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几栋大楼东倒西歪地立在积水中，窗户和墙漆都被不明绿色植物啃去了原本的光泽与色彩。而就在这长着绿斑积水废墟中，密密麻麻的黑色粉末正在聚集着，遮住了阳光，也夺去了废墟中仅剩的生机。
    黑色粉末从灰尘般的四处散布，逐渐聚成了一个又一个足足一层楼高的人形怪物。怪物将身体扭曲成了让人作呕的形状，然后形状一个反弹，从体内喷出了三五个粘稠的液球。有的液球撞在了大楼上，瞬间将墙壁腐蚀出了一个滴着酸液的口；而有的液球，则落在了那刚从大楼内逃出的“套中人”头顶上，液球一接触，方才还在奔跑的人，就连着防护服一起，变成了地面上一滩冒着烟的不明褐色液体。
    看见前面的“套中人”同伴惨死眼前，后面的人顿时蒙了，像是扔了脑子似的，眼看着怪物越来越近，竟然一个个的都愣在了原地。
    附近的怪物又一次用那怪异的姿态甩出了腐蚀液球，液球直击几人的门面，几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直巨大的从天而降的手，将那液球给接住了。
    液球并没能像腐蚀墙与人那样，吞噬那只手，而是在触及那手的瞬间，就化作一股浓雾消失了，并将那只淡蓝色的机械手变成了灰黑色。
    “警告，警告，右手护甲损伤32.21%。”
    淡蓝色机械手的主人并没理会这矜矜业业的系统音，而是用另一只护甲完好的手，将地面的三四个“套中人”一把捞了起来，护在了胸口。然后，灰黑的右手抽出配枪，对着眼前的怪物就是几枪，将之从头到尾连带着空气中的不可见微粒，一起烧了个干干净净。
    同伴的尸骨无存似乎激怒了其余的怪物，使得它们一改方才的杂乱无章，齐齐向着淡蓝机甲的方向冲了过来。它们又摆出了那怪异的姿势，将液球接二连三地甩了出来。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腐蚀性液球，机甲一边寻找着废墟内的其余幸存“套中人”，一边像耍杂技似的躲避着。其中也有不少击中的，使得机甲那帅气的淡蓝色，很快就变成了土黑伴土蓝，更使得机甲系统音报警报得都快缺氧了。
    当然，机甲从酷炫变狼狈了，黑色怪物们也自然没讨的多少好处。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怪物的数量已经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不到，消失的那大半，都已经在机甲的枪下，从漫天飞舞的粉末聚合体，变成了满地的焦臭灰烬。
    眼看着这已经变成了场看谁数量多的消耗战，淡蓝机甲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连带着怀里的“套中人”们一起，像是全息游戏玩家下线一样，闪着蓝色格子光，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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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精神链接匹配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很高，但灵敏度、精准度和反应速度却平均下降0.8个百分点。问题不是出在仿生机甲亦或少校您的大脑上，而是身体上。”周乐箐从报告中抬起了头，死死地盯住了王洛兮，“王少校，您这个月……该不会没有进行基础训练吧？”
    “……”王洛兮摸着鼻子从模拟驾驶舱里走了出来。
    “啧啧，王少校您也算是仿生机甲驾驶员里的奇葩了。”本站在远处看戏的伊凡，也跑了过来加入数落大队，“别的驾驶员来定期检查，往往是身体素质达标乃至超额，但精神链接匹配度跟不上，您竟然是反的。仿生机甲虽是远程操纵，但也不是有个超级大脑就可以了好不。”
    “它是将您大脑发出的指令翻译后传输给机甲，而您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都是与身体素质挂钩的。身体在大脑指令下，进行各方面针对性训练，提高素质；身体素质高了，能反向提高大脑指令的各方面数值；而提高了的数值，则需要相应的身体素质来维持。这是一个反馈循环，不是精神链接匹配度能够左右的。”
    生怕王洛兮听不懂似的，又来了句，“您要是天天端盘子端到肌肉全萎缩了，爬个楼梯都腿抖，那相应的，仿生机甲爬楼梯也得腿抖。哦当然，您要是既想不训练，又想维持机甲架势水准，还是有一个办法的，那就是放弃您自己的身体，躺在驾驶舱里当个植物人，永远驾驶着机甲了。”
    “……”
    没错，上周刚好不容易在福归里脱了研究所四人组的王洛兮，又在这一周后的今天，因为仿生机甲驾驶员的定期检查，自投罗网地来到了位于城中城一区的研究所，踏进了债主伊凡的地盘。
    没办法，这检查和债一样，是逃不过的。毕竟，她虽已成了监察队队长，机甲虽已成了一地碎屑，但驾驶员的身份却是没变的。只要没变，她就得每隔一个月来这鬼地方，在躺到驾驶舱里，和模拟系统进行精神链接，虚拟地完成一个任务，救几个“代码套中人”，打几个“代码怪”。
    然后，再被数落一番缺乏训练。
