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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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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苏炽如约又至营中,而崔元昨日携他的命令去寻边守也已将是办妥,故一早便将被克扣的饷粮运来了。
    这些本是他们应得的,苏炽只是依制替他们取来,却似是许了他们多大恩情似的,每个前来盛食的罪奴无不对苏炽感恩戴德。
    苏炽大致检查了营帐排列,确认罪长的确有按他的意思别了男女之帐,又稍加指点着调整了些细节,便叮嘱其往后必须如此安排,不得混乱。
    然而那些已然诞生的婴儿却又令他稍有些头大了。
    这些孩子就这样放在环境恶劣的营中肯定是活不了的,然而如此毫无准备的,他一时也没什么法子安置这些孩子。
    崔元在旁细心观察着苏炽的神情,果见了异样便问:“殿下在忧虑何事?”
    苏炽略略回了些神,却看着这些规矩排着队来取食的奴众而沉眉,“你看这些人,他们比外面的人差什么?”
    “此为负罪之奴,而外则是良民。”
    “‘良民’定义为何?”
    “忠君守国,秉持道义,不违礼制。”
    “阿谀谄媚之徒何言忠守?见风使舵之辈岂堪道义?而在野不乏宵小、在朝不乏诡徒,这些人可与‘良民’之义有半分相干?”
    崔元一愕,思来无可应答。
    “可即使是再不肖之人,亦有其存世的价值,所谓‘良民’如此,此间‘罪奴’亦然。”
    “可朽征营之奴皆为定罪之徒,而就算是良民之不肖者也还未有大过,这两者实不当相提并论吧?”
    “你我也知这朽征营中之人并非皆为亲犯罪过者,他们中的大部分实际是受了牵连至此——罪大恶极之人当死则死,可无罪之人不当饮此泥浊之苦。凡间万灵生而在世皆有资格自搏生途,这样的资格不该被无故剥夺。”苏炽言有沉叹,又看着不远处小心抚养着自己孩子的那些瘦骨嶙峋的女子,惋然道:“你看那些孩子,他们无辜降生在世,心智未开,何罪之有?只因不能选择出生便在一睁眼就被剥夺了一切,这对他们而言岂有公平?
    刑罚治国之利,不在于残酷,而在于公正,若无公正,重罚难止偏行,反之轻罪亦能禁邪。”
    崔元静下神来细细品会了苏炽的话,一番掂量过来,果觉言中之理既沉且正。
    “殿下言之有理,可……”
    他的话蓦被不远处罪长的一声怒喝给打断了,苏炽亦挪眼瞧去,见是罪长拎着一个少年的残襟怒不可遏,“此乃殿下恩赐,你个贱奴竟敢不识抬举!”
    “怎么回事?”
    苏炽一问,那罪长立马回过身来屈身恭礼,“回殿下,此奴不愿受食,将粥泼洒在地。”
    苏炽垂眼一看,那少年足前果然溅洒了一地残粥,碗也摔碎了。
    “为何不接?”
    那少年与周遭早被驯服了一身抗劲的卑奴果然不同,半点不见低眉顺耳之态,听了苏炽一问,更敢冷冷一眼睨来,“宁为饿死鬼,不受怜悯食!”
    “混帐,竟敢顶撞殿下!”罪长怒着复又一把扯过他的衣襟,抬手便要打。
    “住手,”苏炽泊言拦了此举,“不必勉强。”
    等闲臣下如此顶撞太子已是犯上,而这小子更还是贫贱至底的罪奴,如此出言不逊照说足可拖出去打死了。
    于是罪长为难,“可他……”
    “无妨。”
    苏炽两度开言赦免,罪长不再敢坚持,终于放了少年。
    那少年果然一身锋芒毕露的骨气,理正了襟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昨日到今天,那个少年已经是第三次惹起苏炽的注意了,于是苏炽望着那少年走远,便招了手将罪长唤至跟前。
    “殿下有何吩咐?”
    “那个孩子姓甚名谁?什么来头?”
    “回殿下的话,那少年名唤韩照,父为百夫长,叛投敌营,这孩子便与其母一同被贬为朽征营之奴,去年冬时其母亡故,怨气正盛。”
    “他入营多久了?”
    “两年。”
    苏炽眉梢微微一扬,稍觉有些不可思议。
    已经在这折磨人的炼狱里猪狗不如的打磨了两年,却仍没被磨去一身傲气,这少年倒是不一般的有骨气。
    苏炽的目光还落在那早已走远的少年身上,又习惯性的随手往罪长身上一拍,“你忙去吧。”
    哪不料他这尊贵的一拍,却差点吓得罪长双膝磕地。
    苏炽却没留意到跟前罪长的异样,而仍饶有思虑的望着那个少年走去的方向。
    罪长哆哆嗦嗦的走开了,崔元便迎到苏炽身旁,“殿下在意那个少年?”
    苏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为异数则必有异动。”
    “那殿下准备如何?”
    “不必理会,”苏炽悠然掀帘入帐,“我倒想看看他会有怎样的动静。”
    苏炽的行事风格有些时候也挺令人不放心的。
    崔元叹了口气,只望他们这位也可算是任性的殿下不要折腾出什么太古怪的动作。
    苏炽此来西境边陲为的便是细探民生,毕竟边疆荒地虽然远离朝理而居,但其乃为一国墙门,究其价值亦非轻贱,却总就是易被人忽略。
    苏炽钻入帐里便又开始琢磨起了昨日新统出的册籍,无多会儿又将崔元和苏闻卿给打发了出去。
    原本苏炽是想将身边人全部排开好留个空子,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拉来了苏闻卿的协助才终于支走了崔元,却还是留了个崔元死活也不肯带走的花佣。
    不过花佣在此倒也无妨,这个孩子听话乖巧,大多数时候都只会静静的在一旁胜比空气,绝对不会干扰苏炽的任何打算。
    苏炽百无聊赖的翻着册籍磨着时间,花佣突然凑到他桌案对面乖巧的坐下。
    苏炽抬眼,见他果真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笑了笑,“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花佣思忖着犹豫了片刻,才比划道:“公子为何如此在意朽征营?”
