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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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不上神都与长安的富庶繁华,又没有潼关地势险要,但陕州作为从长安到洛阳的必经之路,也因此经过长期的发展而显得欣欣向荣。
    正值七月,陕州的气候倒是比长安要凉快许多,街道虽然不比长安宽阔,但也平整大气,魁星的雕像要绕城一周,而后回到魁星阁,雕像所经之处,哪里就是拥挤的人流,好不热闹。李汝宁带着惠娘与丽娘两人离开姚宅,就见识到了这人山人海的景象。
    小商贩们汇聚在雕像周围,时刻准备兜售自己的货品给沿途乱跑的童子,于是显得队伍更加臃肿,故而四周有兵卒拱卫,以防发生任何不测。李汝宁见人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由想到年初的时候的上元灯会,一时感慨道:“若是今夜没有宵禁,估计人们也会像上元节一样欢饮达旦吧。”
    惠娘生怕这些平民相互挤来挤去让自己和娘子走散,几乎是仅仅贴着李汝宁,此时周围环境喧闹嘈杂,她也没听清李汝宁刚才说了什么,大声问道:“娘子刚才说什么?”
    李汝宁见惠娘鼻尖都有些微微冒汗,还在伸出手作虚抱状以防自己被冲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微微偏头道:“姚相公不是说高楼之上最适合观景,那边有家高楼,我们不如去那里坐坐。”
    丽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自从李汝宁将她从宗楚客家中买回来,她就变得沉默寡言,只顾闷头做事,这一次街上人潮拥挤,惠娘在李汝宁身边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丽娘已经默默牵引着两人慢慢向人群的反方向,李汝宁方才看到的那家名为“摘星楼”的高楼而去了。
    三人好容易挤到摘星楼,李汝宁已经出了微微的薄汗,她眼见里面也是熙熙攘攘,心知多半是没有位子,正要跟惠娘说离开,就见她已经向店家开口。岂料店家十分热情,直接领着主仆三人上了顶楼,李汝宁没想到还有位子,不等说话,那店家已经先行开口:“贵人不必忧虑,这摘星楼是姚家的产业,家人已经吩咐过了今日如有贵客自当开放顶楼,小民见贵人衣着举止不似本地人,又听您的这位婢女地道的长安官话,已经猜到了贵人不是普通人。顶楼视野好,正适合贵人赏景。”他一路说一路领着几人上楼,到了楼上拿出锁匙开了门上去,李汝宁跟在他身后,倒是对这店家在陕州这样的小地方也能有这样的眼力而暗自纳罕,也为姚家在此地的势力暗暗惊讶。
    摘星楼是一座三层小楼,一楼大堂,二楼雅座,三楼被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包间,互不干扰,出了包间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堂表演的台子,设计得倒也巧妙。店家带着李汝宁进了东首的包间,又问她有无忌口,安排妥当这才下楼,李汝宁拉开另一侧的窗子,发现此处有一处低矮栏杆,正可稍稍走出去一步将沧州集市一览无余。
    陆澄吃过早饭,信步走出门去,她所言与人有约也并非全然是推脱之语,此次东行的官员除却她父亲,几位伯父与她已经入朝为官的堂兄弟以外,还有她的小叔陆景裔。此行陆偃并未接到调令留在长安,陆景裔因为在宫中任职自然也随着武则天东行的队伍一路往神都而来。她又不可能去找李汝宁,既然知道小叔住处,这便想着约小叔一道逛逛集市。
    陆景裔官衔比陆澄高,为从七品下,住所也比陆澄所居更接近集市,陆澄心下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安排统筹数级官员住宿,还要妥当无误也是不易,她想起信安王李祎那个内侍朋友高力士,似乎也是负责宫中用粮调度,正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到小叔的声音在旁边想起:“小九?你怎么在这?”陆澄抬眼一看,见陆景裔穿着整齐正要出门,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陆景裔居住的客舍门口。
    陆澄笑了笑说道:“难不成我来的不巧,小叔已经有约了?”
    陆景裔四下看了看,将陆澄拉到一旁,低声道:“胡说什么,我没约。”
    陆澄见他似乎遮遮掩掩的,心生好奇,问道:“怎么?还真让我说中了?”
