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回

    这一道金光，不是别人。
    正是阿音平生最信赖的师父，如来。
    “师父。”
    阿音有些委屈地出了声。
    “你可是碰见了十二祖巫的后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惊吓过度，阿音竟然听出自己师父的声音有些焦急，和平日里的语气不大一样。
    阿音委屈地点点头，“幸好师父来的及时，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十二都天魔阵里了。”
    “想不到十万年过去了，这十二都天魔阵还能被人启用。”如来有些咬牙切齿。
    若不是他今日受了天道指引，也不至于将弟子的行程周而复始。要知道天道隐匿太久了，道祖的紫霄宫自从洪荒末日以后开放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一次指引，他也不细问，就照做了。再说，哪怕他不做，只要是天道想做的，天道自有办法完成。
    也是有些隐隐不安地，他事后观察了一番，却发现根本看不到任何讯息，不就后，他发现十二都天魔阵问世了。
    他赶紧前来，用了好几道法术，十二都天魔阵竟然都丝毫不破。要知道，十二祖巫消失以后，十二都天魔阵已经失传了。如今问世，威力虽然不如当年一般势不可挡。可是威力也有了当年的七八分。
    “那人和你说了什么？看清长什么样了？”
    “弟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叫杨员外。一年前弟子和惠岸路过此地，在他家寄宿，并无异样。”
    “果真如此？”
    阿音对上自家师父的眼神，有一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仅在自家师父的眼神里看见了猜疑，甚至还有恐惧。
    扑通。
    她当场跪下，拜了又拜，“弟子不敢骗师父。”
    如来眯着眼，借着拨弄佛珠的小动作，掐指一算，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确实什么都算不出来。
    那边刚从虚弱中恢复的惠岸看到当下的一幕，也摇摇晃晃上前，跪在了阿音身后，“徒孙可作证。师父所言确实属实。”
    “本座遵循天道，送你们回归此处，想来，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如今劫数已过。本座立刻送你们回往东土。待找到取经人，将嘱咐你们的物件给他就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二人，可不要叫本座失望。”
    “是。”
    已然习惯了如来的神出鬼没，阿音抬头不见人，赶忙将惠岸扶起来，“你有事没有？”
    惠岸摇摇头，声音里却听得出虚弱，“坐坐即可。”
    阿音小心翼翼地搀扶惠岸坐下，“还好你没事。若不是他对我们没有……”
    惠岸拍了拍阿音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能说。
    惠岸的眼神警惕地瞟了一眼四周，阿音不解，也试着回了一道心传给他。
    怎么了吗。
    刚才你和杨鹤洲的话我都听见了，世尊现在肯定还开着小屏幕看着我俩，你要慎言。
    你看出来了？
    惠岸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他也没有看明白，今天究竟闹得是哪一出。但是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一般到连他的世尊都很在乎，回想起刚才世尊对自家师父的猜疑，惠岸怎么想都不大对劲。
    不错，如惠岸所料，大雷音寺下，如来正盯着大屏幕。
    大屏幕上，两个经历了一番生死纠纷的人，只有疲累。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如来一动不动的盯着，画面上始终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真是有趣。”
    他看着手腕上的一道疤。
    那道疤常年被衣袖遮着，由于处理的及时，只是留下来一道深褐色的痕迹而已。寻常人都没有察觉到过。但是如来只要一想起这道疤，他就会想起当初那场战斗，亦会想起，当时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想着，他翻了几个印节，那屏幕中的师徒二人便被一个球形光芒笼罩着，送往了东土。
    屏幕中，终于看见了热闹繁华的长安城的师徒二人相握着手热泪盈眶。
    这两人算着只走了五个月，不过是违背了命令在霄汉前行的时候，闯入了如来为他们特地设计的幻境里。怎么都走不出去的荒漠，怎么都翻不完的高山……幻境中不过半个月，其实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按理说，这师徒二人，遇见什么劫数，大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哪怕这二人违背了命令选择了霄汉前行。霄汉前行也不错，这样就没有人会清楚他要设定的九九八十难。
    可是，这样一来，时而在他的料想之中，时而又在他的算计之外。没有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观世音，却成了漏网之鱼。这一点，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想。他感觉到似乎又有一股势力，在推动着事情的变化。也许是天道，也许是那几位已经陨落的人。
    他选的这个时机，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道祖合道已久，天道隐退，如今这个时代，凡事皆在认为。若有什么人想阻挠，那绝对需要耗费不小的代价。
