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反击（六）

        祝青凌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看着上面张扬的一行字体，唇角微微上扬，“阿蒲，你今天在家做些好吃的，晚上我会回来吃饭。”
她收起纸条，眉梢带着喜色，猛然间她想起曾经与同事布局好几个昼夜，等嫌疑人落网的时候，也是满心雀跃。
她照例抓起餐桌上的馕，揣进怀里，饮尽清粥。
阿蒲瞧见也不能说她家小姐吃饭不文雅，事实上她巴不得她家小姐吃相再豪迈些，最好把这些饭菜扫净。
“大哥，昨天听周表哥说起你们在做的事，太威风了。”
祝青凌勾唇笑笑，“所以才需要你做一桌庆功宴嘛。”
走之前，想起言蔚心心念念没见到的前辈，她又折回去吩咐阿蒲备上两坛美酒。
几日天色晴好，这日飘起轻烟般的小雨，如雾气一般无孔不入，应天府的酒楼商铺经烟雨描画，成了一副静好的剪影。
祝青凌骑马到了大理寺，在门前的石狮子旁等了一会，朱红大门缓缓开启，衙役鱼贯而出。
她担心雨水弄花了刻意描粗的眉毛，一手挡着额头，抬头望见一道墨色人影从大门见缓缓走出，薄雾笼在他的周身，恍然镀光。
裴承霖也在打量她，一身平整的捕吏缁衣，勒着不堪一握的腰身，大概是留意的次数多了，他一眼看出那条腰带系得紧了些。
他大步下了台阶，把手中撑着的油纸伞递过去，转身牵过追风迈进雨里。
祝青凌有些受不得沉默，“大人，府衙离了您，谭通判常常喊累，有一次还说要去牢里把您抢回来呢。”
祝青凌虽然随意地开着玩笑，神情却是警惕，短短的一段路程，却隐藏着数不清的危机。
裴承霖淡淡道：“谭伯劫囚，不若相信母猪上树。”
祝青凌惊，她怀疑刚才那人是假知府，这笋到家的语气，不像那个玉树临风的书呆子啊。
她假装看着街道，眼神却一点一点地飘向裴承霖脸上，眉峰高耸，鼻梁挺拔，薄唇不描而朱，的确还是那副皮囊。
她停下暗瞄的眼神，“刚才卑职过来，看见李御史的家仆把马车停在巷子对面，他现在应该着急上火了。”
昨日她得知巡抚已经换人，新来的这位已经去衙门与谭通判商量过，索性将计就计，提前引李御史出动。
她无比好奇，忙活一圈到头什么也没落着，家里还有一个心尖上的宠妾，李御史应该已经气急败坏。
祝青凌轻夹马腹后转身，反正她的身份暴露无遗，她也不指望一时服软能够改变结果，灿然一笑，“大人不想去看看，之前嚣张的李御史，现在是什么模样？您应该掉头回头，在他面前秀一圈，到时候肯定心情舒畅。”
她一双杏眸眨啊眨，花花世界马上要和她隔绝，能多看一会热闹就是赚到。
裴承霖默默瞧着她，问道：“李御史来了多久？”
祝青凌虽然只来了不久，却刚好瞧见家仆提着脚蹬唉声叹气地去了对面的树下，看样子李御史和她前后脚到。
她估摸了一会时辰，眼神闪着兴味，“才进去半柱香。”
裴承霖颔首，拨转马头，“现在去还赶得及。”
祝青凌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赶得及，是看热闹还赶得及。
她二话不说拍马跟上，留下巷子里的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个人茫然问道：“刀哥，咱们追不追？”
刀疤脸探头看了眼，街上行人稀少，吐掉嘴里的草根，“追什么？青天白日的，不怕衙门请你进去喝茶？”
一众杀手虽然有些迟钝，还是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收起明晃晃的长刀离开。
裴承霖到了大理寺，没有受到衙役的阻拦，径直去了正厅，一路上熟稔得好像在逛花园。
祝青凌暗暗纳闷，这厮真的在牢里待了几天？
刚到正厅，就听见屋里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更大的还是李御史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张长楷，你身负皇命，竟然如此儿戏，本官还没调查清楚，你就下令放人，你当本官是个摆设不成？”
裴承霖放缓步子，视线落在她兴奋异常的小脸上，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祝青凌猫着腰，就听里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摆设？李御史抬举了，摆设哪里会跳出来碍手碍脚。”
祝青凌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位张大人好毒舌，能把靠舌头做事的御史反驳地哑口无言，真真地厉害。
这点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两人，李御史暗骂一声，哪有这么放肆的衙役，见上官吵架还要留下来听墙脚。
裴承霖深深的看了祝青凌一眼，后者面色一本正经毫无悔意，甚至不难看出隐隐的小得意。
他不再多言，推开门进去，清朗的模样一如往昔，衬得御史的挣扎更加狼狈可笑。
李御史恨恨道：“张大人，裴承霖的案子还缺乏人证，到时候今上过问起来，本官倒想看看张大人如何应对。”
张长楷生得慈眉善目，一双精光小眼长在宽厚的脸盘上，他不理会李御史的叫嚣，拉过裴承霖在身旁坐下，又看了眼跟在旁边的祝青凌，表情微微一动。
“裴老弟来得正是时候，张伯父正在和李御史商量你的案子，刚巧你过来，伯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招呼祝青凌坐下，位置比李御史还要靠前一些，似乎觉得不够，他又把原来放在李御史眼前的点心拿过来。
裴承霖完全无视了李御史喷火的目光，慢条斯理道：“张伯父不用考虑晚辈的意见，直接判案子便是，李御史今日赶来，想必对这件案子很是上心，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多讽刺，他堂堂的御史，主审官员，现在被排挤到过问案子还需要犯人允许，李御史脸涨的通红，可他却不能放过这个开口的机会。
他预感再过一会，这些人就要在眼前拉起家常，再不打断接下来的气氛很不利于他审案子。
他无力的开口：“裴大人，那日你在聚德酒楼里当众行凶，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现在你说凶手另有其人，在哪呢？你把他拉出来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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