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推荐阅读:星河战役2之卡朋纪封神之清平游记全民领主:我的天赋有亿点强老子是全村的希望绝世战神超级宗门养成系统柯南之又一个名侦探人族禁地御鬼者传奇摊牌了我真是封号斗罗

    书阁清晨
    “兵部侍郎王修?”
    慕容骥一脸惊讶,赵宗奕颔首点头,复又摇头大有惜惜之音。
    “殿下…” 慕容骥欲言又止,沉默思量一阵,缓言道,
    “洪霸三日前已到胤城,也已在城外布暗兵设防,静候滦国异动。”
    “好。”赵宗奕面容沉静如水,“骥兄深知我心啊。”
    慕容骥会心一笑,又转瞬透出忧虑,赵宗奕踱着步语气深重的说道,
    “我与宗佑自小兄弟情义深厚,昔日围炉共饮,抚琴对乐,无话不聊。宗佑自小身子羸弱,体虚气乏,父王不愿他习武,更不想他将来与我共赴沙场,只望他长大后能无病无灾,逍遥自得的过些惬意的日子。”
    说到这,赵宗奕眼中现出感伤之色,
    “本王深知,宗佑虽然表面洒脱淡然,可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无甚封号利禄,心中难免会愤愤不平哪。这王修本是他的恩师,可惜其心术不正。宗佑年少无知,被其利用走上歧途也是情有可缘。如今,除王修而保宗佑,乃本王心中的上策。一切还望骥兄可以成全。”
    “这既是殿下的家事,属下自然不便过问,属下会再修书给洪霸,让他严加部署,不得松懈。只是属下心中仍有忧虑,想那王修既然已经败露了,近日必有所行动,还望殿下多加小心啊。”
    听他将“家事”二字讲得甚重,赵宗奕面露感激之色,微笑回道,
    “骥兄放心,那王修只是一介庸才,本王此时只需要按兵不动,静候其变即可。”
    拜别了翌王,慕容骥退出书阁,朝府门走去。
    心中仍阴郁难消,想殿下虽然军纪严明,杀伐果断,沙场之上容不得降兵败将,但对军中兄弟皆有情有义,诚心以待,对同族自然更甚,但愿…这二公子赵宗佑乃是被奸人利用,能够悬崖勒马。
    慕容骥忧心忡忡,脚步便有些迟缓,忽闻得回廊外有莺莺轻语,一瞬已知是她,宗敏小姐。
    她正与丫鬟们一起,将一本本书卷摊铺在庭院的白玉石桌上。
    阳光和煦,她肌肤白皙如凝脂,几缕青丝风中轻扬,抚过她温婉娴静的脸颊,手指轻柔的捻着书页,细细展平,时不时的与丫鬟们几句轻语,嘴角含笑。他沉静的望着,凝重的面颊掠过一丝柔情,见她
    忽的抬头似乎发现了自己,慕容骥忙错开她的目光,却仍难掩尴尬,只得绕出回廊,走了过去。
    “宗敏见过慕容将军。”
    赵宗敏飘飘一拜,脸颊微红,
    “大小姐有礼。”
    他拱手行礼,目光飘忽无处安放。
    二人之间,似有绵绵情意,萦萦绕绕,又似隔着一道深渊,不得近前。沉默良久,慕容骥才终于找到了话题,“大小姐所晒为何书?”
    “是佛经,母妃近日腰患复发,不可久坐,很少去佛堂礼佛,我见这经书微潮,便取来晒晒。”
    慕容骥点点头,“王妃腰患可严重?”
