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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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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亭的心思又被永乐帝看透,此时倒不畏缩了,反而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说:“是,常言都说无欲则刚。詹将军与我都猜到,这人既然构陷东宫,那么所欲之事,就是他的软肋。果不其然,此人一听到经书原稿竟然事关九五之位,立时就坐不住了。自以为那经书所在之地无人知晓,料想即刻就会来取书。”
    永乐帝听他如此说,面色阴沉下来,屋内的温度都似骤然降了几度,只因,云亭言语之间,这背后主使已然呼之欲出。
    永乐帝在得知经书失窃之后,心下便已经知道,这火灾八成不是朝臣勾结所为。经书失窃的背后,要么是太子直接参与了纵火一事,要么便是……
    见永乐帝表情这般阴晴不定,他背后的老内侍,却仿佛不经意地伸出一只手,向窗外的花虚指了一下。云亭看的真切,脑中突然轰的一声,自进屋以来,自己的所思所言都聚焦在案情之上,竟然将老内侍先前的提点忘了个干净。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又道:“云亭此计,既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也是一招投石问路。”
    永乐帝听到这句话,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中毫无情绪,看不出是喜是怒。
    云亭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永乐帝,说道:“大理寺办案,向来依据事实和证据,微臣不敢预设立场。我设此计,是做了两手准备。幕后主使,可能是他人,也可能和东宫有所联系。如果是东宫设计,那么微臣此计一出,东宫必有防备,根本不会来自投罗网,就算依然派人来取书,八成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微臣白忙活一场。”
    听他如此一说,永乐帝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云亭心中暗暗叫险,却不敢再拿眼去看那个老内侍,唯恐永乐帝察觉。
    永乐帝低头看了看那静静摆在桌子上的布条,终于又开口了:“那么,这两条布褛,又如何能证明此事非东宫所为?”
    云亭平复了一下呼吸,说:“这两个取书的人,来之前必然也想过万一失手被擒的下场,因此一定会做些伪装,来撇清与真正主子的关系。只是因为二次偷书本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仓促前来,准备得必然不够周全,明显的地方都想到了,却在细节漏了马脚。”
    说着,云亭上前一步,拿起了桌上的两条布褛,先举起左手,说道:“这一条,是那假道士的外衫,是件九成新的衣服,穿在身上,绝不超过三个月,布料用的是桑蚕丝织的杭绢。”又举起了右手,将那白色的布褛举在亮处,说:“这一条,是那假道士的内里中衣,穿的可已有些时日了,经常浆洗,领口颇有磨损,应该是穿用了一年以上,用的布料,看着也像细绢,只是,这细绢,”云亭顿了一下,才说:“却是用柞蚕丝织的。”
    柞蚕丝?
    云亭此言一出,其他人一时并没有什么反应,那身后的老内侍,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永乐帝眉目阴沉,转头看了一眼那老内侍,简短地道:“讲。”
    那老内侍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老奴服侍圣上已有三十余年,圣上的衣物都是老奴过手。咱们这皇家内院的衣物和各位亲王的衣物,均是织染局准备。只是圣上和太子及这宫内一应众人的衣物,都是由咱们金陵紫禁城大内的内监织染局定制,只选用江浙一带的蚕丝。各位亲王,藩王和他们亲兵府管的衣物,则是由各地织染局就近织造。比如圣上以前在顺天府时,所用衣物就多为山西织染局织造的。”
    永乐帝皱着眉,说:“怎么这般啰嗦。”
    “是,是。”老内侍连忙躬身低头说:“老奴是想说,因为要过手圣上的贴身衣物,为了搭配得当,尽善尽美,所以老臣,颇花了些心思与内监织染局研究各地衣料。长江以南,盛产桑叶,所出布料,上至圣上,下至黎民,不穿绢缎绫罗便罢了,只要用绢,也多用桑蚕丝来织。这桑蚕丝,历经江南机户坊的百年改良,质地细腻滑韧,轻薄柔软。可是北地寒冷干燥,桑树不活,所以养的蚕,多是食用柞树叶的柞蚕。那柞蚕吐的丝,色黄粗重,虽可经过漂白,触感也不如桑蚕丝细密精美……但如果织法得当,倒比桑蚕丝来的厚实保暖,所以长江以北的官员富户,多穿柞蚕丝中衣,其中,尤以鲁地乐安州的柞蚕细妆绢,最是物美价廉……”
    鲁地,乐安州,汉王二皇子朱高煦的属地和大本营。
    这老内侍声音渐消,永乐帝的目光却变得凌厉阴鸷,一时间,满屋静默,气压低沉,风雨欲来。
    云亭垂手立着,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这时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说话了。
    半晌,永乐帝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竟然现出了几分老态,慢慢地说:“朕知道了。是朕,错怪太子了。”又拿眼看了看陈德文,说道:“大理寺办案,守正出奇,拨云见日,只是此案,并非国事,后面的事,大理寺就不用过问了。退下吧……”
    陈德文和云亭识相地向后退了几步,又行了个叩拜大礼,慢慢地退出了暖阁。出门前,只听到永乐帝说:“胡濙和纪纲留下,你们几位也去吧,我累了,今日其他的事,都再议吧。”
    几位要臣都陆续退了出来。云亭连忙闪在一边,辑手低头站着,让几位大人先行,每个人走过他身边时,都笑意和蔼,目光和煦,却都没有多说话,只向他点点头,自行出宫而去。只有陈大人,等着其他几人都走远了,才带着云亭慢慢向乾清宫外走去。
    此时巳时已过,初冬的暖阳撒着满园的天光,微风拂面,细鸟轻鸣,仿若春日。快要走到乾清宫的门口时,陈大人才转过身来,看着云亭,笑意轻松,说道:“这几日,辛苦了。”
    云亭连忙低头说:“多谢大人宽容信任。下官此次办案,不走寻常路,若一招行错,便是满盘皆输,屡置大理寺于险境……”
