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山野炊

    “普通朋友？你师父连龙血丸都赠给人家了。”文木一副很是不满的语气。
    “好像是因为师父感念景晖先生的古道热肠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十二年前我还没跟着师父呢。修行界的都知道‘熙阳无限好，陌桑春不老’，景晖先生就是其中的‘阳’，可能是觉得他们名声并列，惺惺相惜吧。”其实晏昊也很纳闷，赠龙血丸一事能让宗主一直耿耿于怀，照理来说师父和景晖先生的关系肯定是非同一般，可平时确实也没见着师父对吕爷有什么厚待的行为，到底他们间的关系亲近还是不亲近呢？
    “昊儿的意思是说，你师父当值期间，都是吕景晖……吕阳热脸往你师父冷屁股上凑？”文木直白地总结道。
    “嗯……有那么个意思吧。”晏昊心里在吐槽，文爷啊文爷，好歹您孤鸿散人老人家也是修真界一扛把子，说的话咋这么土味十足呢。
    “吕阳长得是不是人模狗样的？”文木锁眉问道。
    “景晖先生嘛……长得很是俊美，端的是芝兰玉树般的人。”晏昊心想，难不成吕爷什么时候得罪过孤鸿散人？外面都传孤鸿散人阴晴不定，暴戾无常，和吕爷之间产生罅隙也是有可能的。
    “跟你师父比如何？”文木又问道。
    “那当然没法比，我师父活神仙似的，多……哦，可说是各有千秋吧，对了，”晏昊突然醒悟地道，“景晖先生跟文爷长得倒是有三分像，不，可说是近七八成的相似，只是脸相比文爷老成许多，毕竟他是三十六岁上才结的丹，比您和师父晚了很多年。”
    “是么？原来是这样子啊，”文木语调一下子欢快起来，“时运凑巧，你师弟也有福了。”
    “啊？”晏昊被文木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给弄懵了。
    “脚下跟紧点，别让你师父等饿了，”文木回头看了看已经一动不动的麂子，又逡了一眼四周，“唉，你师父要是有龙血丸，你马上就能开始习驭风之术了，也省得平时赶路老拖你师父后腿。”
    “驭风术……不可能吧，文爷，我的修为才一重境，驭风之术得修炼到五重境才行。”晏昊骇然地道。
    “你师尊说的？”
    “不是，是我听宗家那些年少的子弟说的。”晏昊摇了摇头道。
    “愚昧无知，”文木很是不屑地道，“只要能自由掌控体内真气，能施纵云咒就会驭风术，和你修为几重有啥必然联系。”
    “文爷也会我们岐黄宗的驭风术？”晏昊很是吃惊。孤鸿散人果真是没人敢惹，感觉世上就没有文爷不会的法术。
    “嗤，不管是驭风还是行气、遁土，都会用到符咒之术，符咒术可是祛邪宗的强项。”文木语气更是不屑。
    “文爷，”晏昊听了，心下一动，“凝神丹服用后，你功力真的蹿升了两倍有余？”
    “两不两倍不好估量，道行大增倒是没错，”文木笑了笑，“你小子用点心吧，好好侍候好你师父，让你师父多炮制出些凝神丹，一颗丹不是说哄抬到了千两黄金么，可是一笔大财富。”
    “花朝君服用凝神丹后，我师父在绯院当值时他特地跑来跟我师父当面致谢，还把他们周氏惊雷咒的秘诀传授给我师父。惊雷咒是他们周氏压宅秘术，从来不外传，由此我师父也猜想到可能是凝神丹的作用太惊人了。”晏昊絮絮叨叨地道。
    “嗯，元晨山周氏家风肃正，厚恩厚报，倒也确实算得上名门正派。”文木淡淡地道。
    “师父初见文爷便以凝神丹相赠，可见文爷必是我师父投缘之人，”晏昊唉叹了一声，“凝神丹被天贶君那大嘴巴一宣扬，估计现在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的了。”
    “这是好事啊，凝神丹名声在外，你们聚集财富的机会不就来了。”一听晏昊说他是姜尔雍投缘之人，文木要是有尾巴的话，此时肯定是尾巴翘上天了。
    “良药在身，自然就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觊觎，我师父一向注重清静，今后怕是免不得要受些烦恼。”晏昊苦恼地道。
    “放心，你师父也不是好相欺凌的。”文木哼声道。
