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阿嚏！”
    萧业武身子一颤，两条鼻涕龙沉甸甸地掉到了二翁妈金贵的红纱蚊帐上。
    “狗剩儿，给我滚！”
    萧二翁妈的愤怒冲破了屋顶。
    “二翁妈，我冇弄脏你的蚊帐……”
    鼻涕龙不留痕迹地滚过打了蜡上了油的宝贝蚊帐，“啪嗒”，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弄脏蚊帐还想活……”
    二翁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二翁妈，我想活，还想活出个名堂来……”
    狗剩儿觉得浑身都是力量，今日当3个人的大哥，明日当300个人、3000个人的大哥……
    “想当年，你二翁妈是么子人物……哪个敢进你二翁妈的卧房……除开萧如寿……”二翁妈起高腔：“花雀子，我骂你的娘，跟我抢男人……”
    “花雀子是哪个……”
    “是哪个是哪个，是你的娘！”
    “二翁妈，你跟我……我的娘抢男人……”
    “呸，你的娘是哪个……”
    萧二翁妈的身子在被子里蠕动，好像一个人要蜕变成一条蛇……不不，不，应该是一条蛇蜕变成一个人……
    “二翁妈，难道您老还能下床走动……”
    萧业武看似胆战心惊，实侧幸灾乐祸。
    “萧业武，你信不信，你二翁妈还能生个崽……”
    “和哪个生呢？”
    芋头好奇地问。
    “和哪个生呢？”
    汤圆不懂装懂地问。
    “那是，那是……”
    一根筋看起来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和吉老满生……”
    狗剩儿晓得，妈想生崽就能生个崽，翁妈能生崽，他冇听哒讲过……
    “二翁妈，开开门……”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狗剩儿好不激动，因为敲门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萧毓秀。
    萧二翁妈不让萧业武见萧毓秀。
    萧二翁妈讲：“见不得，见她等于见全村百姓，粮初支书晓得了，看不把你们绑成一串送到长沙领赏……”
    萧业武脸上颜色难看，萧二翁妈讲的冇错，如果有错，萧业武会等到今日才见秀秀吗?早大摇大摆窜到秀秀家蹭饭去了。秀秀的娘桂花婶婶讲过，山爹爹对监生爹有恩，3年困难时期借给过监生爹一担稻谷。那3年的一担稻谷可不是平时的一担稻谷，花钱也买不到一担稻谷。监生爹就是靠那一担稻谷养活了新安和永梅，他们一个还抱在手里，一个正穿开裆裤。山爹爹死后，萧业武很长时间都低着头做人，后来桂花婶婶告诉他过去山爹爹对监生爹有恩，萧业武才抬起头，直起腰。
    萧业武在省城坐牢的事情尧山村早就家喻户晓，萧业武不得不隐匿行踪，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中过日子。
    “二翁妈啊二翁妈，你有本事拿捏我萧业武，我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萧业武越想情绪越低落，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回尧山村。
    萧业武领头，几个长沙来的公子哥刚钻进床底的“老鼠洞”，萧二翁妈就捏着嗓子喊：“秀妹子推不开门，还不出来拔掉门栓子……”
    “老鼠洞”窄，里头调不转身，小汤圆打头，芋头与一根葱费劲巴力爬出来，给萧业武让出道。
    萧业武不正经地回二翁妈：“二翁妈呐，你平素是怎么拔的门栓子，是不是每回都藏得有人……”
    “萧业武，你绊哒脑壳！你二翁妈平素关过门吗？”
    萧二翁妈气得身子断成了几截。
    伟人讲过，一截遗欧，一截赐美，一截还东国……
    门外又响起萧毓秀的声音：“二翁妈，二翁妈，何解栓了门啰？是我栓的，不对，我怎么栓得了呢?是丫丫栓的，丫丫，丫丫……（天井里传来丫丫的应答声）也不是丫丫栓的……”再推门，门开了。“啊呀”一声摔进了屋，趴扑睡在地上起不了身。
    萧业武心疼，“哎哟”喊了一声。
