狼面具首领狠狠剜了张仪一眼，并不去理睬，只是鄙视地一笑，随后快速出手揪住胖子，将他往前一送。胖子顿时一扑，双膝着地，跪趴在地上的竹简、笔墨面前。
    “快写！”三把刀刃一齐抵住了他。
    “为什么要逼我……”
    胖子伏在地上，不禁涕泪横流，难过得快要发疯。可三把利刃就悬在头顶、手边。胖子终于颤抖着拾起地上的毛笔，几乎握不住。
    张仪站起身，着急地望着他。
    “胖子，不能写！楚国已于前日出兵齐国，你写了也没有用，枉送性命！再也回不了家了！”
    此说正中伤心处，胖子眼泪再次汹涌而至，滴落在竹简上，手悬墨笔杆，矛盾万分，不知该不该落下。
    “胖子，你若是无罪，他们便无法砍去你的手脚。”
    “可兄弟，我信不过他们，不写不行啊……”胖子带着绝望的哭腔，回望张仪的方向。
    红狼面具首领已忍无可忍，气恼地回头，朝着张仪所在角落一指。
    “你们上，让他闭嘴！”
    三人得令，迅速行动。看守急忙开门，两名灰狼面具属下则奔到门边，持刀就位。张仪赶忙抓紧时间，再次提醒胖子。
    “胖兄，相信我。因为我知道他们的底细，知道他们的底线。”
    胖子听如此说，不由猛地一惊，抬起头。“刁民！你说什么？你知道他们什么底细？他们是谁？”
    “死胖子，别瞎问了，知道的越多你越危险……”
    张仪话音未落，牢门已被打开。
    “倏”的一声，一只陶碗冷不丁疾飞而至，看守手中唯一的火把竟然被扣灭！四周陡然变得漆黑。
    “不好！死囚要逃跑！”看守本能地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黑灯瞎火中，两名灰狼面具属下已精准配合，护住牢笼窄们，刀刃携着风声，朝着张仪砍去。
    人形明明就在眼前，谁知竟虚虚地准确扑空。一击不成，竟再没有第二次机会。没等二人收去力道，一名墨者只觉得手腕一紧，快刀竟然已脱手而去。还未感觉酸软，后背随即被刀柄猛利一磕，身形顿时失去平衡，一头撞墙栽倒。
    第二人落空之后，急忙回刀砍斫，牢笼本就狭小，刀锋触及青铜栏杆，火花四溅。正要使出三招，却听“铿”的一声，刀锋被张仪用夺过的快刀宕开。墨者却是毫不退缩，试图徒手冒死擒敌，二人混战在一处。
    青铜牢门外，另两名墨者听闻呼喊，已火速冲进来，摸黑前往助战。外间两名看守则吩咐关紧第二层牢门，紧张地把守住青铜门。
    牢狱防守本森严，众人训练有素，囚犯即便逃出青铜门，也过不出外栓的第二道。
    不愧墨家弟子，看守亦是恪尽职守，牢门甚狭小，看守拼命用整个身体堵住，死死地把住青铜门框，绝不松手。
    有限的牢笼之中，一时间白刃交织，三把快刀撞击，脆响交迭，火星飞迸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呲！”
    混淆之中，却见一道火光一闪，红狼面具首领点燃了一张火折子，四周再次晃晃悠悠地亮堂起来。
    趁亮再看时，牢笼中的“死囚”早已将灰狼面具属下踹倒在地，爬不起来。冲进来的另外两名便衣正挥舞单刀，与其激战过招。
    眨眼之间，一名墨者下盘中招，一个失力不稳，被死囚爽利地飞起一脚，大头正好撞到封门看守的肚子上，顿时擂得二人眼冒金星。
    “天啊！这、这……”
    隔间牢房中，胖子看得呆住，却见“死囚”手中刀光旋风般，凌冽迅猛，将对手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只要干掉他，再一刀捅死看守，就可能越牢而出！这也太突然太意外了！胖子不禁紧张激动，暗暗期待着，不知如何是好。眼前双方仍出手太快，看不清二人路数……。
    “哼！垂死挣扎罢了。”
    火折已被扔在地下。红狼面具头领轻蔑地“哼”了声，几步跨到激战的牢笼边，将看守推开。
