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反击（五）

        祝青凌随着巡检一路来到李御史的院子，瞧见他翻过围墙，跃进院子里，她也跟着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拉起面巾跟上。
吴贤一路贴着墙边的暗处，只要没人特意走近，轻易不会发现他的踪迹。
祝青凌跟踪得很小心，每次走到拐角处，都会停下一会拉开距离，左右观察几下，确定没有人才会跟上。
她的身形轻盈如鬼魅，似乎只是一阵风刮过，到了院子花园后的几间倒座房前，瞧着吴贤在锁眼轻轻摆弄几下，门锁便被打开。
她抬眼看了房顶，乌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屋脊上，言蔚坐在上面，朝她眨眨眼。
祝青凌莞尔，也跃上屋顶，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看戏。
不得不说，言蔚做侦查工作的水平一流，屋顶隐秘不容易被人察觉，只需要在斗拱处拿开一片小瓦，就能将屋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而屋里的人就算有所警惕，也只会朝房顶正中看几眼，不会顾及到偏僻的墙角。
祝青凌感慨一番，趴下来看屋里的情况。
屋里是几张简陋的木板床，躺着十几个蜷缩着的人，时不时有人翻个身，对逐渐逼近的人影恍若不觉。
吴贤对着满屋子的人，没有多少犹豫，从怀中拿出一只迷香点上。
屋子里渐渐没了动静，吴贤见他们睡沉，凑近去看。
倒座房在院子最临近院墙的地方，墙角围了一圈野草，常年没人来往，此刻房间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已经刻意压低脚步声，却还是在地上摩擦出窸窣的声音。
一片火光闯进漆黑的房间，李御史带着一队家丁进来，看到满屋子人已经熟睡，而窗户大大开着。
登时他气得鼻子冒烟，吩咐家丁四处去找人。
难怪吴贤最近不露面，原来是等着他把能做的事做完，能出的力都出了，最后他吴贤等着坐享其成。
李御史怒气冲冲地出去，吩咐家丁看好这间屋子。
祝青凌与言蔚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幸灾乐祸的神色。
看完了想看的戏，祝青凌从屋檐上跃下，到了院墙外面，言蔚亦是不想在李府多留。
祝青凌出了巷子，站在一棵苍劲古松下，暗夜中一双眸子星辰一般，“小侯爷，计划到了这一步，隐藏自己比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更重要。”
言蔚灿然一笑，“就凭李御史的智商，本小侯爷如果让他发现，真是白瞎了天赐的美貌。”
祝青凌忍住没把白眼飞到天上去，“您努力。”
对于这样一个自恋男，她总不能跟着把他夸一顿。
言蔚别有深意道：“你似乎对裴兄的处境一点也担心，他可是在死对头关儒手里待了好几天。”
他煞有介事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当初沈侍郎的儿子落在他手里，被姓关的折磨半日，回来以后的模样，连本小侯爷都不忍心看，你就不担心裴兄在牢里的处境？”
祝青凌微微一笑，坦然迎上他揶揄的目光，“言小侯爷别忘了，我是靠查案子吃饭的，裴知府的处境如何，不都在您的脸上写着吗？”
言蔚摸摸自己的脸，内心反思片刻，语气肯定，“祝青凌，你太狡猾了。”
明知道他对容貌自信，无论如何也不会贬损颜值，那他只好说裴承霖的处境也不错。
祝青凌惦记着大理寺，于是不再多留，回府衙带上饭盒去了大理寺。
一路上她不停捏着自己的脸，见到牢房门的守卫松懈，稍稍一想就知道裴承霖的处境已经好转，留在大理寺的官员不仅不会苛待，还会把他奉为座上宾。
牢头正远远躲在围墙边，背对牢门吹着口哨，猛然间背部有人拍了一下，他回头，顿时腿软。
祝青凌拉下面巾，“麻烦把这些饭菜给牢里那位送去，辛苦了。”
她又从饭盒里端出一小碗糕点，当做谢礼，把饭盒送到牢头手里准备离开。
牢头掂了掂沉甸甸的饭盒，分量不轻，去了裴承霖的房间。
牢房里已经没了破败的模样，桌椅床褥都是新的，床对面的箱笼里放着墨荷送来的好几套衣服。
裴承霖手中的公文许久没有翻动，远远听见有人来送饭，他面色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
接过饭盒，他眸子暗了暗，只动了两筷子就放下。
裴承霖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随即起身，取下牢房门上虚挂的锁头，施施然离开。
夜色里，一匹马悠哉踏在街道上，马头旁边悬挂的马灯在地面洒下移动的橘色影子，缓缓照亮沈府门前的台阶。
裴承霖在沈府正厅坐了片刻，很快沈老匆匆进来，紧张地看着来人，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
沈老拉着他的袖子，年过花甲的人竟然当众落泪，瘦削的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回来了就好。”
裴承霖任由沈老拉着，眉目温润。
沈老看他实在不像吃了苦头的模样，也放心了，“还是你的运气好，命硬，刚从那种地方出来，饿了吧？”
裴承霖轻轻按上沈老的手，“不必费心招待，晚辈今夜冒昧登门，所为一是报平安，二是因为一件私事。”
沈老起了兴致，问道：“这是好事啊，你一人到应天府赴任，能对一个外人提及私事，足见老夫这个长辈，当的还算称职。”
他笑得一脸满足，裴承霖亦是眉目舒展，老年人的需求不过这些，只要让他感到后辈的依赖，便会觉得满足。
裴承霖微微沉吟，“晚辈想向沈老引荐一个人。”
沈老目光灼灼，不用说他是堂堂状元郎，才学出众，能入他眼的人物都不是一般人。
就算只看他们两家的交情，这个面子他也会给。
沈老笑眯眯问道：“能入你眼的人物，老夫自然有兴趣一见，你何时带他过来？”
沈老目光烁烁地盯着他，就见裴承霖微微勾唇，“如果进展顺利，后日沈老便能见到她。”
沈老哈哈一笑，“如此最好，老夫届时洒扫门庭，等着你领来的那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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