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海聚 水族盛会（一）

    几百年的禁止出海生活，磨了敖寸心的性子，却磨不掉她向往自由生活的渴望。远离了龙王族成员的桂冠，投入普通一族，敖寸心才发现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千年的婚姻，她在杨府画地为牢；和离后的三百年，她跪坐海边忧郁万分；永禁西海的五百年，认命似的坐以待毙，是西海的普通水族给了她更好地活下去的勇气和生活的乐趣。

    现下自由了，也不再是公主。舒展开四肢，呼吸着海面上新鲜的空气，敖寸心觉得她的内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与安详。

    “啊！”

    突然，敖寸心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被人举起向高高的天空抛去，几只海豚跃出水面一齐向后做了个后空翻，迅速地潜入水里。这时的敖寸心已从高空落下，将要接近水面时，五只海豚又一起从水中跃出，把敖寸心高高地举起，再一次向高空抛去。

    这回敖寸心不再是平躺着乖乖地让海豚举起抛她了，只见她在半空中笔直地来个转体三百六十度，不，还要多，因为敖寸心在自己的身体像陀螺转动时，是以大头朝下以头为圆心偏斜成四十五度角转了个大圆圈，然后屈膝紧紧抱住自己的腿落下的。

    而敖寸心在空中旋转着自己的身体转动大圆圈时，那几只海豚早已从水中跃出，这回他们是向前做着前空翻的动作，在敖寸心还没落下来时钻入了水里。等敖寸心抱着腿再一次从高空中坠落到海面时，五只海豚也跳出水面，分别从头、两臂、两腿接住了敖寸心，然后慢慢地沉入水下。

    “喂！一、二、三、四、五，你们在做什么？”刚刚入水，敖寸心一个鲤鱼打挺翻入水里，一手叉腰，一只胳膊伸的老长，用食指挨个点着五个海豚说道。

    “我是老大，不是一。”那个被敖寸心称之为“一”的海豚理直气壮地颇不服气地说道。

    “就是，就是，我是五儿，不是五。”那个叫“五”的海豚也急忙纠正道。

    “还有我······”又一个海豚刚要说话，就被敖寸心晃着食指制止道：“谁也别说话，再说，我谁也不理。”

    别说，敖寸心的这话还真管用，这哥五个立马乖乖地闭嘴了，谁也不说了。这五个海豚是不是亲兄弟敖寸心到现在也不清楚，永禁西海那年，敖寸心挣脱开杨戬的手，还没回到龙宫，就被告知玉帝“贬西海三公主为普通龙族，削去公主封号”的圣旨早就到了。父王敖闰表示坚决执行玉帝的旨意，在敖寸心还没到达龙宫禁地时，就被赶走不许踏入龙宫半步。

    敖寸心作为普通龙族，远离龙宫禁地，在漫无边际的西海到处游逛。西海的那些和龙王族沾亲带故的所谓皇亲国戚，以及各世族贵族，得知敖寸心触犯天规，犹恐避之不及都躲得远远的。敖寸心被迫远离人群，到人烟罕迹的荒野地带隐姓埋名。

    敖寸心找到一僻静安身处，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一天外出找食物时，被一座焦岩旁血红的海水吸引，游到近处才发现有几头去世的海豚。开始敖寸心以为是海豚内斗，可查看了伤口又发现不是海豚咬得伤。百思不得其解时，发现了五只差不多大小的幼小海豚。

    敖寸心安葬好大海豚，带着五只小海豚回到住处，至此几个人开始相依为命。敖寸心按照他们的个头大小，一、二、三、四、五地排起来称呼他们。只是孩子们长大了，会撒娇了，就自己给自己起名，还得“逼着”敖寸心承认。

    每当这时，敖寸心都会说：“谁也别说话，再说，我谁也不理。”这哥几个才乖乖地闭嘴，是以她们的日子虽清苦过着也惬意。

    有天西海突然震荡，法光从天而降，敖寸心身上的禁咒消失了，试着游出西海，真的解禁了。敖寸心正心情舒畅地在海面上伸胳膊抻腿，谁知被偷偷追上来的海豚哥五个看见了，于是就戏耍起来。

    这小哥五个平时在海底憋坏了，有时就是出去玩儿，也得得到敖寸心的肯首才行。现在可算能到海面上了，撒起欢儿来，也就把敖寸心的话当成“耳旁风”，关键是他们知道敖寸心可以出海了。

    这哥几个肆意地玩儿耍，也惊动了其他水族。平时和他们要好的小弟兄们，很快也加入了进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让更多的西海普通水族齐涌这里，欢聚一堂。有走亲戚的其他三海水族，或加入其中，或回到自己的家里通风报信，致使越来越多的水族聚到西海。

    海豚小哥五个俨然成了组织者，每人各负责一摊事。有游泳的，有摔跤的，有表演的，还有个人比赛、唱歌、拔河，总之热闹不乱，有条不紊。其余三海参赛的水族，因为西海是主场，也都积极地配合听从西海，确切地说是听从海豚哥五个的安排。也是难为这几个海豚了，事情从最初的一时兴起，发展成四海普通海族齐聚的盛会。

