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幸福-2

        杰克！？他怎么会在这儿？
可每到关键时刻他都会及时出现，又让山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已经不自觉放松下来，而就在他愣神的间隙，杰克已越过他将一个小纸袋送到小文嘴前：
“别害怕，深呼吸，慢慢放松，让自己平静下来。跟着我呼吸，你不会有事的。”
小文乖乖点头，跟着一起呼——吸，山人似乎也被他们的节奏所感染，开始放慢呼吸。杰克沉着的话语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当事的每一个人都渐渐平静下来，最终小文也恢复了正常呼吸。他展颜一笑拿开纸袋，揉了揉小文的头发：
“做得很好，能站起来了吗？”小文被杰克扶起来站好，拍掉身上的灰尘，“记住，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要镇定，你越是紧张就会越喘不过气来。”
小文将信将疑地点头：“叔叔是医生吗？”
杰克毫不心虚说是：“记住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用我教你的办法！”
“嗯，记住了，谢谢叔叔。”
杰克这时长身立起，视线淡淡瞟向山人，他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表情里，看不出之前那晚的任何遗迹。这反而让山人莫名心慌，只能没话找话掩饰下那种微妙的尴尬：“你怎么在这儿？”
小文好奇地来回看看两人：“咦，大哥哥和医生叔叔认识的吗？”
杰克并不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却故作不爽地挑起眉毛，从牙缝中挤出小声：“为什么你是哥哥，我却叫叔叔……”
山人不免被他逗乐，缓和了心中的踌躇：“大叔，你本来就快大我一圈了好不好？”
几人玩笑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小飞神情越变越紧张，他低着头突然拉住小文打断了众人：“小文，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啊，小飞等等，看我今天捡了不少废电池、饮料瓶呢！刚才一不小心都掉了……”小文对小飞的慌张兀自浑然不觉，高兴诉说着自己的收获，一个个捡起地上滚落的饮料瓶。
小飞心里着急，看着小文的窝囊样不觉更觉恼火：“几个饮料瓶，有什么可高兴的！叫你别去捡那些垃圾，垃圾桶周围多大的灰尘，怪不得吸了要发病！”
“哪里是垃圾，这些东西一点点积攒起来，也能换不少钱呢，可以帮妈妈贴补家用。”
“好啦，都捡完了，快走快走！”小飞拉起小文转身要走，却差点撞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绕到身后，挡住他们去路的杰克。
“小飞，这么着急就要走吗？”
小飞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道：“谢谢你救了我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小飞一心只想绕开杰克赶快逃离，没想到杰克不让反进，又逼近一步，完全不打算放他离开的样子，小飞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又炸猫小猫似的提起全身的敌意：“你想怎么样？”
杰克向小飞伸出一只大手，小飞只道他要打人，吓得抬手要挡，杰克不禁摇头好笑：“我不想怎么样，是你在商场里擦身而过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摸走了我的钱包吧？”
“……你明明没注意到，我也确定甩掉你了……”小飞咬牙瞪着杰克，话里话外似乎还带着满满的不甘心。
“是啊，连我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你的小动作，你小子真不简单？”杰克也是在十几分钟后，掏腰包准备付钱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钱包不翼而飞，而视线范围之内早没有了半个形迹可疑的人。他飞速回想，很快搜索到了那个低着头、背着破旧书包、看似乖巧的消瘦男孩。当时他便觉得男孩似曾相识，然后他记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男孩。那天他跟着林山人的时候，曾看见男孩从同一个小区出来，上了地铁，并伺机偷窃，最后不幸被好管闲事的山人撞个正着，并引出了后续一连串超出他掌控的乱子……
所以杰克并不急着去追，而是直接驱车来到小区门口堵人：“可惜你这次选错了对象！”不应该说是运气差了点。他不无得意地扯出一抹计高一招的冷笑，“把东西交出来吧！”
小飞依然僵持着，不舍得把到手的战利品交出来。
小文却脸色惨白先激动了起来：“小飞，你竟然还去商场偷东西！？你怎么越来越……”
“我那是……”
“你还想狡辩……哈……哈……”
看到小文又开始气喘，小飞一下子放柔了声音：“好啦，知道了，知道！我还，还给他还不行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气咻咻从裤腰里、衣服夹层里、袖管里掏出分散藏匿的百元大钞，扔在地上，还有点恋恋不舍地看着移不开视线。小文一时也傻眼了，恐怕这两个孩子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
杰克却看也没看那些钱一眼，略显粗暴地拉过小飞：“还有呢？别装傻！”
小飞挣扎了片刻，又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袜筒里拿出几张十块、二十块的零钱：“没有了，都在这儿了，你可别想倒过来讹我！剩下的钱都是我自己……赚的！”小飞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杰克根本没听，盯着他的眼神显得越发可怕：“谁跟你说这些，我的钱包呢？”
山人这时也觉出不对劲：咬牙切齿说出“钱包”二字的杰克分明已失去了先前的冷静笃定！？
小飞还毫无所觉，甩开杰克的钳制，不在意地反讽道：“什么嘛，不就是个没用的钱包，我随手丢进路边垃圾桶啦。”
“丢……”杰克不可置信地迅速搜遍小飞全身，才意识到他的自负让自己有多失策，但他已顾不得自责，而是将蓬勃而出的怒气一股脑指向了小飞，“这么值钱的名牌你不留着换钱，直接扔垃圾桶！？你会这么傻？少骗人了，说啊，你把钱包藏哪了？”