    缺乏训练……
    王洛兮其实真的算不上一个严于律己的军人。在要塞驻扎的时候，按时按量完成自主训练，那是形势所迫，条件所需。可本质上，她却属于那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类型。她不爱主动动，倒也不是因为懒，只是单纯的觉得静止着，尤其是瘫着，更有安全感罢了。
    这种奇怪的小癖好，就和她喜欢听书一样。没错，她喜欢“听”书，而不是看书。无论是以前当普兰克上将的副官的时候也好，还是这阵子在福归打工，她都是一有空就找个地方瘫着，闭着眼睛，听手环助理朗读阅读软件里各种各样的书。
    伊凡是知道她这个小习惯的，上将却纯粹将这当做了“王洛兮”喜欢闭着眼睛瘫着发呆，而福归的老板与同事们，则将之理解为了“宋兮这个紫级已经濒临报废了，以至于日常死机”。
    日常死机的王洛兮就这样尴尬着无语着，任由几人轮流将她数落了个遍，被迫签署了强制性训练计划后，生怕伊凡再想起什么幺蛾子似的，绕过他，逃一般地向门外走了去。
    结果，泰匀却用他那庞大的身躯，挡住了王洛兮的去路。
    王洛兮前看了看泰匀，后看了看伊凡，又左右看了看已经深陷工作完全忘了吃瓜的周乐箐和露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了。
    她几乎是在泰匀的客气版“押送”下，被带到了伊凡的办公室。
    王洛兮和伊凡前后脚一进去，泰匀就从外面关上了门，将两个人单独留在了屋内。
    伊凡使唤着办公室里的服务机器人倒了杯咖啡，摆在了王洛兮落座的椅子面前的桌子上。
    “王少校，我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几个钱。给朋友救急，力所能及理所当然，你根本不需要像耗子躲猫一样躲着我。而我要那个冰鲟，也不是为了什么心血来潮的研究。”伊凡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我不会把它怎么样的。”
    王洛兮没吭声。
    伊凡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在城下城发现它的时候，顺手取了根它的胡须……”
    “难怪它一见着你，就像是老鼠见着猫一样。”王洛兮打断伊凡，用右手遮住了左手袖筒，“你知道一根胡须对冰鲟来说多重要吗？没了它，它走路都会撞墙。”
    “……”伊凡捏住眉心，将即将涌出的火气给捏了回去，“后来你把它带走了，我拿着这胡须去检测了一下，发现那根胡须的成分，不是蛋白质，而是某种不知名的金属。”
    王洛兮的眉毛动了一下，目光隐晦地瞟了一下袖筒，没说话。
    “这冰鲟根本就不是冰鲟，甚至根本不是生物。”看到了王洛兮眼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伊凡恍然大悟，“你早就知道是吧？所以一直藏着它？在西北要塞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把它藏了两年。”
    “或许只是你那监测仪器故障了呢？”王洛兮挑了挑右眼眼皮。
    “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伊凡死死盯住了王洛兮的袖筒，“所以我才在一只向你要它。你不愿意把它给我，哪怕给我一根胡须也可以，让我再去查一次。”
    “不行。”王洛兮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伊凡。
    尽管王洛兮的拒绝早在意料之内，但伊凡的目光还是因此黯淡了一下：“你真的是……”
    “我怎么样，敬酒不吃吃罚酒？普兰克先生是想用强吗？”
    “不是，呵，”伊凡被王洛兮的话给气笑了，“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在瞒着些什么？如果没有，你就不想知道吗？你翻遍古籍、博览群书，当初从皇城去到边境，现在又踏入旋涡中央，难道不是为了弄清楚这些吗？”
    “高度模仿有机生物冰鲟的非生物，从未曾被发现过的金属。这些都意味着什么？空中城外，防护圈外，真的只是麦考族的天下？宇宙真的不存在？世界到底是衔尾之蛇，还是象牙之塔？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
    “这话，”王洛兮笑了笑，垂下目光，端起了咖啡，“普兰克先生已经在两年前问过了。”
    “不，不同。两年前的你我一无所有，我只是个挂着‘普兰克’姓氏的学生，你只是我父亲身边的一个副官。而现在，你有着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可以远程操控的机甲，而我是这个机甲的开发者。你敢说，你真的从来没有，一刻都没有想过……踏出这象牙之塔？”
    王洛兮抿起了咖啡，这一口抿得很久很久，就像是感觉不到烫一般。喜欢彼方之谎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彼方之谎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