    却见他微微蹲身下沉，凝神聚气，一股劲力随即引出，顷刻汇集于掌。等张仪正在近身迎击对手之际，狂澜毫无预兆，平地而起。一道强劲无比的掌力猛然袭到，几乎还未接触身体，张仪便如被狂飙扫荡，顿时树叶般原地飞射而去，结结实实地撞在背后的青铜栏杆上。
    “轰”的一声，手中单刀顿时震得脱手。竟然是百步神拳、隔山打牛一类的独门硬功！
    没等他摇晃着回过神来，红狼面具首领已欺到近前，携着劲力紧跟一掌横切颈项。张仪顿时被打晕，猛磕在地面上。
    “刁民！”
    胖子听见肢体倒地的闷响，不由着急地大喊，虽隔着两道密栏，却也隐约瞧出大概。
    “想跑？痴人妄想！”
    红狼面具首领藐视气恼地踹了张仪一脚，蹲下审视一番。随后，略思忖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瓶。没料到此人竟这般危险，首领一手掰开瓶塞，一手略托起他，一股脑地将小瓶中的药水灌进去。
    “啊……”“哎呦……”
    三名被打倒的属下压抑地哼哼着，相继从地上爬起来，均惊异后怕地瞪视着已倒下的对手。此人年纪轻轻，消瘦不堪，面色灰白如死人，没想到战斗力竟如此强悍可怕。若不是头领身怀绝技，怕是要制不住他。
    “师父，这迷药的量是平常三倍，会不会……”一名属下凑近质疑道。
    “闭嘴！交待过什么？若是你们练功勤勉，又何至于此？”红狼面具头领厉声回斥，属下忙闭口，羞惭退下。
    不仅不救治，反而强行灌迷药。胖子一旁听得怒火攻心，再也看不下去，气得忘记了害怕。
    “无耻强盗！放开他！若不是偷袭，你根本打不过！他并没杀你们一个人，只是防御，为何还不放过？卑鄙人渣！”
    “哼！”
    红狼首领气恼地将张仪扔回地上。胖子担心地瞧过去，却只看清流血的额头，和搁在青铜栏杆外的半条手臂，手心向上，一动不动。
    “刁民！你没事吧？”
    若不是帮着自己，此人也不至于伤得这么惨。石板地冰冷如铁，不知他还得躺多久？能不能醒过来？胖子心中一酸，再次淌下泪来。
    地上的火折子即将熄灭，看守已再次取来火把点上。
    牢笼中几名便衣墨者已匆匆将佩刀还原收起、面具整好，走了出来。看守忙将牢笼再次锁上。
    “走，干正事！”
    红狼面具首领气哼哼地下令，一行人再次朝着胖子一边走过来。胖子此刻又是愤怒又是伤心，钢牙咬碎，仇恨地瞪着他们，不再躲闪。
    “混蛋、小人！有种你们砍死我呀！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老子眨下眼就不是条汉子！”
    众人沉默着，跟着红狼面具首领跨过来。
    首领气势汹汹，单刀直入，一掌将胖子撂倒，顺势脚下一钩，胖子的脚踝便被其操在手中，首领聚力于指，猛地摁下。
    “啊！”
    胖子顿时疼得浑身肥肉一跳，在地上痛苦摔打。“狗贼！……狗贼，砍了老子吧，休想……休想老子向你们低头！啊——”
    胖子边骂、边叫，汗流满面，憋住一口气，就是不松口。手段半响不能奏效，红狼面具首领终于气得一把扔下他，抽刀架住他的脖子。
    “再嘴硬，一刀砍下你的头。”
    “来呀！你们这群孬种……我兄弟说的对，你们就是瞎咋呼，根本不敢把我怎么样！呸！”
    胖子梗着脖子送过去。红狼面具首领眼中冒血，眼眶都要瞪裂，扭头怒气冲天地瞪着张仪。
    “哼！你等着，我一刀捅了那个死囚，看你不就范！”
    “好啊，黄泉路上有个兄弟陪着，好极！你以为我傻呀？要能杀你早杀了。他不是你的犯人，你不敢随意结果他。可你怕他知道你的秘密，怕对付不了，只能下药，简直比我还怂，哈哈哈！”
    胖子得意嘲讽地仰天大笑。首领抽回刀，摇头后退，瞪着胖子。
    “你就笑吧！有种你在这儿呆一辈子！”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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