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事端首出儿女争

    朱武连环庄覆盖数里，屋舍相连，足有上百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乃是方圆千里都知道的豪门富户，正如朱府的管事乔福所说的：“我们府里头的丫鬟大姐，比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呢。”

    这一日，朱家的三等家丁乔顺斜靠在朱府大门上，懒洋洋的享受着深秋温和的午后阳光。忽然，一抬头之间，看见一个少女缓缓走入谷来。他连忙立直身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那少女看相貌约莫十岁左右，看身量却要更高一些，身上衣饰干净简单，相貌却有些面善，再看时，心中道：我可真是疯了，怎么觉得这小丫头比我们家小姐还有样子。不及细想，连忙上前一栏，道：“哪里来的小丫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少女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话，我怎么听着耳熟呢？”

    乔顺斥道：“小丫头不懂事，你不让开，一会儿我们小姐看见，放狗出来，你才知道厉害。”

    那少女道：“谢谢提醒啦，我知道那些畜生的厉害。”话音未落，只听马蹄声“嘚嘚”而响，乔顺眼前一花，只见一青一白两匹骏马已到了府门口，马上乘客是一对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男的俊朗，女的秀美，衣着打扮俱都精致华贵，到得门前，两人同时勒马，滚鞍跃下马来，身手甚是干净利落。

    乔顺连忙陪笑着迎上来，道：“表少爷，武姑娘来了。”一面接过缰绳，一面想：看看，这才是大家子里的少爷小姐，就是不一样，有些丫头单独看还行，只要放在一起比较，那立刻就……再一转头看那少女，更加奇怪，心道：好像还是更胜一筹似的。

    他这一转头，卫璧也顺着他目光一看，正好看见那少女，他向来精明能干，微一思索，已经笑着道：“这不是璇表妹吗，三年不见，竟是这么亭亭玉立了。”说着走过去，道，“今天你回来，舅舅舅妈必然高兴得很了。”这时武青婴也反应过来，赶过来拉着手说笑，那少女也笑着回答。

    乔顺领着三人往里面走，暗暗道：果然我眼光没错，我就瞧着这小姑娘相貌气质不一样，果然是咱们自家小姐。看来这就是听人说起的二小姐，说是天资最聪明的，最受宠的，看这样子，眉眼跟大小姐有些像，但长的比大小姐和气多了。

    且不说乔顺千回百转的复杂的心理活动，单说在外面飘了几日，不得不回家看看的朱九璇，她仔细打量家里的陈设和人物，房舍和原来一样，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僮仆跟以前也差不多，一个个神情无聊，言语无味，只有卫璧和武青婴相貌大变，两人现在大概都是十五岁，不再是当初没长开的粉团摸样。卫璧身高以现在尺度来看，约在一米七上下，以他的年纪来说，不能算矮，更兼身材合度，面目英俊，尤其神态透着亲切随和，果然是少女值得倾心的美少年。而武青婴比他稍矮半头，穿着一身湖绿的衣衫，相貌文秀安静，竟带有些书卷气，一眼看去，便觉得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朱九璇看着暗暗道：就这么看来，武家的家教比我们朱家的好。

    这时管事乔福迎上来，道：“表少爷，武家小姐，啊，二小姐，您回来了，小的给您请安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客厅和姚二爷，武老爷说话，我这就回禀老爷去。”

    朱九璇叫住他道：“不忙，等客人走了再说。”她可一点也不期待在众人面前上演久别重逢的亲情戏，尤其是在姚清泉，武烈那两个家伙面前。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笑道：“表哥，你来看我了！”一团火云从后堂扑出，直窜到卫璧面前。朱九璇定睛一看，只见朱九真穿着大红缎子的衣衫黏在卫璧身边，有说有笑，鲜艳的颜色虽甚是扎眼，但配上她娇嫩的容貌，自有一番明艳姿态。

