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城与桑姑娘

    “桑羽，我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才叫你一声妹妹。他这十几年来愿意迁就你，我可不一样。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跟我们回去，休叫他老人家再担心。”
    “哥哥，你既不愿我回去，又何必来捉我。”
    “呵！”那金丝黑甲之人于滚滚灰云上冷笑一声，道：“你既知如此，便更应该乖乖回去，在父王面前好生认错，不要叫我再多厌恶你几分。”
    桑羽轻笑道：“兄长已经如此厌恶我了，我又何必在意多加的那几分呢？”
    “你！”
    “桑羽。”灰云之上，一位金丝银甲的青年淡淡开口了：“敖震方才也是一时心急，讲话冲动了些，你不要见怪。”
    桑羽眯起眼睛笑道：“大哥，这次你也来了啊。”
    那人并不搭话，只道：“父王是真的很担心你，自你再一次不辞而别后，他已经派人日夜搜寻了足足两年，昨日刚刚得到一点你的消息，今日就派前我们来了。我知你从小便对父王有所疏远，心有隔阂；但现如今他年纪大了，就算他从前做过什么，也请你看在他用心良苦的份儿上，多担待些，跟我们回去吧，也算了了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
    桑羽低头嗤嗤笑了起来：“大哥这是说哪里的话，桑羽一个不入族谱的外姓之女，怎么敢心生隔阂，埋怨义父。”
    敖渊闻言轻叹了口气：“如今，你还是称他为义父吗？”
    “大哥，休要与她多费口舌，父王给我们限制了时限，还是先将她捉回去为好。到时候在父王面前，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也罢。”敖渊叹气道：“桑羽，我二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要随我们回去？”
    桑羽跪在地上，被虾兵蟹将压着手臂。她闻言抬起头来轻笑道：“我若不回去，你们会如何？”
    敖渊道：“你是西海的公主，我们自然不会对你如何。只是巫术本就是逆天之道，这群将死之人能在公主的救治下受此殊荣，多活几日，已属侥幸，他们原本应得的结局，便会由我们代劳了。”
    “敖渊！”桑羽心惊，不由得直身怒道：“你颠倒黑白！他们是无辜的，这病才是巫术！是有心人的祸害！你岂可如此藐视人命！”
    “公主殿下。”敖渊俯视着地下的人，淡淡开口道：“说到底，他们能活多久，不都全看您吗？能够藐视人命的，不是我啊。”
    桑羽愣怔在原地，震惊有余，半晌方笑道：“你...你，哈哈哈哈哈，时隔多年，大哥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一心为族，不敢有变。”
    “哼。”桑羽笑了一声，开口道：“大哥既然良心未泯，尚知道行事该为族人着想，那这些城中百姓呢？他们作为人族中的一部分，难道就不该活着吗？”
    “莫要再狡辩。”
    “狡辩？”桑羽笑起来，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就按大哥所言。”
    她顿了顿，道：“既如此说来，我也并非完全是你们龙族中人，说到底，我连龙都不是，你们又有何资格管我。”
    “桑羽！”敖震怒道：“你放肆！”
    桑羽不理他，依旧道：“更何况，我身上还流着人族一半的血啊，论起来，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我救我的族人，天经地义，有何不可，这又关你们龙族什么事。”
    “桑羽！你闭嘴！”敖震转头怒道：“大哥，这丫头毫无教养、忘恩负义，实在是不知好歹。我们根本不必如此好言相向，直接绑了带回去便可。”
    敖渊闭了闭眼睛，开口道：“桑羽，你知此法对我没用的。”
    “不，大哥，人总是会变的。过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还会故技重施吗？”
    敖渊眯起眼睛道：“你想做什么？”
    桑羽笑道：“我能做什么？被你绑成这样，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也是妄想而已。”
    “你明白就好。”敖渊恢复那波澜无惊的面孔，继续道：“既然你没有别的计策了，便随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父王该等急了。”
    桑羽静下来：“你还真是冷血。”
    “本就如此。”
    敖渊挥动衣袖，云雾散去，他转身道：“走吧。”
    桑羽低着头，不发一言。
    敖震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便冲押送的鱼精吼道：“你们还等什么？架起来带走！”
    “桑姐姐！你们别碰她！”钱兴自远方奔跑过来，半跑半滚来到桑羽身边，狠命推开持刀拿戟的非人兵将，双臂张开将她护在身后，红着眼睛吼道：“你们休想碰她！”
    “钱...钱兴？”
    “桑姐姐！”钱兴闻声回头，应声道：“桑姐姐，我来了。”
    桑羽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给她解绳子的少年，愣了片刻，愠道：“我不让你走了吗？你又回来做什么！你！”
    “桑姐姐，我怎么能走呢？”钱兴解不开妖绳，急得眼圈红了个透，带着哭腔道：“我怎么能呢？我得救你，我不能让你被抓走，我不能的。”
    桑羽张张嘴，终究还是轻声道：“解不开的，这是有法力的绳子。”