    陈大人摇摇头,说:“你此次确实棋行险招,但你早已看出詹勿用的身份,自然猜到了圣上的心意,所以大局之下,查出定论最为重要,这些小节嘛,最后都会被圣上宽宥。不然以后哪里还有人替圣上冒险办事。你今天唯一的过错,就是太急于证明太子清白,所幸你醒悟得及时。”
    云亭道:“是,大理寺之所以担此重任,是因为寺卿大人您,从不结党,也不替太子说话。大理寺,是全天下的大理寺,不是太子的大理寺。今天,下官年轻气盛,差点害了您。”
    陈德文的眼睛里露出了欣慰之意,点点头,说道:“我让你秉公断案,绝不要回护太子,就是要坚守这条底线,永远要记住,大理寺,是皇上的大理寺,也是全天下的大理寺。只有做到这一点,我们才对太子,对国家真的有用。这也是为何,我适才,在圣上面前,绝口不提你的师门。你,可明白。”
    见云亭连连点头,陈德文又压低声音说:“那汉王,早年随圣上在靖难之役中,立了大功,据闻那时圣上冲动之下曾许诺过他太子之位,导致他屡屡觊觎东宫,已经闹过不止一次,早几年还不肯就藩,前年被圣上勒令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这乐安州属地。想不到,竟然还不死心,倒是白白辜负了圣上的爱子之意……”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云亭,道:“只是,那柞蚕丝和桑蚕丝的差别极其细微,你如何一眼就看出了那衣料的问题?”
    云亭微笑,脑中想起,那日泉州城内,苏州会馆里,映寒坐在暖阁桌前,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各式布料。他进去时,看到映寒正伏身案前,心无旁骛地对比研究着布料间的细微差别,一缕细发自颊边垂落,随风轻拂,眉眼专注,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到来。
    他站在旁边看了许久,想将这美人图深深印在脑海。别的美人图不是手握团扇伤春悲秋,就是细眉微蹙欲说还休,他却独爱映寒这副沉浸于丝绸的专注模样。云亭见阳光闪烁在映寒的发间肩头,手心一股刺痒,握紧了手,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伸手去抚弄映寒的那一丝秀发,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映寒这才惊觉,见是他来了,立刻满眼闪出明亮欣喜之色,仿佛全院子的阳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眼底。云亭知道,这阳光因自己而来,心内更是喜悦匀和,走到桌前,低声问:“看什么看得这般入神?有人进来把你偷走,你都不会知道。”
    映寒笑意灿若初梅,不假思索地说:“除了你,谁还来的?偷便偷了……”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住嘴,已经脸颊绯红。
    见云亭只是不动声色地笑看着自己,眼底却有异样的光芒,映寒忙顾左右而言他,举起手中两个绸样,遮在云亭眼前,问:“你可看得出来,这两者的差别?”
    云亭当然知道她是转移话题,但也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布料,只见两条布样,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光泽,一样的织工,一样的图样,便摇了摇头。
    映寒侧过身来,冲着阳光,说道:“这两条绸样,看起来全无差别,是不是?连我差点都被蒙了过去。仿得了织梭,仿得了染色,但这原丝,却最难仿造,左边这条是桑蚕丝,右边这条,却是将柞蚕丝,只此一样,这绸的价钱便差了一倍。不信,你一摸便知。桑蚕丝柔滑,这柞蚕丝,虽也经过了处理,但还是略显僵硬,穿久了,纤维易断,就会磨出毛边。我家的桑蚕丝,穿再久,也跟新的一样。”
    说着,还将两条丝绸向云亭手中塞来,这一塞之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云亭温暖的指尖,一股暖意顺流而下,登时又娇红了脸。
    云亭稳住心神,细细地摸着两条丝绸,感受两条丝绸的细微差别,心里却想着,最柔滑的,怕还是刚才微微触到的肌肤吧。映寒哪知他心中所想,那一个下午,竟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地跟云亭讲了两个时辰的丝绸工艺和出处,把那一桌子的各地丝绸都让云亭试了个遍。末了,还总结道:“蜀锦繁贵,浙绢婉约,闽绫坚韧,鲁绸刚直,这各地的绸缎竟如各地风物的秉性一样,可见南橘北枳,一方水土一方人。这丝绸道术之深广,怕我一生都钻研不尽。我只想融合各家之长,源源不断地创出最好的丝绸,能让全天下人,有一天都穿得起这最好的衣服。”
    那日,云亭还没有表露心迹,只是每日与映寒见面,内心越来越欢喜,两人斗嘴聊天,越来越亲近,也让云亭内心,越来越敬重爱慕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却哪知那日无心所聊之事,竟然在此次破案中派上了大用场。
    现下此案已了,云亭心里立刻又惦记起那提亲之事了。这几日连轴忙碌,也不知道杨大人回了金陵没有。如果还没回来,云亭顾不得,就要直接去苏州了。这一念即起,云亭竟然满心雀跃,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出这紫禁城,一刻都不想等了。
    想到这里,云亭向面前的陈大人说道:“下官此次前去泉州,得以结识了苏州云岫坊杨家人,闲谈之中,曾聊过各地丝绸的不同。”紧接着又道:“大人,此案已结,不知,下官是否可以与您请上五日的官假,去办点私事?”
    陈德文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便说:“假是准了,不过,你还是得将此案前前后后的事情整理清楚了,再出发。”
    云亭欣喜非常,即刻正色地说:“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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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件还没真地收尾,快了,快了。(掩面跑)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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