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礼物

    乐子铭话音刚落，就松开了凌非的手腕，口吻一如往常道：“先把东西放下吧。”
    “嗯。”
    凌非走到乐子铭对面的位置，把吉他斜靠在窗边放好。他抬头看向乐子铭，视线顺势往斜后方吧台处带了一下，那里已然没有人了，他有点没好气，又有点无奈地说：“师兄没有恶意。”
    餐厅毕竟是公开场合，刚才乐子铭的举动明显惹怒了商舟，直接把商舟气走了。
    乐子铭微微抬了一下眉头，满目事不关己，之后悠闲地吃了口鲜美的食物，才漫不经心看向凌非说：“盯着我半小时了，影响食欲。”
    凌非心中默默叹气，又觉得好笑，怎么一个两个的这么幼稚……
    他将小臂轻轻平放在桌上，人朝前微挪了点位置：“食堂的晚饭不好吃，我有点饿。”
    凌非今天比平时早到了二十多分钟，在公司的确没怎么吃。
    乐子铭有些意外，便把自己还没用的勺子递给了凌非，关心道：“你们公司伙食这么差？”
    两人如今的关系，凌非自然不必像最初那样跟乐子铭泾渭分明，他抬手接过乐子铭递来的勺子，吃了两口，又感觉不太称手，索性把乐子铭手里的刀叉也抽走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边弄吃的，边说：“没有。”
    突然想起张昊扬吐槽晚饭跟中午的相比，简直就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凌非低头蓦地笑了：“从奢入俭难。”
    “哦？”乐子铭没了餐具也不着急，唇角还勾起几分愉悦，明知故问：“怎么从奢入俭？”
    凌非面无表情地回答：“脸皮厚。”
    说完又不由轻轻上浮唇角，不再与乐子铭斗嘴。
    乐子铭怕他不够，还想再点别的，不过刚抬起胳膊就被凌非按住制止了：“别了，唱完回家吃。”
    “好，回去给你弄夜宵。”
    乐子铭点的餐其实也是刚上不久，凌非吃了三分之一左右，就说该去准备，没再吃了。
    后来路过吧台，方锟还满目嘲讽地瞥了他一眼，凌非早已习惯，也不计较，并且在唱歌空档依旧坐过去和乐子铭聊天，毫不避嫌。
    他选择了乐子铭，就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满意。
    倒是肖岑近来对他的举动愈发亲密，有点越界。他好几次介于对方客人的身份，从起初委婉表达到后来好声明示，希望对方只是听歌，但肖岑完全无视他的提醒，坚持说自己就是喜欢听歌才来的，让凌非有点没了办法。
    只能尽量与她减少接触，以此摆明态度。
    今天肖岑正好没来，他确实觉得轻松了许多，大约还因为蹭乐子铭的饭比较满意，连带上台都改唱了几首较以往风格更加大胆的歌，比如一些爵士类感染力强的歌，很快就把食客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
    乐子铭也不知何时停下了用餐的动作，已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凌非，就好像发现那块自己亲手开采的晶石，正在世人面前崭露头角、熠熠生辉。
    “今天最后这首，送给一个刚过完生日的人，希望他喜欢。”
    凌非驻唱以来从不串场说话，这次突然开口，让乐子铭都不由猜想，到底是谁私下找到凌非点歌，竟弄得如此郑重其事。
    然而，随着凌非第一句清澈又明净的声音，犹如雨后微风拂面般从口中轻跃而出时，乐子铭蓦地改变了坐姿，定定看向舞台，他的神情像是陷入某种记忆，在找寻什么似的，迟迟无法将视线从凌非身上抽离。
    始终屏息聆听。
    他当然已经明白，那个被凌非郑重对待的人是自己，而这首后劲十足的英文歌在凌非情感层层渲染下，也更加扣人心弦，使人思绪澎湃。
    最终在爆发点来临时，一触即发，被凌非如同挣脱束缚般，宣泄得酣畅淋漓。
    乐子铭被震撼了。
    原来，凌非也是会唱如此富有张力的强能量歌，原来，凌非音乐主页上那些听起来好像不是特别难的歌，可能真的只是他的喜好而已。
    “不错。”乐子铭在凌非唱完最后的尾音时，不禁自顾自地低声赞许，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点的餐已然浪费了，他和凌非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吃完这份单人餐。
    台下的观众们似乎觉得特别享受，也不知谁带头喊起来“再唱一首”。
    凌非笑了一下，对着麦克风说了声“下次吧”，就下台去休息室拿东西了。
    他今天的状态确实很好，这首送给乐子铭的英文歌，自己曾经为了突破一些技术问题练过很多次，该怎么唱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呈现的效果能如此理想，他倒也没太意外。