    朱九真一见表哥，哪里还能见到旁人，只说笑了许久，无意间一转头，才瞥见朱九璇，愣了一下，道：“你回来了？”顿了一顿，又道，“在外面见到什么好玩的了吗？”

    朱九璇道：“没什么好玩的，一直在洞里闷着来着。”

    朱九真道：“可怜，什么地方能有咱们家里好。璇妹，表哥，嗯，还有青妹，今日咱们玩点好玩的吧。”

    武青婴抿嘴一笑，道：“真姊有什么新鲜玩意，不会还是那些大将军吧。”

    卫璧忙道：“表妹的大将军威风的很哪，我正想看看去。”

    武青婴道：“好是好得很，可是每日来时都看，也没什么趣味了。”

    朱九真心头火气上升，笑道：“青妹若不喜欢，就换个地方玩吧。表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子柳公斋吗？青妹，你一定没去过吧。咱们就去那里玩吧。”说着拉着卫璧的手，当前领路。朱九璇心道：子柳公斋是平时练家传判官笔的专用演武厅，最是秘密的所在，连我这不学笔法的轻易地也不去，你居然领外人进去，好样的。

    子柳公斋在朱府西墙边上，十分僻静，正厅里是一大片空地，墙上挂的是朱家收藏的名家书法，当然都是摹本，其中也混有朱子柳的书法，这些都是朱家笔法的来源。厅前供着朱子柳用过的玄铁判官笔，两旁放着几把椅子，此外并无他物。一进大厅，卫璧眼睛就没离开过墙上字画，看一张，赞一张，朱九真陪着解说，口齿伶俐，神色颇为自得。朱九璇却并没看那些早看熟的字画，只四处张望，一瞥间，见后堂似有人影，道：“是谁啊？”

    朱九真忙喝道：“谁，竟敢擅闯禁地，滚出来。”

    一个身材秀颀的青衫少年从后堂走出来，朱九璇一见之下，不由愕然，只见他修眉俊目，面如冠玉，便如当年的慕容怀。真正是称得上惊才绝艳的美少年。再仔细看，才从依稀相似的眉眼中认出是姚文天，不由更是惊讶，心道：他的变化也太大了，是了，他母亲是慕容家的，他不似父亲而像母亲，只是他的神情比当年……阴郁多了。

    朱九真哼了一声，道：“又是你，最近你没事就跑来这里，想搞什么鬼？”

    姚文天淡淡一笑，道：“最近喜欢上了练字，这才来寻些书样。”

    朱九璇道：“姚哥哥，你好啊。”

    姚文天讶然道：“你是九璇妹妹？哎呀，真是越发的美丽了。”

    朱九璇一笑，知道姚文天平时最爱称赞女孩子美貌，若不知道的，便以为他是色鬼。（他不是吗？）

    朱九真忽然兴起，道：“今日既都齐了，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如来切磋一下？”一面说，一面瞥了一眼武青婴。

    武青婴笑道：“真姊这个主意，比往常的高明，那么就是我们师兄妹，对你们师姐弟了。”说着笑着看了一眼姚文天。

    朱九真转头看了看姚文天，又看了一看卫璧，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相貌上还更胜一筹的姚文天在她心里被卫璧比得一钱不值，当下脸色通红，暗暗切齿，喝道：“别说旁人，咱们先玩上一玩。”刷的抽出判官笔来。

    卫璧忙道：“自己姐妹比试，不要动兵刃吧。”

    朱九真哼了一声，抛下判官笔，道：“来吧。”使出家传的一阳指，一指向武青婴点过去。

    朱九璇暗暗摇头，知道武青婴更有心计，用言语将朱九真激的心浮气躁，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朱长龄的心计远胜武烈，哪知道生出来女儿却正好相反。两女甫一交手，便各自出尽绝招，一时间如同两只花间蝴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然而她们的本领落入朱九璇眼里，也只剩好看二字，一招一式，无不华而不实，漏洞百出，真正是百无一用了，哦，倒也不是，因为这些动作算的上华美。在情郎面前展示一下倒也不错。