    陆景裔拉着陆澄离开客舍,走到大街上,这才开口道:“你来的正好,陪我去拜拜魁星吧?”
    陆澄见他吞吞吐吐不说明白,心里知道多半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她,在街边站定环抱双臂看着陆景裔道:“这还是真的有事瞒着我们了?我耶耶也不知道?”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陆景裔的表情,眼珠一转想起什么,又开口道:“看来是不知道了,我知道耶耶想给你求娶顾氏好女,你不会是要背着那家小娘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澄虽然是小叔你的后辈,却也断不能...”
    陆景裔跳脚低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噤声!噤声!”他四下又看了看,低声道:“你可知道顾家女眷今日也行程到陕州?顾家在陕州有一处别业,正在魁星阁附近,今日盛会,顾家女眷会不会去看看热闹?”
    陆澄恍然大悟:“小叔你不会想去看看顾家娘子好不好看吧?”
    陆景裔脸上涨红,又拿自己这个侄女无计可施,说道:“我陆景裔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与睿卿早已约好...”他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上了嘴巴,但已经晚了。
    在陆澄的追问下,陆景裔全线溃败,最后恨恨地说:“以后我定要让我儿子学了你这套断案的本事,再不让人欺负了去!”
    陆澄笑道:“那小侄就恭候小叔与顾家娘子早生贵子了。”
    陆景裔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现在都知道前因后果了,这一遭怎么也得陪我走上一走了。我与睿卿一直鸿雁往来素未谋面,我们约定今日都穿青色,我会佩戴一个魁星面具,而她则用帷帽遮面,我们互相拿着一卷诗经。”
    陆澄哭笑不得,说道:“今天人这么多,你们两个也是有趣,偏偏要挑这种时候见面,早知小叔有佳人邀约,我就不跟你凑这个热闹了。”
    陆景裔道:“这怎么是凑热闹,万一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或者过于尴尬,你在一旁也会好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快去集市选面具,魁星阁就在集市旁边,应该来得及。”
    李汝宁这才发现,原来这集市旁边就是魁星阁,怪不得一直都拥堵不堪,此时她视野好,看到魁星一路往城南而去,周围聚集着很多人仿佛一个大圈逶迤而去,即使雕像已经远去,但是魁星阁和周围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据说魁星阁门前一处凹陷是魁星下凡的时候踩过的,所以即使魁星雕像此时并不在阁中,男女老少依旧愿意去看一看凹陷,顺便把自己的脚放在里面比划比划自己跟魁星的脚的大小。
    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恐怕正是自己的祖母想要看到的盛世的景象,然而李汝宁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也同样是因为自己的祖母,自己的母亲早早地离她而去,此事虽然在李家成为一桩悬案,正如这短短几十年间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悬案一样,但她不同。
    自那日回去以后她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忘记了以前的很多事,但独独没有忘记最该忘记的那一件,那件关于自己母亲失踪的真相。她小时候无法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每每见到祖母都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她不过是武则天众多孙子孙女中的一个,她的反应对圣人而言实在无足轻重,但不知为何她意外地获得了姑母太平公主的喜爱,而这份喜爱一直延续至今,姑母不喜欢大伯父家的孩子,倒是对自己家的孩子青睐有加,三哥李隆基也颇受太平公主赏识,或许因为父亲与姑母年纪相仿,自小关系亲厚吧。
    她并不想在这热闹的一天中一直沉浸在自己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当中,但不想这件事又让她想起了陆澄,她们的未来会因为自己成为像姑母那样的女冠而出现转机吗?圣人又究竟会将她许配给哪家勋贵?李汝宁忽然发现,俗事繁杂,竟没有一件顺顺利利。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盯着桌面上的一盘糕点发呆。这盘糕点是一盘山药糕,用模具压成各种形状,小巧可爱,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子上,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吃一块。李汝宁有些厌倦了,她准备再看一会风景就回去。
    一旁的惠娘和丽娘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尤其是丽娘,她眸色深深地看着李汝宁,却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李汝宁依旧倚在栏杆上,楼下的街道上依旧是人声鼎沸,童子,娘子,郎君脸上都挂着笑意,或许刚刚都经历了很美好的一段时光,她顿觉无聊,正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她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陆澄与陆景裔一路向北,集市之中人来人往,小商贩倒是不少,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处买面具的摊位,陆景裔本想给陆澄也买一个,但被陆澄拒绝了,自己的小叔一个人傻就够了,自己就不奉陪了。陆景裔心思也不在侄女心里怎么想,她不愿,自然也不会多问。陆澄跟着陆景裔走到一处他们约定好的一棵大树之下,那树多半是有些年头了,下面放着几张石凳,供行人纳凉。
    陆景裔坐立不安地在陆澄身边走来走去,手上的诗经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陆澄也懒得理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思念如同突如其来的一阵风,一场雨,虽然不是气势汹汹,但却润物于无声,让她忽然很想她。这几日不知她睡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此时此刻是否与姊妹们在住处乞巧?