    “我师父修为过人，自是不会受人左右，只是凝神丹带在身边总有点不安稳，不说魔门的，就是同道的修真门派也有不少人偷盗有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他人之物窃为己有，唉，要是师父的移物术能早点修成就好了，我和师弟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守着行囊。”
    “我尔雍兄道行高深，你这当徒弟的竟敢挤兑自己师尊的不足。”文木冷冷地道。
    “我师父的修为已近九重盈成境，在咱们修真界可说是相当罕见，我这样的资质能跟在师父身边自是庆幸得很，”晏昊落寞地道，“只是我们岐黄一宗，修的是医道，很少有人精于符咒之术，师父的移物术就卡在符咒一关，想来师父也必是懊丧不已。”
    “哼，尔雍兄倒是收了个不错的傻徒弟。”文木回头瞟了一眼晏昊，终于明白了晏昊转弯磨角的小心思，絮絮叨叨半天总算是说到正点上了。什么花朝君用惊雷咒厚恩以报啦，什么担心有人觊觎凝神丹啦，什么我是尔雍兄的投缘之人啦，无非就是想让我将符咒术传给他师父而已。
    文木和晏昊赶到姜尔雍选好的地方时，子雅回已捡了石块垒好了简易的灶台，而且引好了火，就等文木把烧饭的家什召过来。
    “不错啊，眼力劲挺好。”文木夸了句子雅回。
    “我能帮着干些什么？”见文木三下两下就把麂子给剖得干干净净，姜尔雍起身扎了扎袖子。
    “师父看着就好了，有我们给文爷打下手呢，怎能让你干这些粗活。”子雅回伸手拦在了姜尔雍身前。
    “尔雍兄稍歇片刻，很快就会弄好的。”文木气结地白了一眼子雅回，臭小子真不禁夸啊，合着本散人就是干粗活的命么。
    “文弟辛苦劳作，我坐享其成，多不好意思。”姜尔雍满脸笑意地道。
    “师父就听文爷的话吧，术业有专攻，文爷是厨界天才，膳食大师，师父从未进过庖厮，要是在旁的话倒限制了文爷的手脚。”晏昊平日里很少见到师父这种展颜欢笑的脸色，心下很是高兴，对文木又多了一份敬仰。
    “嗤，还没吃肉嘴巴就抹上油啦，少在我面前净说些漂亮话，去把米沥一下。”晏昊现在一说拍马屁的话，文木就会感觉他另有所图。
    “文爷，要不我来处理麂肉吧。”晏昊献殷勤。
    “等你切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开饭，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吧。”文木撇了撇嘴道。
    “文爷，这次怎么只抓了麂子过来呀，我在这都见到了好几只野鸡呢。”子雅回把锅洗涮完后，趋近文木看他如何剔肉。
    “怎么的，不够你吃的？”文木手中的刀游刃有余地在麂身上划拉着。
    “不是不是，”子雅回呵呵地道，“前几次猎取的品种都比较丰富，这次瞧着只有一只麂，有点纳闷，大娘山飞禽走兽应该不少啊。刚才有只羽毛好漂亮的野鸡从我眼前飞过呢，可惜我不会文爷的法术，没办法抓住。”
    “够吃就行，不能因为飞禽走兽多就浪费，浪费意味着要多杀生。”文木一心顾着手下的活，眼都没抬一下。
    “这麂子是够我们吃的，可要换成兔子野鸡豚鼠什么的，不就能多尝几种不同风味的口味么。麂子肉没有兔子肉和竹鼠肉嫩滑，也没有野鸡肉有嚼劲。”子雅回咽着口水道。
    “呵，你倒吃成精了。”文木笑道。
    “这不是托文爷的福么，”子雅回呵呵地道，“无论红案白案，文爷的厨艺当得上天下第一，跟着师父吃过大理王宫的膳食，也赴过公侯将相和巨商大贾的私宴，论口味，文爷的水平那是无人能及的。不多做几样菜品我感觉对不住文爷这一身的本领，再说，咱们食材新鲜正宗，现杀现烹，就地取材，多好啊，神仙莫不过如此。”
    “勤学好问，废话少说。”一旁打坐的姜尔雍闻言睁眼瞪了一下子雅回。
    “哦。”子雅回吐了吐舌头，得了，又来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将来你有随意捕杀飞禽走兽的能力时，也别滥杀滥捕，”文木手下动作缓了缓，“我知道你嘴馋烤鸡，爷今儿个一只也没抓来，知道为什么啵？”
    “不知道。”子雅回摇了摇头。
