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解惑

    乐子铭闭起眼，整个人朝后斜靠着，看起来仍旧精神不济。他勉力抬手摁了摁眉心，才缓声道：“他比你们紧张，不必担心……”
    话已到此，介于涉及隐私，张昊扬也就没再继续了，他只是问了件现在急需知道的事又必须现在确认……。
    “乐总，您……住哪儿？不然我们没法送您回去。”
    乐子铭眉头始终拧得很紧，想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道：“华越……”
    “噢！了解~”张昊扬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凌非从后视镜正好看到，他把车开离了停车场，轻声问：“你去过？”
    张昊扬正帮凌非搜导航，又笑了一下：“没有，不过你该听说过吧，开发商是乐氏嘛，我舅舅经常夸……而且……”
    “嗯？等等？”张昊扬突然意识到了某个问题，嘴角顿时抽了抽：“我忘问他住几期了……”
    华越的楼盘很大，也是出了名的房型好价格贵，因为出入管理严格，安保措施极佳，所以备受明星或富家子弟们的青睐。目前为止已经开到五期，整个区域有很大的跨度，如果弄不清楚准确的位置，就算把乐子铭送过去也是白搭。
    “凌哥，乐总睡着了……我刚真是想太多，怕问详细了不好，打算到了地方再让他带路。你看人现在晃都晃不醒，这都彻底迷糊了，怎么搞？”
    张昊扬把乐子铭已经晃了十多分钟了，对方连个字音都没回应给他，张昊扬是彻底没了办法。
    当然，俩人也不可能无休止地耗时间等乐子铭清醒，后来凌非干脆往张昊扬住的小区方向走。
    眼看路线不大对头，张昊扬连忙前倾上身，把手扒在凌非座位靠背上，满眼紧张道：“你你……那个……先冷静！我舅舅晚上还过来呢，要是让他撞到乐总，那就是大型粉丝见面会，我还想看直播呢凌哥，哥……”
    张昊扬话到最后可怜巴巴的，凌非简直哭笑不得，他从后视镜里默默看了眼乐子铭，又继续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只是先送你回去。”
    张昊扬顿时松了口气，马上讨好道：“还是凌哥会疼弟弟，谢谢哥！不过你们比较熟，那肯定更方便点儿，总不能大半夜把人扔酒店就走了，多不负责任是吧……”
    后面的话乍一听像是说笑，但凌非明白，张昊扬是提醒他乐子铭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处置。
    “嗯……住我家。”
    夜里十一点三十二分，凌非把车开回了住地。这个时间早就过了下班高峰期，所以车库也没什么人进出，很是冷清。
    凌非开了后车门，看乐子铭歪倒在座位上睡觉一动不动，顿时有点犯难怎么把人扶出来。
    他犹豫着先一脚跨进了车内，然后弓身推了推乐子铭的胳膊试图让人清醒些：“乐总，乐总？”
    乐子铭紧闭着眼没有回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躺着的姿势不舒服，连呼吸声听起来都略微粗重，还皱着眉头伸了一下腿。但过于具备身高优势的他，腿太长又不好放置，如此动作反而差点导致重心偏移把自己摔了。
    凌非不由小声笑了，乐子铭从来在众人眼里都是那样潇洒英俊、高不可攀的，再看现在这幅搞笑的样子，真的有点傻。
    他小心地扶着乐子铭的肩膀，好借力让对方稳住平衡，而就在这时，乐子铭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乐子铭醒来后的目光是带着审视色彩的，有那么一瞬间，就像刀光般冰冷锐利，令人心生惧意。不过面对眼前的凌非，很快又平和了下来。
    他这会儿还有些昏沉，便就势虚抓住凌非的手，缓了口气低声问：“我们在哪儿？”
    “我家楼下。”凌非淡声回答，而且没有收回自己被抓着的手，只是用另一手拍了拍乐子铭的胳膊：“很晚了，先去我家休息吧。”
    不确定对方是否喝断片了，也没有提及晚上的事，凌非始终很平静，他扶着乐子铭下车哪怕有点东倒西歪，也没有半分不耐烦。
    乐子铭一路搂着凌非肩膀走得很费力，半途中才突然有点回过神：“抱歉，要打扰你了。”
    凌非顿时拧了眉：“已经半夜了，送你回家更麻烦，我，也没有介意。”
    他不习惯被打破某种相处状态的平衡，乐子铭少了平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突然有意退让了一点，让凌非莫名的不舒服。
    乐子铭蓦地笑了，凌非轻瞥一眼：“怎么？”
    “谢谢你的关心。”
    “……”
    上楼前，乐子铭忽然要凌非扶他找个地方吐，后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感觉差不多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站在旁边的凌非一直安静地看着，还适时递纸巾递水拍背什么的，让乐子铭都有种助理在帮忙的错觉，实在是太顺手了……
    到最后凌非好不容易把乐子铭带回家，两人都耗尽了力气。
    凌非进门时还有点气喘，额旁汗涔涔的，他扶着乐子铭踉踉跄跄地往沙发方向挪，越来越难稳住平衡，以至于自己不慎脱力，和对方一起不受控地摔到沙发上。