    乐子铭通常会在他结束第三轮演唱后，直接去车库等。
    凌非不想耽误时间，在休息室拿好东西就直接往外走，结果却被商舟半路截住。
    商舟强烈吐槽凌非保留实力，凌非实属无奈，只好解释自己当初说这几年唱的少，是指只有业余时间才能在家练歌，并没有随便找理由搪塞。
    好在商舟只是习惯性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在凌非走前问：“你今天是给乐总过生日的？看你盯他半天了。”
    “？”凌非有点恍惚，他不记得自己有刻意看谁，竟然这么明显吗？不过假公济私，他到底承认得有那么一丝心虚：“嗯，对……不介意吧。”
    “我不是说过，选歌你自己安排。”
    商舟是真没所谓凌非唱什么歌，无非拧巴凌非偏偏选中了乐子铭，让他百般无奈。
    他内心始终认为，像那些富商暴发户的，根本不懂也不屑于搞真情真爱，那些人只是热衷于享受一个又一个新鲜的玩物罢了。
    可凌非就是死脑筋，非要喜欢乐子铭。
    “感觉乐总还挺喜欢听的。”商舟说话就像那几个字烫嘴似的，嫌弃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可当他转眼看到凌非一脸专心听他说话的模样，又忍着气妥协了，“算他识货。”
    凌非无声笑了。
    确实，朋友之间在有些事上的表态，仅需一个台阶就够。
    凌非出门后觉得空气很好，拉紧吉他背包的肩带，轻微吸了吸气，便跨步往前走。
    他有点想听乐子铭对“礼物”的评价，但转念一想，觉得乐子铭应该又会像平常那样夸他，有点无奈，又……挺期待？
    商场的地下车库很大，凌非往右边转角处走了一截，找到了自己的车，但里面没人。等他把东西都放进车子后排座位后，关了门走到对面，靠墙往前边走边找手机信号时，正好撞见乐子铭从他身旁的安全通道门里出来了。
    安全通道里有垃圾箱，凌非猜想乐子铭可能是去扔东西，他抬头看向乐子铭，顺口说：“我好了，回去吧。”
    此时，乐子铭刚推开门，还没有关，凌非半侧身对着门的方向，正好方便乐子铭把他拉进怀里。
    门自动合上了，继而发出了难听的嘎吱声，以及沉闷的咬合门框声，在楼道里重重回响。
    凌非其实也不是太意外乐子铭会抱他，他唱歌时，就发现乐子铭眼神有许多变化，有些情绪也和平日那个绅士内敛的企业家所拥有的沉稳感完全不同。
    安全通道里特别昏暗，好在门的上半部分嵌有一块长方透明玻璃，将车库里那不怎么明亮的光散进来了些。
    乐子铭斜靠着门内，凌非因为站不稳，整个人前倾贴着乐子铭，下意识将手按在了对方胸膛，很快又够到肩膀，稍使力按住，才把脸靠在乐子铭身上轻微蹭了一下，用符合这漆黑氛围的语气，悄声又有些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谢谢。”
    随着乐子铭低醇的声音落下，凌非便仰头抬了下巴，完全在猜测范围内地，接受了乐子铭呈掠夺之势的吻。
    乐子铭吻他很用力，还不同以往地半垂着眼，很是认真，极有占有欲又没有看特定位置的，那样享有他口中的温度和柔软。
    凌非有一刻走神得在想，这好像才是卸下所有外壳的乐子铭，比起往常的善于克己，多了几分真性情。
    热吻持续了好久才结束，乐子铭箍着凌非的腰，让两人的呼吸都有那么些不太顺畅，不过谁也没想松开。
    “怎么想到那首歌的？”
    乐子铭抵着凌非的额头，鼻尖互相触碰着，让凌非没办法看向别处，他感觉这个问题可能比较重要，才让乐子铭这么想问出结果。
    凌非搂了乐子铭的脖子，换了个更舒服的侧靠姿势，缓声如实道：“你洗澡哼过两句，正好我会。”
    乐子铭略短促地呼了口气，又贴着凌非的脸吻了吻，低声说：“这首歌是我刚被外公接回去，偶然看电视听到的，很好听。”
    算是帮他纾解了些许疑惑和未知带来的压抑感，称不上有多么深刻的意义，但又的确有几分情怀在心里。
    凌非好像能体会到似的，蹙了蹙眉，略是感慨地问：“你会觉得孤独？”
    扬歆澜刚去世，凌凯把郑恬领进门，凌非就有这样的不适感，但他也明白，扬歆澜回不来了，所以，尽快将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没有再表露一点点。
    以至于让凌凯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天生就是性情淡薄的怪胎，很不正常，从而更加厌恶了。
    乐子铭忽然叫凌非的名字：“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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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