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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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王之剑意在王权之锐,然无黎民社稷便无王权朝局。
说到底,四王之剑是凡人的利器,镇的是王座,守的却是凡人。
南山国的朝局已经倾覆,沧海也随南方之民一并归于西山王,独离出来的月影终究要与沧海同归一鞘,以它换回南山国最后的臣子的性命,并不负王剑之义。
苏炽了然晚歌此意,收了王剑也端住了南山国王室最后的尊严。
交出了王剑,晚歌自己也轻松了不少,难得回了些体力,便在萧遥的护陪下,在这女娲庙中走动了走动。
晚歌是南山王唯一的爱女,自小受尽荣宠,不但是王上的掌上明珠,也是朝臣眼中的金枝玉叶,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什么心愿是不能被实现的——
直至今日也只有两个没能实现,眼下却也实现了其中之一。
晚歌从出生起便在王宫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焰阳城不出五里的猎林,除了焰阳城以外她几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尽管她是自小享尽荣华富贵的公主,有时也会有些向往“自由”。
南疆山高岭绝,比起焰阳城相对平坦也婉约的景致,此处高耸入云的山脉实是壮丽得令晚歌惊叹。她兴致勃勃的赏着这幕已经瞧了许久的景,直到暮色已沉,明月攀空,也仍无归意。
萧遥静静候在一旁,时间不早了,他也的确有劝晚歌回屋的意思,但她今日难得精神不错,又如此兴致勃勃,萧遥观之,还是暂时决定不去打扰。
“云涯哥哥,”
萧遥应唤抬眼,而晚歌仰望着星空璀璨,凝神瞧着,问道:“你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星星也是这么亮吗?”
上一次——那是许多年之前了,那时他对苏炽初藏深情,每日都只留神着那个人,论及景致倒是没怎么在意。
“嗯,很亮……”
晚歌又静静的望了一会儿。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屋檐总是很挡视线,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广阔的星空。”
听她说着,萧遥也抬眼瞧了瞧,星辰的确很璀璨,明月亦是皎洁,这样的景致与他上一次来时大概是没多少变化的。
“云涯哥哥,”晚歌又唤了他一声,这次他落回眼时晚歌也正笑望着他,“我为你跳支舞吧。”
晚歌自小便习舞,哪怕是患疾之后也不曾荒废,总会在体力不错的时候在庭院中独自无乐而舞。
许早之前、在她还未满及笄之时,她便自己编了一支舞,多年细磨修改,却始终没有跳给旁人瞧过,原本是备之婚时跳予郎君赏望,可惜缘浅,终归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日舞之,也并不深言其意。
女娲庙中灵气很盛,草间时有地脉的溢灵成星点纷飞,轻盈如絮,受晚歌袖风所邀,便缠着她的舞姿,翩飞如荧蝶絮雪。
这支舞晚歌练了无数遍,技巧早已深熟于心,亦本该轻盈如蝶舞鹤飞,只是现在她的身体实在沉重的难以尽意,舞未过半,她便已觉疲累不堪。
“公主殿下!”
晚歌自己未留神的,翩然一转时身子不知为何失了衡稳,白衣初绽如莲影鹤袍,便已恍惚着被萧遥扶躺在草间。
失了她袖风挽揽的莹点在半空悬然悠浮了片刻,便徐徐而落,在她眼中落成了晴夜星空下絮如落花的飘雪。
这一倒,她全身的气力终于被抽干了,一时甚连开口都要好好的蓄一会儿力。
她的时间快尽了,萧遥揽着她,却被她含笑凝视着。
“云涯哥哥,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你……”
闻她孱弱一语,萧遥眉头一蹙,不知该如何作答。
晚歌却只恬然笑着瞧着他,似乎也并不期盼什么回应了。
“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她的眼帘渐垂渐沉,笑意却始终挂在唇角。
那轻弱一语最终没于缓缓呜咽的风声,只经萧遥一错神,她便已止了呼吸。
.