    倒在乐子铭怀里几乎是无法避免的，脱力本就是一瞬间的事，凌非浑身疲累已是无暇顾及，他甚至还抓着乐子铭的胳膊没放开。
    所以……算是又一次主动送上门？
    略窄的布艺沙发如此容纳两个高大的男人，空间并不那么宽裕，此刻，他们面对面紧贴着彼此，毫无距离可言。
    凌非怔楞着忘了反应，甚至不自觉的屏息，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乐子铭近在咫尺的脸，以及被对方潮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撩过脸颊和颈侧。
    两人谁也不好开口，否则很容易吻到对方。他们身上又都出了汗，鼻尖所触的空气里还沾染着对方的气息，并与自己的混在一起，有种无法言明的亲近感在挑动神经。
    乐子铭在沙发内侧，他搂了凌非的腰，打算在凌非后方留出位置用胳膊肘撑住，然后再起身。
    凌非没有抗拒，反而出乎意料的配合，很快就让乐子铭成功调转了位置，或者说从上方贴着他。
    不过，当乐子铭准备去扶沙发边缘的时候，还是因为酒劲太大不够力气，又直接压回到凌非身上，反而比之前的姿态还要亲近。
    “你别动了，我起来。”凌非的脸被迫埋在乐子铭颈窝，他不想暴露自己刚陡然加快的心跳，便推着乐子铭的腰将身体错开了微乎其微的一点距离，而且某些部位还因此受到了碰触。
    “抱歉。”乐子铭在他耳边轻声道。
    凌非默声摇摇头，接着慢慢朝沙发外侧转过身，然后小心地扶着边沿坐了起来。这个过程看似顺利，其实他刚差一点就滑下去了，还好及时踩稳了地面。
    “我去烧水。”凌非背对着乐子铭说了一声，然后就起来往厨房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还是单纯的认为需要跟乐子铭拉开距离，总之现在不能在那个暧昧氛围里继续循环往复。
    凌非一个人住，平时用电水壶烧水也够自己喝了。他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在龙头冲了冲，然后放在旁边等水开。
    “好点了么？”
    几分钟后，他端着水到客厅，看见乐子铭坐在沙发上表情一脸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乐子铭接过马克杯放在茶几上，道了谢又温下声说：“头不太疼了。”
    凌非点点头，然后在乐子铭斜对面坐了下来。
    他其实是打算洗个澡就去睡觉，可看到乐子铭脸色很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过来提醒：“明天最好检查一下。”
    乐子铭把领口拉松了些，然后微笑着看向凌非，刻意压低了语调：“担心我？”
    “是。”凌非蓦地有点恼火，他不认为拿别人的好心开玩笑是件有趣的事。而且，乐氏最近的状况不大好，乐子铭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他，真的很无聊。
    “我没理由希望别人生病。”凌非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但他已经没心情继续聊天了，便冷了声说，“我先去洗澡了，你睡沙发。”
    “乐氏不会倒的。”乐子铭稍微前倾了身体，这才收了玩笑，认真看向凌非：“你们猜的没错，的确有人设计乐氏。”
    凌非也懒于跟乐子铭计较，倒是很意外自己和张昊扬在路上的聊天内容，被“睡着的”乐子铭听见了。他端着杯子的手，无意识用力了几许：“你知道是谁？”
    “当然。我们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才会这么安静。”
    上次和凌非吃饭，乐子铭就被电话提醒要小心徐昌鸣，因为乐氏抢占了徐昌鸣入狱前打下的市场，现在人出来了，第一个项目又被抢了，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乐子铭头上。
    “不过，也该发声明了。”乐子铭敛眉微叹。
    工地事故，陷害栽赃，是谁的手笔他一清二楚。
    刚才又收到消息说当事人找到了，但一口咬死是自己做的，显然是被人花了重金买下了身后事，再耗时间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倒不如早点收网。
    “嗯，你要洗澡吗？”凌非并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觉得也都该早睡了。
    他想到乐子铭什么也没带，便起身问：“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找件衣服。”
    乐子铭很喜欢凌非这样的倾听者，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他笑了笑：“需要你帮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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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