杰克甚至失控到一把揪起小飞的衣领，也不顾他渐渐气急脸红，不断费力挣扎！这让山人不禁猜测钱包对他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山人清楚，自己此时该有的不是好奇，而是阻止杰克做出过激行为，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人拉住：“杰克，别这样！钱包就算再重要，也好好问他！”
杰克猛地转过头，似乎又要把所有的怒气转嫁给山人：“你知道什么！我在乎的是一个钱包吗？是她的照片……”
杰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蓦然噤声，手上的力道也顿时松脱。小飞终于趁机挣脱，他也不知道学乖，反还不知死活地尽说戳心窝的话：“哦，原来是为了那张照片？我看见那张照片啦，不就是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女人吗？现在手机、电脑、数码相机什么没有，重印一张照片能有多难？至于像死了老婆那么嚎丧……”
小飞的嘴也是又臭又毒，还偏偏给他胡说八道就说中了致命伤：人家可不就是死了未过门的媳妇么……山人心知这下要遭，赶紧想要拦住杰克，可哪里来的及，杰克已横眉竖目把小飞整个拎了起来：
“你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了！”
小飞有一点被吓懵，但仍然倔强地与杰克对视，不肯服软。杰克也从来不是只会危言耸听的人，他没有任何停留，拉着小飞的手摸向自己左手小臂：“小子，偷东西的手应该比普通人敏感得多吧？能摸出我袖管下面绑着的是什么吗？”
被硬拉着抚过那个东西的瞬间，小飞的脸霎时白了白。山人从衣袖被压后凸显出的形状看得清楚，那大概是一把长及寸许的匕首，让他想到了格勒天的那把银质藏刀。
“杰克，放手！”山人唯有压低声音厉声提醒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不会想引来警察吧！”
……
最终在山人的竭力劝阻，小文的凄凄哀求，和小飞迫于形势的保证下，杰克稍稍平息了怒火，同意让小飞带路循原路找回钱包。
据小飞回忆，他当时从商场小门出来便一路小跑，穿过一个小区，又转了几个弯，见后面没人追来才走到无人处打开了钱包；由于钱包里现钞可观，他太过兴奋，只顾着把钱尽数掏空，便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走的是哪条路，拐的哪边弯，最后把钱包丢在了哪个垃圾桶。
天越来越黑，他们几乎掏便了那附近每一个垃圾桶，仍然一无所获。杰克甚至逮住了路边正在翻垃圾桶的老头，花大价钱买下他黄鱼车上所有的麻袋，翻了个遍也还是没找到。
几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再一次回到车上后，小飞顶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终是大着胆子问出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那张照片看着也不久啊，难道真没办法在印一张？那不然再拍不就……”
山人看着脸色蓦然下沉的杰克，赶紧打断小飞眼看又要自寻死路的发言：“杰克！孩子们也饿了，让他们先回家吃饭，我陪你再去后面几条街找找，没准下一个就能找到。”
“不可能！我就是在对过车站上车直接回的家，所以只可能在这条路口范围内，扩大搜索也没用。”小飞没心没肺，说得坚决肯定，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山人只有扶额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没等他来的及圆场，杰克几乎是用拳头砸开了开门按键：
“滚！你们两，都给我滚！”
两个孩子愣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关门下车，撒腿就跑。
山人看着两个孩子跑远，这才回过神来：“那我们就回去挨个再找，也许是之前漏找了哪一个……实在没有，还可以去垃圾处理厂，总会……”
可他话还没把话说完，杰克就一脚猛踩油门，把车直飙了出去！
车速不断飙高，一度还引起了交警追击，竟也被杰克不管不顾地甩脱。山人知道他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忿，也不敢劝他停车，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牢牢抓紧扶手，陪他来一场豁出命去的生死狂赌。
就这样不知开了多久，开到了什么地方，杰克终于渐渐放慢了车速，在一条荒凉、昏暗的岔路上停下车。
“……为什么不阻止我？不怕跟着我一起车毁人亡吗？”两人在车中静默了很久，杰克才突然转头开口。
山人兀自喘息着，无法平复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狂跳不止的心：“如……如果真要一起赴死，我恐怕也只能认命，不是吗？”
“……”杰克转开视线再次沉默，也许是“一起赴死”的说法触动了他，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起了往事：
——那天我们原本是要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她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
遇袭时行李箱被小榴弹烧着了……
我们的手机都被打爆了……
她就那么死在我怀里，我学了这么多年医，却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失去生命体征……
那是她留在我身边的唯一一张照片……
可人都死了，一张照片又能代表什么？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
“这是不是她的意愿？”杰克突然转回头来，满是氤氲的眼睛无助地盯着山人，“是她不想再继续留在我身边了，她想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从我这个将她拖入深渊的人身边逃走？”
山人不自觉伸出手去，抚去他眼角的湿润：“不，一定不是这样……”
杰克不期俯身凑近，令山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住声垂下眼睑，直到唇角掠过些微的触感，身体被牢牢箍紧，才猛然惊醒慌忙退开：“杰克，等……”
“你不是想安慰我吗？”
“我……”
“说那些苍白无力的话没用，我只想要实际的东西，比如身体的温度。”
杰克不容山人逃离，蛮狠地抬起他下巴硬是拉近自己，冰冷的薄唇一点点压近：“……我现在就要你……”
“兑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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