    “大娘山飞禽走兽是很多，我和你师兄不是没碰到野雉野兔，但是它们身上都有一定的灵性，有些野雉我都是第一次才见过，可能它的生长范围就只在大娘山一带，像这样的飞禽走兽不能随便捕杀。”
    “有灵性的多好啊，我们修真界辅助修炼的不就是有灵性的东西么，大家千辛万苦出外游历图什么，不就是寻找有灵气的飞禽走兽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子雅回不解地道。
    “万物有灵，才让人世间变得这么美好，”文木向姜乐雍坐的方向看了看，“我们修真界拣选有灵性的东西来辅助修行是没错，但也要取之有道，这个道就是要确保所猎取的东西能在大自然中持续性繁衍生息，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拿你们来说，采药材肯定也是有挑选性的，不可能是斩草除根灭绝式的采伐。”
    “哦，小的明白了，”拿采药来打比，子雅回一下子就理解了，“但是，怎样才能分辨哪些有灵性的可猎取哪些有灵性的不能猎取呢？”
    “等你修为到了一定高度自然就能分辨得出来，现在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没见过的东西只要不对你产生危害，就别去猎取，”文木笑道，“当然，只要你有本事，成妖成精的你都可以去猎杀。”
    “文爷笑话人呐，碰到成妖成精的不把我饱餐一顿就不错了，哪敢去猎杀它们。”子雅回不好意思地道。
    “所以你要记住，”姜尔雍这时插进话来，“弱者身不由己，只有强者才能恣意而行，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法则，但是强者如果肆意妄为，对弱者滥杀滥捕，势必会破坏整个生灵的生存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有更强者来维持生灵秩序，促使各生灵之间保持相对的平衡。如果你一直甘愿做个弱者，生存下去就得要时刻防备强者的侵袭，得学会一定的防御手段。如果你是个强者，也要顺应天道，对大自然取之有度。如果你能做到更强者，就要自觉担负起维护天道的职责。”
    “生存下去真不容易啊，”子雅回懊丧地道，“我能做个不被强者欺辱的弱者就不错了，做强者是没那个天分，也没悲天悯人不杀生灵的那份菩萨心。”
    “谁说强者是不杀生灵的？”姜尔雍拂了拂长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正儿八经教导起徒弟来，“不杀生灵哪能算得上强者，不杀生灵怎么维护天道。”
    “那岂不是以暴制暴？”子雅回又不理解了。
    “不是以暴制暴，是以强制暴，以强弘道，”姜尔雍转脸问文木，“文弟，为兄说得可对？”
    “没错没错，”文木乐呵呵地道，“这也是我浪迹山林二十多年捕禽猎兽大快朵颐的最好借口。”
    “文弟谦虚了，孤鸿散人的名号谁人不知，你本就担得上最强者之名。”姜尔雍莞尔道。
    “师父，您站远点吧，这里烟熏火燎的小心呛着。”子雅回头一回见自家师父拍人家马屁，以为自己是做梦，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回儿，再去拾点干的柴火来。”文木打开锅盖，把麂子肉倒进热水汆了起来。
    “哦。”子雅回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枯枝，起身去捡柴火了。
    除了鹿子外，虽然没抓回别的猎物，但还是用了三个临时小灶台，一个铁锅是用来弄肉食，一个铫子用来熬汤，一个蒸笼用来蒸饭。
    文木用爪篱把汆好的麂肉掏了起来，装进一个大瓷钵，往里加了几种佐料，指使晏昊把它拌匀。
    把锅里脏了的热水倒掉后，文木把麂子内脏里的油脂下锅开始炼油，做完这些又转到一旁的灶台，掀开上面的铫子盖，闻了闻里面炖的鸡枞菌飘出来的热气，从佐料碟中撮了点佐料放了进去，仍旧合上盖继续炖着。喜欢空灵谷请大家收藏：(663d.com)空灵谷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