    “那可不一定。”黄尚苦同楚行舟一齐赶到，伸手施法解开了绳子。
    “哦？”敖渊终于抬起了眼皮，开口道：“妹妹，你同我胡搅蛮缠了半日，就是为了等他们来吗？”
    他眯起眼睛看向来人：“还带了两个救兵。”
    黄尚苦闻声抬头看去，只觉眼熟。
    桑羽压低声音急道：“你们怎么来了？他们人多，不要起了冲突，保护好城中百姓要紧。”
    “桑姐姐，前辈们是来帮我们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钱兴。”桑羽拧了眉毛道：“这件事前因后果一时半刻难以讲明，但总归不是你该参与的事情，你不要再接触了。”
    她转身向楚行舟一行人道：“诸位，钱兴起先不知实情，麻烦你们过来一趟，实在抱歉。此事牵扯甚多，况且又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要别人插手，诸位还是莫要引火上身了，就请回去吧。”
    “桑姐姐！”
    “不可。”黄尚苦道：“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方为道义，又何须区分该与不该。”
    “就是，难不成让我们干巴巴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夜鹏在后面抻长脖子嚷道。
    楚行舟也点点头，蹙眉道：“况且，桑姑娘救助城中百姓、收留我和师兄的恩情又要如何清算呢？我们既然见了，便是要管的。”
    桑羽被钱兴带汗的手紧紧攥着，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久久无言。
    “诸位，可曾看到我们的存在？”敖渊在半空之中开口了：“桑羽，你结识的朋友倒是有情有义、品种不一啊。”
    “敖渊！你休要不敬！”桑羽横眉怒对。
    “哦？”敖渊竟淡淡笑了出来：“妹妹，你几年未归家，性子倒是学的愈加胆大了啊。”
    他细目斜瞧向楚行舟等人，挑声道：“是他们教你的？”
    “敖渊，我叫你一声兄长，跟你回去。只是今日之事与其他人无关，你休要牵扯上别人，多生事端。”
    “桑姐姐！”钱兴冷不丁的听闻此言，急的破音。
    “钱兴。”桑羽转过头来，轻声道：“你还小，有太多事是你不该知道，也不该经历的。听话，乖乖照顾城中的病患，按照我给你的药方制药，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倘若有一人未得救，我便不会饶你。”
    “那便不要饶我！”钱兴带了哭腔：“姐姐要如何不饶我？将我捉起来打吗？那也可以，只要你还回来，打死我也...”
    “钱兴！”桑羽怒道：“以前怎么从未见你如此固执，休要再胡言了，听话。”
    钱兴不听，继续道：“桑姐姐，前辈们都在这里，我们未尝打不过这些人，你为何就一定要同他们走，我...”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事情不可麻烦别人，更何况是这种危险的境遇。”桑羽蹙眉道：“钱兴，你往后也休要如此。”
    “桑姐姐...”钱兴急切却无法，转身看向楚行舟等人。
    桑羽走上前道：“诸位，今日之事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浑水缠人，此事还是我自己解决为好。我走后，还想烦请你们替我照顾好这城中百姓，至少等他们能够自己更生了，再离开...我知这确实耽误了你们的行程，但眼下实在无法，我...”
    楚行舟刚要开口，却听黄尚苦在旁边应了声：“好。”
    众人一惊，只见黄尚苦走到院中，背手抬眼对敖渊道：“阁下可是西海大殿下，敖渊。”
    敖渊收回了看戏的目光，答道：“正是，阁下器宇不凡，看本相又与本族是同宗，不知可否一闻高姓大名。”
    “南海明君。”
    敖渊松了脸庞，翘起嘴角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南明君啊，久仰久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动了动袖口继续道：“方才南明君不计得失，答应了我妹妹一桩麻烦事，实在是令人钦佩。今日略仓促了些，来日西海必当登门拜访，聊表谢意。”
    “谢可以谢，登门倒不必了。”黄尚苦道：“我可以亲自去西海受礼。”
    “哦？”敖渊挑眉，压低了声音：“南明君这是要插手了？”
    “呵。”黄尚苦笑道：“我可没有那种闲工夫。况且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不过...”
    “不过如何？”
    “虽然我确实不会插手桑羽的事情。”黄尚苦道：“但我也确实要前去西海龙宫拜访旧交，同路罢了。”
    “旧交？”
    “这旧交你也熟悉，正巧是你同胞三弟，敖易。”
    敖渊眯眼：“我怎么从未听敖易提起过，关于有幸同南明君相处的事情。”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黄尚苦笑道：“更何况敖易他就算告诉西海龙王，也不会告诉你，这你会不清楚吗？。”
    敖渊默然。
    “怎么？贵府什么时候连南海的同族去也不能前去拜访了？”
    敖渊静默片刻，开口道：“哪里哪里，南明君肯大驾光临，西海自当尽力相待。敖渊有失远迎，还望南明君多多担待。”
    “无妨。”黄尚苦背过了手，抬腿便要走：“那就一同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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