    面对如此的突发事件，还能急中生智地在现场临时组织指挥，确实挺令人刮目相看。“要不都说海豚聪明呢？”敖寸心在心里暗暗道。

    而当此时的真君神殿

    听着众人“恭喜二爷，恭喜嫦娥仙子”的声音，看着凤眼含春、面有红晕微微低头不语的嫦娥仙子，杨戬的神情有些发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嫦娥这样，面对嫦娥不时地含羞飞过来的媚眼，杨戬的心里有些感慨万千：

    他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从最初上天的惊艳，到后来心里放不下的“良师益友”，再到无间时的声声责骂；从最初的仰慕，到后来的渐渐迷恋，再到后来梦娶嫦娥；从华山他说出那段无异于向三界告白的宣言，嫦娥不顾王母阻拦，毅然下界为他披上月光，到新天条出世后，二人在凌霄宝殿冰释前嫌地相视一笑，再到今天，当真恍如隔世。

    曾经有段时间，亦即刚上天不久，他夜夜望月，尽管天天上朝能见到嫦娥，可还是想见，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不管嫦娥怎样对他冷嘲热讽，他还是说出了“若两情相悦，愿反下天庭，树旗为妖，若得嫦娥真心死不足惜”的豪言壮语。

    他一直都在幻想着嫦娥能接受他，他知道三界有关于他和嫦娥的许多传说，不过他不在乎，他杨戬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对他的飞短流长的？他知道嫦娥也是不在乎的，凌霄宝殿上嫦娥可是亲口承认杨戬是暗恋嫦娥的。

    那时他有些微微惊异，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高贵的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别人暗恋她的？后来他渐渐明白，渐渐理解：嫦娥是为了帮助沉香，背着天庭帮助那个被他亲手压在华山底下亲妹妹的孩子。杨戬心里生出的感动陡然加深，继而，对嫦娥心中升起了更深的敬重和更强的爱恋。

    杨戬知道他走的是一条荆棘的路，稍不留神就会遍体鳞伤；这是一个大事，一个比天还大的事，一个疏忽就会前功尽弃。为了这个所谓的大事，他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精心算计，他不惜去伤害最亲近的人。这个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安全，为此他和结拜兄弟反目，把啸天犬打下凡间，杀了东海四公主。

    他有时苦闷的要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所幸四公主的魂魄可以帮他解一部分忧愁。每当这时他多么希望是美丽的嫦娥仙子在身边，可事与愿违，嫦娥站在他的对立面，虽有些遗憾，有些让他郁闷，但他还是欣慰。嫦娥是心怀三界深明大义正义感特别强的仙子，虽然踩着他的尊严般对他义正言辞。也正因为如此，被他高调地利用了一回，巧妙地瞒过了玉帝王母。

    华山上，面对临死时的无奈，他不怕死，这是他选择的。但对嫦娥的心声他觉得在最后关头必须说出来。所以那震惊三界的话一出，他就知道那些八卦的神仙会说什么，对这些他总是嗤之以鼻：他杨戬自己都分不清“树旗为妖”和“华山上的告白”哪个是“月光宣言”，你们这些人，除了八卦还会干什么？

    他喜欢月光的清冷、明亮的柔和，欣赏爱恋那个美丽端庄高贵的仙子，唏嘘母亲口中那个奔月传说的故事。他的潜意识里或说骨子里一直固执地认为嫦娥仙子就是清冷月光的代表，是端庄、高贵、清雅，脱俗的三界第一美人。

    今天乍见害羞状的嫦娥，杨戬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那不断抛向他的媚眼。杨戬也是男人，并且是已经结过婚的男人，他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新天条出世后，杨戬伤势很重，所幸的是他有九转玄功护体，再加上太上老君的丹药，也很快好的七七八八。这期间嫦娥仙子多次来真君神殿照看他，言语动作间已脱去冰冷的外衣，让人觉得多了几分亲近。这不是他多年期待的吗？所以他不动声色地任由事态的自然发展。

    只是，今天的三妹或许真的多事，跑到广寒宫对嫦娥说什么了呢？事情来得突然，让他有些愕然。因为，他可以任由事态的自然发展，不等于喜欢别人的牵头搭线。即便是自己的亲妹妹，杨婵的做法也让他认为有些过了。虽然他砸坏玉树那次，也是妹妹去广寒宫帮他探嫦娥心思的。

    眼前的嫦娥较之之前又有所不同，眼神热烈大胆，风情万种，完全没有了平常清冷脱俗的高雅。动了情的嫦娥平添了几分妩媚，含春的凤眼，勾人魂魄般望向杨戬，似把男人的欲望引出来。只一瞥，仅仅一瞥，就又迅速地撤回来，微微低头作娇羞无比状。间隔一会儿，又重复下刚才的动作。

    杨戬仍然怔怔地望着嫦娥，思绪却飘到了天地九万里。嫦娥既然被称为三界第一美女，除了容貌艳冠群芳，举手投足间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然而，“美则美矣，只是稍显些做作的娇羞。”许是见惯了冷清清的广寒仙子，今天嫦娥的举动，居然让杨戬不合时宜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西海的动静越闹越大，水族比赛正紧张激烈、如火如荼。也就是在这时天奴来真君神殿传玉帝的旨意：让杨戬到下界查看一下。这让杨戬很恼火，须知四海有事都是提前到天庭，确切地说是到真君神殿报备的。旧天条运行时是这样，新天条出世后，这一条仍然没变。现在西海这惊动三界的盛会，四海，尤其是西海，居然事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更别说提前报备了，怎能不叫杨戬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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