    “这…哎…”赵宗敏秀眉微蹙,担忧道,
    “每年这个时候,天气骤凉便会复发,御医说是旧患,只得静养别无他法。”
    慕容骥随声轻叹,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又缓缓冷下来,赵宗敏低垂着眉目,直感觉一股酸涩,滴滴点点,蜿蜒入心。
    往事如烟,不堪回想。
    她与他同岁,
    十四岁与他初见,银盔紫袍,白马长刀,与翌王湖边对战,铁骨铮铮,英气逼人。
    十六岁,她为病重的宗佑祈福远赴兰若寺,不慎失足跌下山坡,他带兵搜山,找了整整一夜,背着受伤的她一步一步爬上高坡。
    十八岁,他第一次远赴沙场,得胜而归,送她一捧边疆的泥土,她甚是无奈,又难掩娇羞,他面露尬色,嘿嘿一笑,念道,
    “我唯恐战死沙场,将长埋于这尘下,不如捧一把赠予小姐,魂留在此。”
    她一瞬落泪,暗暗许诺,非他不嫁。
    每每他启程征战,她便独立于城楼之上,目送他远走,每每他凯旋,必送于她一捧疆土,指尖点点尘,心头千缕情…
    可她毕竟为庶女,婚姻大事又岂由得自己。
    二十二岁,她被赐婚于汝阳侯之子,算得上是一桩良缘,翌王府喜如暖春,承恩侯府愁云惨淡。
    她将那罐珍爱之尘,一缕一缕,由指间泄去,随风而逝。
    他将一杯金樽空对月,一口一口,饮尽相思愁,徒留霜雪于心间。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汝阳侯之子,大婚前日,因急症病逝。
    她未嫁,而他已娶。
    妻氏为丞相之女,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算得上佳偶,却未必是天成。
    两年后,因难产而终,胎儿也未保住。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我…还有事,失陪。”
    她姗姗行礼,转身一瞬,泪已决堤。她心知,她与他,无缘亦无份。
    -----
    翌王府王妃寝宫
    “什么?又与南舍公主细聊家事?”
    再次被拦在寝宫门口的赵宗奕满脸的诧异,昨日也问过母妃,有何家事与南舍公主细聊,母妃顾左右而言他,并未真正回答。
    今日定要向她讨个明白。
    等了良久,她姗姗而来。
    仍是神色疲惫,近前细看,润白如玉的双手斑斑殷红,似是…烫伤。
    “苏韵锦见过殿下。”苏伊桐恭敬行礼,眉目低垂。
    “手怎么了?”赵宗奕明明关切,却将话问得的清冷淡漠。
    “无碍。”她回完转身就走,被他叫住。
    “公主究竟与母妃有什么事?为何不让其他人入内?连本王也不可以,是何理由?”赵宗奕背过身,也不看她,冷冷开口。
    “回殿下,女子之事,殿下不方便知道。”
    她一句敷衍令他恼怒,语气异样的感叹,
    “公主真是玲珑心思,想做本王的一件礼物,却又对母妃甚是殷切…” 说着,赵宗奕面露鄙夷之色,
    “想必是公主认为母妃与本王相比,更不易对公主失去兴趣,反而更安全。”
    他言语带刺,苏伊桐却只感到愧疚,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日自己的几句冷语,于他如此之重。
    哎,都怪自己,可让他厌烦自己,不正是自己所愿吗,想到这,苏伊桐暗暗吸了口气,把心一横,淡然回道,“殿下所言极是,苏韵锦告退。”说完,转身阔步向别院而去。
    既然,我不能接受他的心意,不如让他死心。
    翌王府萦纡曲折的回廊,此时格外的长,亦如她心中一片空茫,没有尽头。
    恍惚间,有琴声阵阵,如一缕似断似续的青烟,缠绵而来,缓缓萦绕。
    那音韵清如溅玉,空灵委婉,苏伊桐直感自己的心,随着这琴音一点点的怅惘起来,然而终究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落。
    也许因为与他山阻水隔,即便想鸿雁传书,也不知传去何方。
    即便恋恋不舍,也要压抑住相思情深。
    不能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思念故人,也不能接受身边人的款款情深。
    苏伊桐嘴角不由的勾起苦涩的笑,
    故人?