    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回过神,便看见陆景裔走路怪异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陆澄看了一会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位小叔叔过于紧张,竟然左胳膊带左腿右胳膊带右腿地走路。
    她心里觉得好笑,跟上前去,见对面一位窈窕的娘子戴着帷帽,手拿一卷诗经款款而来,陆澄心里腹诽原来真的有人跟自己的叔叔一样用这样的方式与人见面,这两个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陆景裔先行了礼,文绉绉地开口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那娘子也不客气,开口回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声音清脆动听,语气自信,不似平常女子。
    陆景裔解开脸上横眉立目的魁星面具,面具下的他眉梢飞起,他本就身材高大,眉目俊朗,此时更是光彩四射,笑道:“小生陆景裔,见过睿卿。”
    那娘子回礼道:“小女子顾睿卿,见过陆郎。”
    陆澄见两人言谈甚欢,一时也觉得自己多余,于是跟两人告辞,陆景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拉过陆澄将面具递给她道:“今日你的开销都记在小叔我的账上,尽管去玩吧。”说着拿出钱袋就要递给陆澄。
    陆澄有些无奈地止住了眼下眉飞色舞的小叔,低声道:“你还是留好你的钱袋给顾家娘子花吧,钱袋给了我,你难道要顾家娘子给你付钱不成?”
    陆景裔一拍脑门笑道:“也对,那改日我再给你,说好了今日花销都在我这里,你可不要跟我客气。”
    陆澄一手拿着面具一边笑道:“知道了,可不要让佳人好等!快去吧。”说着遥遥向顾睿卿拱手行礼,这边沿着方才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此时已经太阳高升,今天并不炎热,阳光洒在身上还有些温温暖暖的感觉,陆澄沿着来路往自己的客舍走去,不知为何倒觉得有些萧索。她看着手上的面具,没想到这面具兜兜转转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她将面具在手上来来回回地翻转,而后鬼使神差地将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视线为之一阻。这样也不错,她心里想着,又缓缓往回走。
    忽然不知怎么,她心中一动,抬眼向一旁的高楼望去,不曾想却正撞在了那人眼中。
    陆澄有些不敢置信,一时竟忘记了摘下面具,只呆呆地看着楼上的那个人,而楼上那个人也看向她。陆澄脑中一片空白,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两人对视良久,那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陆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脸上的面具。她慌忙扯下面具,又仰头去看,两人隔着人群与高楼,不由相视一笑。
    这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也唯有彼此。
    ※※※※※※※※※※※※※※※※※※※※
    陆景裔:我一定要我儿子会推理套话的本事!
    陆俭(陆景裔之孙):祖父,孙儿终于做到了大理评事!
    陆景裔暴打儿子陆条: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陆条(无辜):耶耶当县令也是要断案的啊!
    陆条后任上元县令,其子陆俭任大理评事,一个梗。
    陆景裔与顾家娘子互相应和的句子出自《诗经·小雅》鹤鸣,与很多熟知的爱情诗不同,这篇小文更多是记述在郊外看到仙鹤的故事,一般理解很多,我比较倾向于赞美古代贤士,又或者是一种高洁自在的志趣,两个人以此应和也寄托了我本人对他们的祝愿吧。喜欢长安旧事请大家收藏:(663d.com)长安旧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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