大家都还候在公主的屋前,仍然尽职尽责的为她护着清静。
少帅陪她外出散步,却久久没有回来,眼看就将过戌时了,才终于远远见了人影回来。
萧遥抱着公主走入众人视线,那副躯体已凉,众士却呆呆的,没敢立即相信。
萧遥将公主送回屋里,出屋拉合了门扇,便在门前落膝。
公主香消玉殒了。
他们白天才抽泣过一阵,这会儿了然了实况便又哽咽上了喉,却都持着默然,静静随着萧遥一起落跪。
昔年风光无限,端庄优雅也活泼俏丽的晚歌而今再细细瞧来,却已消瘦得近乎皮包骨,尽管她闭眼的神情仍蕴恬淡,然细里品会,却不难觉出她眉间深锁的愁色,与近乎失韵的美人骨。
晚歌孤然一身,客死他乡再难魂归故里,凤宁秋便将她葬入了安陵。
亲持过葬礼之后,凤宁秋简单宽慰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伏芷也觉不该在此搅扰,遂拉着苏闻卿也走了,但苏炽实在放心不下萧遥,便只走开了几步,就站在陵中高碑的阴影里,静静瞧着萧遥。
至此,最后支撑着这些将士千里奔波的公主也走了,亡国之痛沉在眼前,或许于他们而言,当下也不再有所谓归宿了。
卫队在公主的墓前沉默着跪了许久,沉哀落定,也不得不考虑之后的事了。
“少帅,”跪在萧遥身后的一个骑兵开口,“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萧遥却沉默着迟迟未答,后头的士兵们彼此面面相觑了一阵,又探着开口:“我等愿意继续追随少帅。”
萧遥依然没有开口。
李承安抬眼去瞧萧遥,却见他黯淡了满眼无光,也无思忖,似只是一副沉静的躯壳,无心也无愿。
“不必……再跟着我了。”萧遥沉然开口,众士纷纷抬眼。
“大家各自安好吧,乱世纷扰,各寻其路……好好活下去吧……”
最后一句,萧遥说得尤其沉重。
当今天下分裂,四国与尊朝的格局终于陷入了撕裂的深渊,这样的覆灭不知还要持续多少年。
战火只会令凡间生灵涂炭,可沉积的颓败又往往需要战争来撕裂。
也许毁灭终究会迎来又一次重生,却是浴火涅磐,垫起又一轮崭新格局的依旧是血洒江山、尸横遍地。
南山国已经被第一局残酷压灭了,他们只是失了立场的残兵败将,也终于尝足了战火的反噬。
这个天下不是一人之天下、亦非一国之天下,少一个将门、折一个将才于乱世而言不过溅火一星。
在这红尘之中,谁都没有那么重要。
众士依然在墓前沉默的跪着,直到将近了黄昏,拼上最后一份忠血奔波至此的骑兵们也断断续续的离开了。
乱世如此,仅凭他们寥寥十数人,赴火都不一定能留灰,虽然大家心里都还有一分惋痛,但无奈事实如此,挣扎不动也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人终于都走光了,漏入山陵石门的阳光渐落渐浅,终于也收尽了最后一缕残辉,彻底没入了夜色。
“少爷,”李承安先起身走过来,“我们也走吧。”
李承安搀了他的胳膊,萧遥迟然有些吃力的随了他的搀扶,将起,五脏却骤然一拧,猛地呛出一口淤血。
“云涯!”
苏炽被吓了一跳,慌忙冲过去抢接了萧遥的身子,他却已经沉去了意识。
原本萧遥在西境那一场恶战中留下的伤就没有痊愈,灵脉已有损伤,玄昭也已被消耗了疲乏,又在归途中横遭了一劫,被彻底摧断了灵脉,筋骨更是受了重创,此番护送公主离开焰阳城又以引灵符抽尽了最后的护体灵力,催用羿落又极耗体力,如此层层累加下来,终于又把萧遥彻底压垮了。
伏芷蹙眉替萧遥探了脉搏,苏炽和李承安紧张在一旁,生怕这大夫又抖出个惨烈的消息。
伏芷叹了口气,将萧遥的手放回被里便起身,“伤势很重,灵脉恐怕是恢复不了了,今后估计也得落下病根了。”
这个消息虽然沉痛,但只要他能活着,苏炽也别无他求了。
苏炽略略松了口气,“只要他能活着,今后无论怎样,都归我管。”
李承安愕然一眼瞧了苏炽,伏芷却摆了摆手,“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你们俩赶紧出去,先让他好好休息。”
两人一道被伏芷赶了出来,这闲云野鹤的郎中关了门自己也溜达开了。
凤宁秋暂时将外头的毒雾迷障驱开了一条路,放那十余位骑兵自行离去,苏炽信守诺约,倘若他们不愿归于西山国,便以公主奉以王剑为名,给了他们盘缠,放他们各寻其路。
李承安是肯定不会走的,便和苏炽一起零然孤落的守在萧遥屋外,放眼一片寂静。
“公子这次是偷偷来的吧?”
“嗯。”
李承安垂首,“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李承安开口:“公子你对少爷他……有那样的意思吗?”