    自己早没什么故人了,师父,花花,初初,早就离开了,永远遇不到了。
    她步步走近,竹林小舍中,果然是二公子赵宗佑。
    见有人近前,赵宗佑三指抚弦,琴音止歇,却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苏伊桐静默行礼,生怕扰了他的意境,赵宗佑温雅浅笑,请她坐下。
    “公主可是爱好音律?”
    “不…我不会弹琴。”苏伊桐有些尴尬,
    “只是,二公子的琴音,听起来有些…悲哀…”
    苏伊桐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怎能说,如此悲切之音,恰适合自己。
    “哦?此曲名为湘妃怨,曲中之意当解为:落花落叶乱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痕痕上更添痕…公主听得出悲哀,可见对音律甚有悟性啊。”
    我的天…这话说的,
    这曲子的意思也太精准了…
    是巧合还是这二公子深藏不露,能洞察秋毫啊。
    苏伊桐心中一颤,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不如,在下为公主奏一曲欢快的曲子?”
    见她面色暗淡,赵宗佑含笑宽慰道,她垂着眼眸,颔首点头。
    忽然,背后传来一句冷语,
    “宗佑的琴,又岂是外人随便听得。”她蹙眉轻叹,果然是翌王殿下,还在怄气的翌王殿下。
    “苏韵锦参加殿下。”
    “起来吧。”
    “公主可是爱好音律?”赵宗奕问。
    “不…只是随便听听。”她回
    “哦?宗佑之琴乃是天下之绝响,再无他人,公主若是随便听听,还请作罢。”
    这平淡的话语里,怎么听都带着讥讽。
    这个直男,是特意追过来跟我赌气的是吗,我走还不行吗,
    “苏韵锦退下。”苏伊桐抛下一句无奈,转身离开。
    看看她远去的背影,赵宗奕心中怅然若失,他正了心神,把目光投向二公子赵宗佑,但见他一袭白袍素淡清雅,纤瘦的面颊,如这白袍一般无甚血色。
    “宗佑近日,身体可好?”
    他关切开口,赵宗佑轻轻摆手,自责道,
    “让王兄担心,宗佑惭愧,许是天气骤冷,近些天感染风寒,郎中开了药,已有所好转。”
    “嗯。”
    赵宗奕点头,又看向他身前七弦琴,此琴乃是自己征战鞍阳,得胜而归时,拜得一位隐士高人,特意求得的。
    “此琴可合心意?”他微笑的问。
    赵宗佑忙起身拱手,“回王兄,此琴乃是上好松木所制,弦紧如游丝,空灵回音如凤鸣鹤唳,摄人心魂,绝非俗物啊。能得此琴,乃是王兄的恩赐,宗佑不甚感激。”
    “那宗佑可否为为兄弹奏一曲?”
    赵宗奕饶有兴趣的说,“当然,王兄想听何曲?”
    赵宗奕撩起衣摆端然稳坐于他对面,慢慢言道,
    “为兄近日来,为滦使被杀一案甚是忧心哪,不如…宗佑弹一曲广陵散如何?”
    他面色沉静如水,不见得半丝波澜。
    赵宗佑幽幽轻叹,似心领神会,朗朗琴音随指而起。赵宗奕沉静的听着,心中已是五味杂陈。
    当年,这森森庭院中,他与他月下对弈,竹间抚琴,对酒当歌畅聊到深夜。
    转眼间流光抛度,年华暗换,如今再与他对坐,一切真恍如隔世。赵宗佑垂目抚弦,如坠入曲中之境,全神贯注,毫无纷扰。
    一段《广陵止息》被他弹拨得慷慨激昂,踌躇满志。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清悦婉转,铮铮铿铿的琴韵中隐隐有愤慨和仇怨之声,好似胸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宁死不屈。
    赵宗奕不禁啧啧称赞,心中满怀期盼,这手足之情,能亦如当初该有多好。
    一曲罢,他三指一划,琴音渐止,赵宗奕似意犹未尽,垂目不语。
    “王兄?”
