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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刺探有筹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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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国永瑞二十年二月二十七日无名花园
    暮色像是稀薄的液体从四方流进花园,冲淡了园中亭台的影廓。没有金灿灿的阳光在绿叶上描绘图案,也不见细雨从空中飘下,衬托花朵的娉婷。可对于云瑶公主来说,如此昏晦朦胧,反而为幽会增添了一丝隐秘之欢。金吾前卫衙署的讲兵结束后,田更本来指派了几个兵士护送司徒沁回宫,都被司徒沁拒绝了。她用眼神示意纪凌荒,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两人在衙署附近汇合,又一起来到这片司徒沁早就打探好的花园。
    十八岁的生辰,怎么也得特别一些才是。
    但是纪凌荒看上去并不那么兴奋,就像在皇宫授剑时那样,从来也没兴奋过。眼神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话音像是一根笔直的线条,从始到终毫无起伏。他肯随自己赴花园一聚,说不定也只是为了兑现当初练剑时的承诺。在宫里学习“沾衣剑法”时,司徒沁动作老不到位,纪凌荒不厌其烦地讲解示范,蚕丝吐尽,司徒沁才大致掌握了剑招。纪凌荒每次费力纠正后,司徒沁便赧然道:“为了教我,你倒是费了不少心。你说,我欠你这么多人情,该怎么还?”
    司徒沁追味学剑情景,双颊起热,脚步也下意识地放慢。踱进园,春草萋萋,柳丝含情,闲置经年的秋千架后是几树夭桃,连着粉水晶似的樱花,与西侧的海棠逞丽斗艳,榆叶梅顶着串串紫红花簇,吐露绒密的心声。绕过假山,邂逅一棵双人合抱之粗的银杏,折扇般的绿叶占满枝梢,暮色里犹如巨伞支天。树下具以石桌石凳。司徒沁不客气地坐下,几次示意后,纪凌荒方才入座。
    司徒沁开口打破僵局:“刚才听你讲兵,我可真算是大开眼界。”
    纪凌荒道:“公主过奖了。”
    “听你这么一讲,才知道史书确有许多不可信之处,倒跟我姐姐说过的相合。”
    “元熙公主是怎么说的?”
    “就拿你今天提到的南朝史书来说吧。她有一天告诉我,《宋书》里的《顺帝纪》只是叙写萧道成的功勋,宋顺帝刘准则是顺应天意逊位,而齐王将其迁居于丹阳宫,完全不见篡夺的迹象。但在《南史》里王敬则可是陈兵逼宫,小皇帝吓得不得了,被同样恐惧的太后率领内监索出,最后还投刀杀死了一个前来催促他的小黄门,这才哭哭啼啼迁到丹阳宫。这些事情,《宋书》可完全读不到。”
    纪凌荒点头道:“因为《宋书》是沈约在南齐永明年间奉敕完成的,所以对于宋齐之交的历史自然会为齐讳。而生活在唐朝的李延寿便无需有此顾虑了。又比如梁朝的文学家和史学家吴均,曾上表请求编撰《齐春秋》。《梁书》记载吴均书成后呈给梁武帝萧衍,结果萧衍认为不符实际,派了中书舍人刘之遴前去诘问。吴均答不上来,萧衍便下令将书焚毁,还因此免了吴均的官。《南史》则说是吴均请求借齐起居注来写齐朝史书,未被允许,便私自撰写了《齐春秋》,称萧衍为齐明帝佐命之臣。结果触犯了萧衍,被焚书免官。”
    晚风轻拂花叶,司徒沁怅然一叹:“我猜,你跟我姐姐应该挺谈得来的。”纪凌荒说了声“不敢。”司徒沁又笑道:“你当然不敢。像我姐姐那样的女子,男人可不敢随便亲近。所以么,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还……”却突然缄口瞪眼,吐了吐舌头,像是说到了一个什么禁忌话题。纪凌荒便道:“元熙公主胸怀大志,自然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司徒沁恍若不闻,目光投射在远墙一株媚眼盈盈的桃花,忽道:“你还记得吧,上次咱们练剑时,你说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假如你欠我一个人情,一定会想法还我。”纪凌荒只好道:“是。”司徒沁道:“那我要你现在去摘一朵花给我戴上。”纪凌荒怔了怔:“恕我愚钝,我并不记得欠了公主的人情。”司徒沁的眼睛怪诞地闪了一下:“刚才在衙署那个叫‘小戴’的,难道不是映弦姐姐扮的吗?你给她打掩护,而我没有点破,为你打掩护,这算不算一个人情?”见纪凌荒迟疑,便嗔道:“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个特别的日子,你就存心让我不高兴么?如果换做是我姐姐,你敢吗?”纪凌荒沉默片刻,道:“公主言重了。既然我欠你一个人情,还你便是。”说罢便起身去摘花。
    纪凌荒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司徒沁满意地迸出一串笑声,怀着期待支颐而坐。不久便见纪凌荒持一朵紫色的辛夷走来,胸腔里便开始响鼓。纪凌荒走到司徒沁身前,略微停顿,小心为其簪上辛夷花。云瑶公主颊染彤霞,向簪花人掷去湛湛秋波,说道:“谢谢你了,凌荒哥哥。”耳根的微红转瞬即逝,眉眼倏尔一灿,粲笑间风起柳摇。云彩在头顶缠绵流合,如此良辰如此意,也只有个中人方能体会了。
    .
