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吃药了吗？

    恰逢冬日暖阳，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漠北姚府内，一身簇新的仆从们来来往往，忙而不乱。
    这些都是府中的大管事近几日刚买来的几批仆从，原先姚府的旧人早被姚成树遣散的七七八八，余下的二三也在前日被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公子送往乡下庄子里度日去了。
    青岚从内院出来往二门书房去，一路被灌了两耳朵的闲言碎语，忍不住直皱眉头。
    “说来，这新家主不过就是个倒插门，怎么就接管这府邸了，好大的面子，姚家人就没人说两句。”
    另一人听了赶紧‘嘘’了一声，“小声些，什么倒插门，那可是商会之主，再说了，人家接管岳父的财产有什么好说的，名正言顺哪。”
    青岚本就是京城萧府的人，听说萧长华接管姚府，也是下意识跟着欢喜了一瞬，下一刻，想到自家少爷的尴尬身份，心情又难免复杂起来。
    “就是可惜了姚家少爷喽，听说新老爷身边还跟着个真少爷，那这假的以后可怎么好哦。”
    是啊，以后还真难办哪！
    二门书房外，青松似的立着两门卫，青岚并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但还是觉得这两人身上有一股叫人心里发寒的气息，不敢细看，径直走过，到了书房门边。
    进了书房门，一眼瞧见正对门屏风上挂着个箭靶子，靶子上稀稀落落插着几个梅花镖，看着离正中红心还差得远。
    床边有个矮炕，因天气不冷，便也没有烧，只在炕上铺了两层毯子，也算暖和。
    炕上躺着一个少年，说是少年，瞧着也有十六七岁了，蜷缩着裹在一块毛皮大氅下，手脚露在外面，拧着眉头，正在熟睡。
    青岚手脚放轻，将炕上散落的纸张收拾起来，待看到一张明显是暗报的纸条后，他细细读了读，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卷成细长条，收拾到了一边的竹管里。
    “少爷，少爷。。。”青岚喊了那少年两声，后者醒来，睡眼惺忪，手一撑炕，本想借力坐起身，反而痛得吸了口凉气，跌了回去。
    这少年正是姚成树，因半月前犯了病不小心砸倒了大哥萧成玉，禁足至今。
    青岚忙过去扶他起身坐好，拉过他双手一瞧，只见手心里道道楞子纵横交错，新旧叠加，不由咋舌，“瞧着怪吓人的。”
    姚成树不以为意，不是他变得格外坚强，实在是习惯了，如果每次手心带点伤就大惊小怪，那他这些天除了惊就没工夫干别的事了。
    青岚自去拿药膏过来，给他涂伤，嘴里絮叨，“萧老爷还没搬进来呢，这府里闲言碎语已经一大箩筐。”
    姚成树不用问也知道府里仆从热衷于谈论这些所谓‘家族秘事’，他如今并不想理会，道，“等那人搬进来，自会命人管束。”
    药膏涂上手心，虽然冰凉却也刺激了伤痛，他忍不住打了个颤，缩了缩手。视线扫过一旁，见都是整整齐齐，昨夜随手丢在一边的暗报也不见踪影，便看了一眼青岚，却没开口问。
    青岚一边收拾了药膏，一边主动解释道，“是我刚整理了，暗报按老规矩收到竹管里了。”
    这所谓的老规矩，还是之前在粮储司时的习惯，那时姚成树脾气颇好，并不介意青岚偶尔的‘僭越’。
    屋里静默了一瞬，姚成树没有回应。
    青岚偷眼看了看他，后者如同没听见一般，不辩喜怒。
    又是这样，自姚成树‘疯病’渐愈，这种深沉便时不时出现，那种让人有些心慌的捉摸不透不止一次让青岚觉得压力倍增。
    “属下未经允许私自看您的暗报，请少爷责罚。”青岚低下头，跪落一膝请罪。
    姚成树伸胳膊将他拉了起来，抖落肩上大氅，穿鞋下地，“下不为例”，走到屏风跟前，负手欣赏着靶子，冷不丁问道，“那暗报你怎么看？”
    “我。。。属下不敢妄言。”青岚被他敲打，心里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委屈。
    姚成树扭过脸见他委屈的模样，眉头一展，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属下不可妄言，你，倒是可以说说看。”
    “万一说得不对又惹恼了你。。。”青岚小声嘟囔，姚成树听得一清二楚。
    一怔，姚成树好像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喜怒无常，道，“青岚，你该知道，你并不完全是我的下属。”他话音一转，“我有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暗报上只一句——前日一队人查看，似有收获，却安抚涉事人，不再探查，匆匆而去。
    青岚跟在姚成树身边，知道姚成树最近派飞云堂的人往西山去了，看样子必然是去探查其母亲去世的原因。这暗报的意思他也明白，甚至这一队人是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