    赵宗佑见他深深点头又转而蹙眉忧面,不禁发问,
    “哎…”赵宗奕沉叹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踱步慢吟,
    “为兄是想起,这曲中之意,聂政终刺杀韩王以夙愿得偿,替父报仇,也算死得其所。后事被谱成琴曲,遗留青史。而那刺杀滦使之徒,只会致两国重起纷争,两国百姓再陷战乱之苦,可恨至极啊。”
    “王兄所言极是,不知此案可有头绪?”赵宗佑关切问道。
    赵宗奕只是点头,未语半字,目光锐利如电,一瞬扫过赵宗佑苍白的脸颊。
    他从容不迫,眼中是一抹喜色,正言道,“那是甚好,想王兄足智多谋,必能早些破案,免去干戈。”
    赵宗奕含笑开口,“为兄征战多年,见过了数不清的马革裹尸,白骨露野。那些阵亡的士卒将领,家中皆有殷殷期盼,上到有百岁高堂,下到有襁褓之儿,怎能不令人悲悯。为兄亦是如此,每每战场杀敌,浴血奋战,待到兵回宛城之时,心中百感交集,父母手足之亲,对为兄而言,变得更甚更重,就如这皮下之血,生生不息。”
    他的话越来越意味深长,像一股缓缓的泉流,话落,转身深深凝视着赵宗佑,沉吟道,“宗佑可能体会为兄所言?”
    赵宗佑眼眸晶亮,郑重其事的点着头。
    “好。”赵宗奕朗笑,“宗佑能懂我话中之意,为兄倍感欣慰。眼看母妃寿宴将至,宗佑要调理好身体,好与为兄一起给母妃庆寿啊。”
    赵宗佑憔悴的面容上漾起会意的浅笑,拱手行礼。
    二公子别院
    夜凉如水。
    房内有幽幽琴声,不时伴着阵阵轻咳,是赵宗佑伏案调琴。翌王所赠之七弦琴,实属世间绝品,令他爱不释手,惜护有加。
    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调试琴弦,附耳聆听,琴音空灵回响,妙如天籁,他不禁痴醉于其中,微眯双目,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面色苍白如纸,这一笑只显得阴森渗人,诡异难测。
    兵部侍郎王修昨日秘密来会,神色慌张,言语愧疚,声称墨斩门雷金海中了美人计,密函被窃,行迹已然败露,而第七名刺客并未归来,至今下落不明。
    他佯装无措,一脸的愁苦,急急追问该如何是好。
    王修本是他的恩师,口传心授十余年,对他疼护备至,信任有加,自诩师徒情义深如父子。
    如今办事不利,自己已然暴露,势必会牵连二公子,倒不如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讲完一番慨言,王修含泪转身离去,似要有一番壮举。赵宗佑神色凄然,久久跪拜,目送恩师的背影走远,眼里尽是鄙夷。
    果如那黑衣人所言,王修真是个庸才。
    赵宗佑心中暗暗讥讽,此等大事若全然依仗于他,岂不是荒唐。
    想到这,赵宗佑从书案的抽屉中取出一枚白玉瓷瓶,恍惚间,那黑衣人阴冷的眸子,又浮现在眼前。
    半月前
    窗外乌云蔽月,屋内烛光孤映。
    他伏案弄琴,全神贯注,恍惚间,似感觉周围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抬头一瞬,随着“啊”的惊叫,赵宗佑全身的汗毛霎时竖立。
    但见房间对面,残烛照不透的暗影中,端然稳坐着一个黑影,犹如鬼魅,来得无声无响。
    “你…你…”
    赵宗佑想起身,却直感双腿松软,吃不上力气,只得强装着镇静,颤言质问,
    “你是人是鬼,胆敢擅闯翌王府。”
    黑影不慌不忙起身,缓缓踱出暗沉,现身在赵宗佑面前。定睛细看,那人一袭黑色锦袍,长身傲立。眉目间一副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冷晕,目光肃然而凛冽。
    “你是何人?”