    “事情便是这样。”纪凌荒站在阁楼前,却从自己的角度讲述司徒沁要自己偿还人情一事。映弦脸上嘲意渐消,不知如何回应,纪凌荒又道:“至于你相不相信,我却做不了主。”
    天色愈暗,树阴披上僧尼似的灰纱,远处有野鸽扑翅叽咕,脚下是密密一片杂草闲花,迎风摇曳作着半惊半疑的思索。阁楼笼罩在诡谲的烟光里,俨然苍茫绝域中一座云来雾往的古堡,紧闭的雕窗锢住了一环连一环长着绿锈、殷痕相继的秘密。她既不能从他平静的叙述中嗅出谎言的味道,也无法确定这就是真相,便叹气道:“我先回去了。”听见纪凌荒哦了一声,没走几步又转身道:“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只海东青之所以会挣脱绳子攻击元熙公主,是那个王栋羽趁你不注意时做了手脚。这个人,你以后最好小心点。”
    “哦,好。”
    两人迟迟未收回对望的视线。映弦虽颇感不舍,终究掉头离去,一路并不回首,只斜眼看着藏在暮光里那些影影绰绰的建筑,如同那人似乎近在眉睫却又缥缈难触。推开卧室门,脚踝处炙痛顿起,躺床上闭目养神,许久也不见有人催她起床用膳。她便载着满脑子的疑问再度沉入梦境。梦里依稀见到水绕青山,繁花纴锦,远远柴门小院里,微微几声狗吠,也不知身处何方仙乡。她想,我究竟是醒来了,还是继续在做梦?
    .
    为期五日的狩猎进行曲在霹雳弦惊中奏响了尾章。永瑞此行斩获颇丰,心情畅快,对同行臣属都予以赏赐有差,对司徒晖更不吝称赞。回到西鉴已是四月下旬。初夏时节,阳光金黄饱满像是成熟的麦穗,长长圆圆的树叶打蜡似的泛着油光,风里飘来拂去都是暖意,吹得枝头蝉声逐日而噪。映弦照旧于宫中抚琴读书,又因受了狩猎的刺激,等脚伤稍好便拣了根树枝在止水轩后院比划“沾衣剑法”。被婢女欢儿瞅到过几次,便说纯粹是闹着玩的,叮嘱她不要外泄。
    虽有琴剑为伴,太后又越发信任,映弦内心的不安却并未消失。毕竟进宫两个月了,始终未探到很具价值的线索,收获的只有宸妃和韩公公的白日提防,黄贵妃的深夜秘行,司徒嫣的软硬兼施,司徒沁的卖乖纠缠,以及后两者跟那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凡此种种,都在每个月朗星疏的夜晚侵扰着自己,风声烛影里难求一场安眠。她本想去贵妃所住的紫云宫探个究竟,又怕被人看到报告给韩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至今也没跟黄玉珍有什么实质接触。
    这两个月内她也常想起司徒素和司徒曦,却无勇气提出回府探望,生怕自己这一进一出会招致更多的怀疑,但在宫里也能时不时听到司徒曦的近况。说是信王白日放纵形骸,四处题诗留名,游花插趣。又跟一帮书生经常通宵达旦宴饮,醉得不成体统。于是便有朝臣再次上奏请立储君,而让亲王迁往封地。这又无形中给她增加了压力。假如永瑞一旦决定立司徒晖为太子,而让司徒曦之藩,该怎么办?伍亦清并未告诉自己应对之法,但整个计划怕是非得做出调整不可了。
    日子随着逐渐潮热的熏风流逝,就在过完龙舟竞渡、粽香漫庭、门挂艾蒿菖蒲的端午节后,映弦下定决心,既然暂时找不到其他线索,那么是时候去找夏问秋了。只不过,如何才能接近这个人?