    长华君自接手了漠北商会，整日里忙里忙外，可即便这样，他仍然亲自派人去西山，这一队人应该便是长华君的人。‘似有收获却不再深查，又匆忙遮掩连夜奔走’自然是查到了什么蹊跷，或者是查到了什么人身上，这才亲自回来报信。
    “那会是什么蹊跷，什么人呢？”姚成树听了青岚分析，继续问道。
    “大概是什么权贵吧”
    “长华君派的人都不敢再查，飞云堂想必也没有这个本事。哎，还有什么人能够亲自去查出真相呢。”
    青岚脑袋似浆糊，还没弄明白姚成树的意思，又听自家少爷道，“你看我这暗器练得过不过关？”
    “呃。。。”离正中红心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更何况，成玉少爷说他一日练不成，一日不准出府，出府？哎？难道少爷准备亲自去西山？
    “不可啊！”青岚忙道。
    姚成树看着他笑笑，“什么不可？”
    青岚忙道，“您该用饭了，不可，不可饿着您。”
    “哦，也是。”姚成树笑着看他一眼，自觉想要传达的消息都传达到了，又趁热打铁问了一声，“青岚，你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给别人吧。”
    青岚狂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不得不啊！
    姚成树笑了，心想，我还不知道你，快去告状吧，快去吧！
    青岚一头冷汗将自己的揣测还有那暗报的事情一股脑倒给了萧成玉。
    青岚来打小报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下了职的萧成玉正处理从漠北军中带回来的诸多军务。
    萧长华接管商会后，梁先自然来示好，听说萧少将军大病已愈且身在漠北，不愿意浪费了他治军的好本领，上赶着将人收到麾下，直接大手笔将原先自己儿子带的人马全给了萧成玉。
    萧成玉这边刚颇为自得地接下，那边萧长华投桃报李，将商会中有关军务的部分也顺手指给了梁先那个似乎对经商算账还有些兴趣和天分的儿子。
    这一出‘权权交易’被萧成玉知道后，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一番自家‘光风霁月’的小叔，并打算还了兵权，顺便嘲讽一番那个装模作样据说很欣赏他的梁先。
    后果自然也让萧成玉得偿所愿——重温被小叔责罚的酸爽。
    他跪到第二日，药老来了，以‘身体还未康复，经不起家法责难’为由免了罚跪。萧长华又让人拿了棍子来要打，药老又以‘余毒未清，打坏了算谁的’为由挡了棍子。
    萧长华咬牙问萧成玉，“兵还带不带？事还做不做？”，一副敢答不，就活活打死的架势。
    萧成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同意了。
    这一干便放不下了。
    萧成玉本就年少成名，萧家还在漠北镇守时，便帮父亲领军，他一身好武艺，颇受军中儿郎的敬重，带兵也带的开心。这下重操旧业，便难免废寝忘食。
    青岚说完了，忐忑不安地等着萧成玉的话。他想，若是萧成玉对少爷不满，那自己一定再为少爷说些好话。
    萧成玉听完，想了想，挑了个最重要的话题问了，“他都按时吃药了吗？”
    药老开的药很有效，就是太苦，让人头皮发麻的苦，青岚尝过一口，吐了，两顿没吃下饭，这也难怪姚成树总是能躲就躲，宁愿挨板子，不愿乖乖吃药。
    青岚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吃了，少爷这阵子吃药可积极了。”
    萧成玉意味不明呵了一声，“暗器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
    萧成玉苦思冥想如何整治姚成树乱扔东西的毛病，最后决定教他暗器手法。一来学好了能防身，二来，他不是爱扔东西吗，那便叫他扔个够，扔到想吐。
    对于大哥的奇思妙想，姚成树钦佩不已，然并不配合，后手心吃了苦头，配合了一些，后手心天天吃苦头，故先学会了一门高深的技艺——骂娘。
    “没有偷懒，少爷练得可认真了。”
    萧成玉这下不再呵了，他放下笔，“既然如此，我去瞧瞧。”
    “。。。”青岚想哭，嘴贱瞎夸什么，把人招去了可怎么好？
    萧成玉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您还有什么吩咐？”青岚小心翼翼问。
    “差点忘了，取根新制的竹杖来，上次那根好像被打断了。”
    青岚头一缩，心道，少爷完了！喜欢一遭归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遭归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