“有。”
苏炽果断的承认了,李承安转眼瞧他,虽有什么话语想出口,却没组措好,便沉默着。
他沉默间,苏炽浅为莞尔,“但是现在还是只能先拜托你照顾他,他现在这样,就让他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其他的、无论什么,只要需要我,你们尽管开口就是。”
李承安郁闷的叹了口气,抬了手也蓄了力想揍苏炽一拳,然而最终却只是轻轻往苏炽肩上捶了一下。
不说别的,这个人先前也是真没少让萧遥伤心,这几年来,萧遥一直都没有走出因他而流血的这段情伤。
苏炽瞧着他却笑了笑,“怎么不打重一点?”
李承安抱手瞧去另一边,“他会生气。”这话李承安讲得很是幽怨,紧而又添道:“平常就说你句坏话他都不高兴……”
苏炽也叹了叹。
两人复归了沉默。
苏炽这次是谎称抱恙告假离的朝,而王上不在国中,朝局只能由他来打理,故实在不能离开太久。
这几日替他盯着朝中情况的韩照也一连寄了许多灵递的急信来催他回朝,因为当下国中之局不容无主,故相国已经开始急着要见他了。
雁金城那边实在拖不下去了,如此匆急,苏炽也无法等到萧遥醒转了,便将情况告诉了苏闻卿,次日便要启程。
今日伏芷终于允许苏炽多看萧遥几眼,只要别吵他休息就行。
萧遥这次又昏睡了好几日。
这一趟远赴南疆之行对他当下的身体情况而言原本就很勉强,却因为他是被王上亲自嘱托了护送公主的将领,故哪怕只是十五人,他也不得不撑住,眼下这一倒,便又是虚乏了一身,无力再撑起精神。
入了夜,却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萧遥迷迷糊糊的睁了眼,屋里黑沉沉的,寂静得连屋外轻轻刮着窗纸的风声都有些嘈杂。
眼下就算不用伏芷告诉他,他自己也感觉得到,体内没了灵蕴,一片沉寂,他的灵脉该是彻底废了。
……怎么可能不废,受了八十一根禁灵针穿骨,又在那一个月内不断被折磨至濒死,就算是玄昭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护住他的性命也筋疲力尽了。
如今莫说是灵力了,他的肌骨筋脉也重伤了根本,今后恐怕真的连枪都不再能提起了——
他的这副身躯算是彻底废了……
屋外风声渐止,却有轻弱的脚步声挨近,他一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是苏炽来了。
萧遥近已沉如死水的心底忽又拨过一寸涟漪,本是死透了的心扉也突然像是迸回了活力一般,惊了他一身慌张。
苏炽推门入屋,小心翼翼地,也尽量压小了动静,掩上门,才缓步走到萧遥榻前。
窗纸透着朦胧月色,他的眼睛在这点光线里看什么都很模糊,却也能知晓,萧遥大概还没醒。
然而即便所见朦胧,苏炽依然能凭印象瞧清萧遥的模样,尽管隔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人的非分之想果然半点也没有削弱,先前是剪不断的相思,当下人在眼前,那沉淀已久的情愫又如星火燎原一般,火速漫遍了心扉。
苏炽的指梢小心翼翼地触了萧遥的脸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渐为抚实。
萧遥感觉得到苏炽的气息渐渐挨近,仍是如旧的熟悉。
苏炽贴了他的唇瓣,恍惚间又令他呼吸愕为一滞。
苏炽仍如当年一般,吻的缠绵也耐心,鲜少会一来便缠深令他局促,总是先如蜻蜓点水,再缓缓绵入他的齿舌。
萧遥的心再一次被他攥紧了,不自禁的分了眼帘一隙,却依然不敢睁开眼来面对他。
苏炽这次却没有如此吻深,只在蜻蜓点水的程度上稍稍加深了几分力道,缠绵的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瓣,便收了此吻。
苏炽依然抚着他的脸,也没就此远开,借着月色朦胧又打量了他的眉目好一会儿,才叹着,往他额间落了一吻,唇息点碰着,顺他的鼻梁一路吻下,复又往他唇上轻轻衔了一下。
他实在无法放心将萧遥一个人留在这,可当下这情况他也更不可能将萧遥带回去。
可惜他身上依然担着江山之局,他不能负了自己的职责,更不能令萧遥担上“祸水”之名……
“好好养伤。”
苏炽抵着萧遥的额头叹了叹,为他掖好被子,便起身,安静的离了屋子。
尽管已经落了如此狼狈之局,萧遥对这个人依旧满怀眷恋。
苏炽是他曾经许诺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挚爱之人,可那时的底气此刻已不复存在,更还坠了一番纷杂,求而不得。
屋门一闭,萧遥便睁开眼来,却木纳的盯着沉暗,空然挂落两行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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