    答案在跟欢儿的一次聊天中找到。
    这段日子映弦跟欢儿相处,知她识字不多,因此闲下来时总会教其认字读书,又让欢儿在没有他人的场合改了自称。某个细雨穿针的黄昏,映弦正在伏案读《山海经》,欢儿前来奉茶,见状问道:“这是那个讲远古神话讲得最多的《山海经》么?”映弦问:“你也知道?”欢儿点头:“进宫前我听人谈起过,还说这本书好像是大禹、伯益写的。”映弦笑道:“先不论那么早有没有文字,《南山经》里记载凤皇鸟‘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这些明明都是后世才有的概念,可见出自大禹伯益什么的,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又嗤笑了一声:“这些人总是喜欢托古,搞得后来人也以为越古越好。”欢儿似有所悟,又羡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姑娘那样认这么多字、读这么多书就好了。书里有这么多好玩的故事,这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很无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亮闪闪的点子即刻在思潭上激起一朵水花。为此她当日又教欢儿认会许多字,以表谢意。
    次日用过午膳,映弦前往太后寝殿献琴。一曲飘逸洒脱的《渔樵问答》结束后映弦仔细观摩太后形貌,含笑说道:“太后今天气色很好,想来是病情有所好转。”太后抚了抚面颊,欣慰道:“是么?本宫最近也觉得松和不少。看来你的琴曲还真管用。”映弦却道:“光是琴曲也不够。我想太后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心情变好了,这病自然也就好了不少。”太后道:“宫里天天老样子,哪有什么喜事?再说这心情跟疾病的关系很大么?”
    映弦点点头:“我曾经读过一个小故事,说的是息城有个司侯,听说父亲被贼杀死了,悲伤痛哭,之后觉得心口疼痛不已。一个月后心下便凝结成肿块,吃什么药都没用。后来他求助于‘戴人’。那人来了以后,刚好看到有个巫医在旁边。他便学习巫医的样子,用一些狂妄戏谑的话来逗弄司侯。司侯大笑,两天后那些肿块便散了。”
    “这……道理何在?”
    “那个戴人说:《黄帝内经》有言:‘忧则气结,喜则百脉舒和。’又云:‘喜胜悲’,《内经》自有此法治之。”
    太后叹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你是从哪里读到的?”
    “这故事出自金朝医家张从正编写的《儒门事亲》。书里还提到好几个通过调节病人情绪治病的例子。”
    “哦,想不到你还读过这样冷僻的书。”
    映弦用手指绕着一绺头发,道:“这书是公主府收藏的,我只是偶尔翻了翻。不过我想,除了弹琴之外,要是宫里有人多给太后讲讲有趣儿的故事,太后心情好了,病也会好得快一些。”
    最末一句话霎时撑开了太后松弛的眼皮:“好啊。映弦,干脆你每天就来本宫这儿讲故事好了。本宫现在每天都是吃药睡觉,闷得很。丫头们也没你这么聪明。”
    映弦却踌躇道:“不过映弦读书实在有限,怕是不能每天讲一些新鲜事来。但……若是能借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书,那就不愁了。”
    太后想了想:“这好办。文渊阁有的是书。你去借就行了。”
    “可内阁图书岂是我一女子能随便借阅的?恐怕翰林院的典籍第一个便不允许吧。”
    太后笑道:“本宫给你一个手谕便是,谁敢拦你?在那儿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书,统统都给本宫借出来。”
    “是,太后。”映弦不无感激地回应。垂头而视,凤仙花鲜红的魂魄飞上了指尖,在溜过金光的琴弦上跳耀着妖娆而惬意的泽芒。喜欢玉宇遥尘(第一卷最新修订)请大家收藏:(663d.com)玉宇遥尘(第一卷最新修订)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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