    苏炽记得花佣曾也是奴籍出身,不过他是花有尘从役队里淘来的,与朽征营倒还有些微末的分别。
    朽征营的乃是罪谪之奴,而役队的则是卖身之奴。
    “我在意的不是朽征营,只是在意他们中有些人被无辜剥夺了生而为人的资格罢了。”
    “公子想给他们怎样的机会?”
    苏炽想了想,却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思路,便将话风一转,反问花佣道:“说来,你也跟了我快三年了吧,此前却一直没问过你的想法,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花佣一怔,目光微错,似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比划了:“我没什么想做的……”
    比划时却是落着思绪,前言方罢,旋即又道:“我陪着公子就好。”
    苏炽笑了笑,顺手往他头上摸了一把。
    想来他也该算是幸运了,分明是条万劫不覆的残命,却有这许多人心甘情愿在他身边,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以后都会因为什么而离开,但如今至少是真心实意的许他温暖。
    苏炽支开崔元后在营里待了一整天也没候出什么动静,便也在傍晚时分离开了。
    暮色一闭,风就越发刺骨了,也到了该加衣回屋的时辰,苏炽却仍孤落落的躺在屋檐上,出神的望着稍比昨日圆满了一分的残月,思绪转来绕去,终是脱不开如今远在天边的萧遥。
    他在心里估摸着,将要耗过多少年才能与萧遥再次相逢——或许再次相逢便是形同陌路,可无论怎样,他只是想看见那个人而已。
    奈何他对未来的预知却是越来越模糊了,已不再能像起初那样刻有明确的印象多少能预料接下来的路的方向,而也两眼所见一片迷雾,纵在了然结局的情况下依然难知未来的漫漫长路具体该朝哪个方向走下去。
    他好似是在红尘中渡了一趟轮回,突然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原有的灵魂已经被剥落了不少,前尘渐行渐远,便让他在这个世界活得愈发有实感。
    苏炽抬起左手,遮月瞧着掌心,也瞧着那枚殷红的指环。
    指环舔过月辉一道霜明,却暗了本身的光泽,变得愈发无奇。
    细想来,那位不知出于何由许了他一次新生的死神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久到苏炽都快忘了他的模样,只依稀记得他身上那股阴郁的气质。
    其实他至今也没有想通,怎么会有如此怪诞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到底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能让他获此本为虚幻的新生?还是说所谓的“世界”原本就只是痴人妄想的概念?
    “墨寒,你去哪了?”
    苏炽本出着神漫无目的的放任思绪胡乱飘飞,垂眼却见苏闻卿正在院里找他,便开口应了一声:“这里。”
    苏闻卿抬头,终于看到他了,“你在那做什么?天已经开始冷了,快回屋吧。”
    苏炽却仍躺着不动,“现在回屋也太早了。”
    见他甚有兴致躺在屋檐上赏月,苏闻卿也勉强不了他,只好也跃上屋檐,“你怎么也不加衣?”
    苏炽静望着漫天繁星,“没那么怕冷。”
    苏闻卿不是萧遥,大多时候还真没法管他。
    苏闻卿在他身旁坐下,也望着星空,却没他那么多惆怅,只是觉得这西境的夜空其实也别有一番风韵罢了。
    “堂兄,”
    “嗯?”
    苏炽思绪飘得悠远,望着星月出神,又默想了片刻,才道:“你觉得生死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苏闻卿莫名其妙的转眼瞧他——这种事若不加深虑就寻常而言的话,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哪那么多有的没的。
    “‘生’是存在于世的,‘死’便是消失的。”苏闻卿琢磨着想出了一句答复,然而稍加品酌一番,似乎还是不那么尽意。
    “可肉身就算亡去了,骨骸不也还存在于世吗?”
    “可灵魂已经没了。”
    “但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的话,灵魂只是被投入了另一副躯囊罢了,他并没有消亡。”
    “……”苏闻卿凝眉想了想,“可轮回转世之后,魂虽还是此魂,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了。”
    “只是因为变成了另一个人,就算是‘死’了吗……”
    苏炽此言似是作问又似是自言,语气却深邃,让人揣不透他究竟是怎样的心绪。
    “你怎么突然问起‘生死’来了?”
    苏炽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又道:“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苏炽笑了笑,并不作答,却望着夜空又出了会儿神,“堂兄,你觉得……除了我们所存的‘此世’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世界?”
    苏闻卿古怪的瞥了苏炽一眼,只觉得他这一问更比一问奇怪,状态实在匪夷所思。
    “自古便有‘阴阳’之说,也许除了阳世之外的确还有另一个阴世吧……”
    “我说的并非阴阳,而是与我们所存的阳世一样的另一个阳世。”
    “……”
    苏闻卿又迷惑了……
    苏炽却也没有等苏闻卿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如果真的还有其他阳世,而在彼世消失了的灵魂去到了另一世,这样的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若其中有一世本来是不存在的……其实都算是不存在的吧……”
    苏炽出神的讲着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蓦觉照眼的月光一暗,就见苏闻卿正凑过脸来,满是不安的打量着他。
    苏炽惑然,“怎么了?”
    苏闻卿笑有几分为难,不知在担心什么,“墨寒,你还是给云涯写封信吧,你突然说这些,我总觉得有点吓人……”
    “……”喜欢凌仙志请大家收藏:(663d.com)凌仙志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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