    萧二翁妈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萧业武不再做声，像一条死蛇一动不动。
    “二翁妈，你的床上有人……”秀秀爬起来：“莫不是陈阿公派来的人……”
    “有么子人呢？陈阿公派人也不会派到我的床上来，我一个老家伙，哪个会对我感兴趣……”
    萧二翁妈扯起谎来脸不改色心不跳。
    “萧如寿对二翁妈感兴趣……”
    秀秀不失时机地幽了一默。
    “死妹子，打趣你二翁妈！你告诉我，村的人是不都发了疯？
    萧二娥这叫做欲擒故纵。
    “不是发了疯，要发疯也应该是陈阿公发了疯……”
    秀秀心想，陈阿公派人不都是你二翁妈请的神，反过来自己装么子事都冇发生过……
    “哦，陈阿公派人插了监生家的秧……秧……秧……田……田……田？”
    二翁妈身子突然变成了一滩稀泥巴。不晓得被子里狗剩儿在搞么子名堂，竟然爬到了自己残疾多年的腿上，紧接着一股热流波涛汹涌地涌遍全身，老残腿软了，脊梁骨也软了。
    “二翁妈，你打摆子……”
    秀秀不仅听到萧二娥打摆子，还听到偏屋打摆子，大屋也在打摆子。
    “秀妹子，你二翁妈冇……冇……冇冇冇冇……打摆子……阿嚏！”
    萧二翁妈一个喷嚏打出来，不安生的狗剩儿被抖出了被子。
    狗剩儿机灵地顺着床沿溜到了床后边，“老鼠洞”的盖子打不开，他急得使劲挠地板。
    二翁妈打配合，“嘎吱嘎吱嘎吱”，起劲地翻身，一边气喘吁吁地讲：“告诉他们，讲天书的时间马上开始，倒计时……你走，秀妹子，快告诉他们……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二翁妈，你得了感冒吗？广播里讲，今年全世界流行美国感冒，除了打喷嚏，还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的一整晚翻身，有的一整晚抽筋……二翁妈，翻完了身就会抽筋……就连美国总统基辛格也抽筋……美国总统不叫基辛格……那叫么子？”秀秀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日日听见民安与军老师讨论美国总统长美国总统短，秀秀觉得他们矫情，冇想到矫情的话题也会有用……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还是被这个矫情的问题难住了。“秀秀啊秀秀，你读的么子书……天书还是小人书……”
    “毓秀妹子……”
    狗剩儿还是冇冷静住，一张口喊了出来。
    “毓秀妹子……”二翁妈急中生智，与陈阿公通起了神：“陈阿公不想要你当信使，陈阿公还是想要丫丫当信使……凤凰山、芙蓉山、天罩山、不周山……”二翁妈的声音已经不是二翁妈的声音，变成了陈阿公的声音。
    每回讲天书，二翁妈的声音都不是二翁妈的声音，不是陈阿公的声音就是太上老君的声音，要不就是二郎神、关老爷的声音，必要的时候能变成尧山村任何一个人声音、任何一种动物的声音。
    这有点古怪。陈阿公的声音像一个老翁妈的声音，太上老君的声音像一个少年哥哥的声音，二郎神的声音就是丫丫的声音，关老爷的声音反倒是老麻雀的声音……
    秀秀正觉得一切都有点古怪，萧二翁妈的及时雨丫丫“噗通”一声跳进了屋。
    “天机不可泄露，但二翁妈可怜大家，宁愿短20年阳寿告诉大家：母猪会上树，公鸡会进屋；往左321，往右231……山山那个杜鹃，红也么红艳艳，红也么红艳艳……”
    跳大神时丫丫目中无人，如果讲目中有秀秀，秀秀不是人，要不是狐狸精，要不是鲤鱼精……
    秀秀最后望了一眼二翁妈屋里黑漆漆的床底，赶紧退出了屋。
    还是丫丫当二翁妈的传人伟大、正确、光荣，如果自己当二翁妈的传人光跳大神这一关都冇得办法过……
    “不要走……”
    秀秀刚出屋，狗剩儿晕倒过去……喜欢远乡是吾乡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远乡是吾乡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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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