    此人能潜入翌王府,更能悄然无息进来自己的书阁,决非等闲之辈,此时若是冒然发声求救,恐会引得他动杀念,赵宗佑越想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由得心中发颤。
    “二公子这般胆量,如何能成大事?”
    黑衣人声音里渗着阴冷。赵宗佑勉强正了神色,站起身正言道,
    “鼠辈才以假面饰人,不敢光明正大。”
    “哦?”黑衣人不气不恼,反问道,
    “如此说来,二公子当是个磊落坦荡之人,又为何暗行诡事,还要劳烦在下帮忙收拾败局。”
    一句讽刺,赵宗佑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行刺滦使一事,尚未收到王修的回报,莫非刺客失手,滦使未死?
    那此人口中的“收拾残局”当为何意?
    难道是…此人见刺客功败垂成,出手相助?
    继而潜入府内邀功领赏?
    但见此人霜颜冷目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不应是贪财逐利之辈,莫非…他别有用意…想到这,赵宗佑把心一横,消瘦的面庞挤出僵硬的笑,朝着身对面的一把椅子抬起手,邀请黑衣人落座。又颤颤巍巍的斟了一杯上等龙井敬上。
    见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兀自望着自己身前的七弦琴,便佯装镇静开了口,
    “侠士可是爱好音律?”
    那人摇头,漠然道,“在下不通音律。”
    “这…”
    赵宗佑面露尴尬,无话可接,黑衣人继续说道,
    “在下见二公子指尖密布的老茧,甚是罕见,想必对琴韵痴迷至极。”
    “是,琴韵乃是我心中执念,不可自拔哪。”赵宗佑点头迎合着。
    黑衣人不动声色,说道,“在下与二公子一样,心中亦有所执念,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想必乃是同路之人。”
    那话似另有深意,直把赵宗佑听得满是紧张之色,黑衣人瞟了他一眼,冷笑,
    “在下到此,是来提醒二公子,事虽已成,却已然败露,在下既能查到这里,他人亦然,与庸才为伍,必会祸及于己,还应早些做好打算才好。”
    一字一言,尽透着一股轻蔑,赵宗佑的身体不由控制的微微颤抖。
    回想往日,那王修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谁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宗佑心中一阵后怕,忙回道,
    “多谢侠士慨言…”又将眉毛蹙得更紧,试探道,
    “敢问…侠士可是愿与在下联手?”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莫辨的笑意,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冷冰冰吟道,
    “二公子恐怕还不配与在下为伍。”
    说罢将手中茶杯倾斜,茶水直泻于赵宗佑身前,又缓缓开口,
    “在下倒是有意给二公子引荐一位同谋,一切从长计议,可助你达成心愿,只是…”
    他将话语顿住,轻抬眼皮,射出两道冷电,一股彻骨的阴冷之势正从身体里蔓延开来。
    赵宗佑强忍着心中的惶惧,望着那空杯拱手颤言道,“还…请…侠士指教。”
    黑衣人将一枚白玉瓷瓶递于他,又取出一封纸包置于案上,吩咐道,
    “凭纸中之物寻得同谋,将这玉瓶交于她,她必会与你携力,只是时日不多,只有一个月,须抓紧时间。”
    赵宗佑接过瓷瓶,神色犹疑,隔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敢问侠士,行刺一事…可有结果?”
    黑衣人唇边勾起一抹邪笑,
    “明日自会有人来报,二公子何不静候佳音?”
    话落,身形化做几重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眼前,房内霎时寂静,只有身旁的窗纱在凄冷的月光下微微晃着,发出“沙沙”的微响。
    那纸中所封,乃是一种似茶非茶的草叶,形态和气味皆不同于寻常,赵宗佑从未见过。
    以叶入水,前味涩苦,后味甘香,两种极端的味觉相冲,甚是奇特,想必黑衣人口中的“同谋”当是惯饮此奇茶之人,只是该从何处下手寻得?