    凡事预则立，他筹谋了这么久，就在将要大功告成的关键时刻，绝不能让任何人阻挠他的计划。
    如来冷冷哼了一声，将手掌翻起。手掌上，若隐若现着一座山。
    自从他发现有人可以闯入这座山之后，他又给这座山上了几道结界。五指山地宫应当神秘莫测，存在于六界传说中。要不是当初一时疏忽，他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看清楚五指山的外貌。
    所以那个闯入秘境的小仙子，已经患了莫名其妙的怪病，躺在云床上七天七夜了。
    若不是天道还在，他倒是想直接铲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他不想增加罪孽，特别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任何一个小小的差错，他都不容许。
    此刻的五指山地宫，同往常一样安静着。
    守着山洞的猴子正在闭着眼睛专心打坐，突然耳廓动了动，一道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你打坐调息，又恢复了多少修为？”
    猴子扯了扯嘴角，回道：“再闹一次天宫也不是问题，劳您费心。”
    “嗤。”
    如来不大明白孙悟空如何还能用这般轻松的语气答复他，毕竟现在被压制在五指山地宫的可不是他，而是孙悟空。不管是打坐调息一个月还是一年，他的修炼速度受到符咒的压制，一边进一边出，没有个千万年，不过都是龟速而已。
    几日前，封印遭了那个小仙女的触碰，更大的威压镇在了孙悟空身上。五指山的封印禁制压制着人的贪念嗔痴，从上古而来，淬炼着不少曾经因为历劫和涅槃失败的神佛。任是他孙悟空再有天赋，也不可能逃脱。毕竟人最大的敌人，都是自己。
    孙悟空自己明白，所以连着好几日，都在打坐调息，好在尚有效果，威压减少了不少。
    不过打坐调息终究不治本，一日在这禁制之内，一日就要受到威胁。
    “观音到东土了，你重见天日的时间也要到了。”
    孙悟空是算着时日的，如果是腾云驾雾，断不必需要那么久。透过妙华镜，孙悟空也发现，并不是每个月圆都可以见到那个丫头的。中间的间隔时长为两个月，而那个丫头，似乎是一个月。
    这样一推论，孙悟空也明白那丫头是闯入了如来早就准备好的幻境之中了。
    “早听说，如来有法天象地之术，不仅五指山都可以收进手掌里，没想到就连幻境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
    孙悟空处于这样的逆境之中，还有空来看着别人。如来的脸色沉了沉。
    若不是孙悟空擅自主张，突然要去大闹天宫，现在又何必那么麻烦地去布置这一切。不管是五指山地宫还是织造幻境，都十分消耗修为。
    “你为了她着想筹算。她可未必会为了你。纵使你能力再大，如今困在这方寸之间，又有什么用？昨日，她差点死在十二都天魔阵里。若非巫族没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尽管是本座，也回天乏术。”
    孙悟空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自然知道，十二都天魔阵意味着什么。师父当年也和他提过，曾经令他一度神往那阵法的威力。
    “那些人意欲何为？”
    “不过蝼蚁之斗，何足挂齿。”
    “你当真连亲传弟子都能牺牲？”
    “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若是时机到了，该清楚的自然会清除，管他是谁。但凡阻挠他的，他都要扫平。
    孙悟空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你就不怕我出去了，要挡你的路？”
    “嗤。”如来很无情地笑了，“你尽管挡。”
    虽然只是心传，如来也可以感受到孙悟空从心底喷薄的怒意，越是这样，他就越开心。
    有时候看着困兽之斗，确实是一种乐趣。
    孙悟空明白，他说没有办法和如来抗衡的，因为他最大的软肋，被如来死死捏在了手里。
    再大的怒火也于事无补，现下的他，只恨自己不能再早出生几万年。哪怕再早临世个五万年，他都不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局势之下。
    他所能做的，就是等。
    同如来一样，如来在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而他想要扳回一局，也只能等一个时机。
    孙悟空不再回应如来，如来便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只当他是怒了。
    “莫要痴心妄想了，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
    留下这一句话，如来也懒得再去看孙悟空的反应了。
    每当如来探究五指山的时候，整个地宫的威压就会稍微加强，这是孙悟空总结出来的规律，此刻威压慢慢降了下去，孙悟空周身的灵气磅礴地波动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孙悟空更加确定了，他想要什么。
    金眸慢慢又闭上了，孙悟空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又投入了修炼之中。
    他不想再这么被动，所以任何一点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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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