    今日,翌王以一首“广陵散”试探于他,可以确信王修和墨斩门已经败露无遗,翌王竟然在自己面前将心意和盘托出,虽然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仍愿顾念骨血亲情,不予追究。
    想到这,赵宗佑握紧玉瓶,缓踱到窗前。沉如墨染的天际,轻云抹着一轮晕着毛边儿的冷月,他消瘦的脸庞上漾着幽幽冷笑。
    他自幼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虽为侧妃所生,老翌王也对他爱护有加,寄予重望,期待他能与兄长赵宗奕一样,将来成为能文能武,排兵布阵,样样皆精的栋梁之才。
    他日合兄弟二人之力,为北缙开疆扩土,平定天下。无奈他天生体弱多病,八岁时重疾难医,显些送掉性命。
    自此之后,老翌王和侧皇妃便不许他习武,骑马出玩亦不可。他只得终日困在府中,博览群书,抚琴作画。
    那一年王兄赵宗佑十岁,老翌王为救缙帝赵崇琰,战死疆场。
    十二岁的赵宗奕正式拜承恩侯墓容延昭为师,与慕容骥每日习武射箭,策马对阵。
    慕容延昭乃世间枭雄,文可定国,武可安邦,战阵兵法,无一不通,令幼年的赵宗佑敬仰万分,却无缘拜求,渐渐的,他对王兄赵宗奕暗生嫉妒之心。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几年。
    二十岁的赵宗奕在慕容延昭的扶持下,从上将军成长为军中主帅,统帅三军,麾下不仅有慕容骥,还收了彭武,洪霸等几员猛将。
    那一年血气方刚的赵宗奕,南征北讨,平内乱,驱外攘,屡获战功,威名远播。也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父亲的尊位,成为北缙受万民拥戴敬仰的翌王殿下。
    而十八岁的赵宗佑,则长成了家人眼中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翩翩公子。
    他不喜热闹,独来独往,淡泊如水,不问是非。在重武轻文的北缙,朝野民间只知老翌王有一子一女,子为嫡生,女为庶生,全然无视翌王府还有一位二公子。
    每每翌王凯旋而归,宛城大街人头攒动,水泄不通,鼓乐声,欢呼声,响彻天际。
    赵宗佑躲在清冷的别院中,房门紧闭,仍直感耳边那沸腾之音如利刃穿透鼓膜,心中的嫉恨早已化为仇怨,排山倒海,将他淹没。
    他恨父王,恨母妃,恨慕容延昭,他恨所有成全赵宗奕之人,更恨这个意气风发,磊落坦荡的王兄。
    当他已然查到王修,却仍对自己坦诚相待,气定神闲的感慨手足之情对于自己有多重要的时时,他只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藐视。
    在赵宗奕心中,早已笃定自己尽在他掌握之中,自己的心怀鬼胎,蠢蠢欲动,在赵宗奕目空一切的视线中,仅仅是年少无知。
    他与他本是同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他高高在上,无限荣耀,他无封无号,碌碌无为。
    他得胜而归必前来探望,他直感是在炫耀,他赞他不染俗世,他直觉得是讽刺,他赠他七弦琴,他爱不释手也当作一种奚落。
    他大胜鞍阳,很快便会举行册妃大典,府内府外一片欢腾雀悦。
    两位王妃一位家世显赫,一位绝美脱俗。有慕容家鼎力相助,有南舍俯首称臣,更有缙帝欣赏抬爱,他日顺应民心继承帝位,便是这傲视天下的霸主。
    他拥有这世间一切的荣耀,幸运,美好。
    而他除了一副羸弱的身躯,一无所有。
    有朝一日,必取而代之,就是他的执念,他的夙愿。
    天命不改,恨海难填…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宿命情缘悬作尘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28/28555/1637054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28/28555/16370542.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