    她二人打得热闹。朱九璇在底下看得无聊，一个哈欠要打出来，又强忍回去，转头一看，只见姚文天只是冷冷看着，而卫璧则笑吟吟的看着二女争斗，那笑容就如黄鼠狼看两只争着要来自己家里拜年的小母鸡。（加上了朱九璇的想象）

    斗了数十招，武青婴一掌劈向朱九真右肋，朱九真一招使老，闪避不及，只得退开一步，哪知武青婴中途变招，脚下一勾，朱九真虽然勉励闪过，但步伐已乱，后退时脚步微见踉跄，连续退了四五步才调整过来。按照道理，这时朱九真算落了下风，应该抢上去继续进招，但武青婴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抽步出来，笑道：“真姊，承让了，小妹得罪。”这便敲定自己赢了。朱九真脸色涨红，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再去缠斗，狠狠瞪了姚文天一眼，道：“你去给我出气。”

    卫璧道：“师妹武功越来越好了，表妹也是大有进步。厉害，厉害。来，姚师弟，咱们两个比划比划。”褪下外袍，露出湖蓝色的劲装，更显得身长玉立，风度不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姚文天依言走到场中，深深一礼，道：“卫师兄请指教。”

    卫璧立了个门户，道：“姚师弟可得手下留情啊。” 武青婴闻言“扑哧”一笑，偏头对朱九真道：“师哥越来越风趣了。” 朱九真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不理。

    卫璧带着笑意扫了一眼两女，一掌劈出，动作极是潇洒漂亮，步伐与身形搭配，更是风度翩翩，称得上玉树临风，连朱九真也不再怄气，连声叫好，相比之下，姚文天的闪避便笨拙很多，而且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朱九璇眉头微皱，暗道：我原来看书时，只道这三人是三个草包，今日看时，最多算两个。卫璧不但平时处事精明强干，又有心计，武功上的造诣也是不浅，一样的招式，在武青婴手下使来华丽虚浮，在卫璧手下便凝重沉稳，颇见威力，只此一项，便知卫璧确实很有天赋。而姚文天虽然出拳无力，脚步不稳，但看得出机变灵活，以薄弱的基础能支持到此，也是个天生的练武材料。当然，这也是由于卫璧为了显本事，只肯使出最潇洒华丽的招数，那些不好看的招式身法，断断不肯使出来，只把两女迷的双目放光，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但是毕竟两人差距过大，不过三十余招，姚文天节节后退，眼见支持不住，便要大败亏输。朱九璇大声道：“姚师哥，加油——嗯，一定要赢啊！”

    姚文天勉力一笑，这边卫璧心中大气，他一向最受两女欢迎，风光无限，从没将姚文天放在眼中，虽然早知道朱九璇不像他人一般喜爱自己，但没料到她竟给姚家的小鬼喝彩，这一气非同小可，心道：我要叫你这小鬼尝尝厉害。手法一变，将自己拿手的落英神剑掌使将出来，连连出重手，力图要姚文天输个难看。

    但是他这一回却失着了，姚文天所差正是在内力上，而招数一项，朱长龄为充门面，却也传授了不少，再加上他长于机变，最能出新，卫璧使出以招数变化见长的掌法，不但没立即凑效，反而被姚文天见招拆招，又搬回不少场面来，这一缠，更将卫璧的火的加倍挑上来。忽然，卫璧使了一招“无边落木”，双掌齐推，向姚文天打去，姚文天闪避不及，肩上吃了一掌，闷哼了一声，跌倒在地下，倘若依卫璧平时为人，必会含笑扶起他来，好言相向，但是他今日心头不知哪来一股斜火，仍是上前将余下半招使完，双掌推去，要将他打的吐血，朱九真看着不妙，忙叫道：“表哥！”

    她这一声无异火上浇油，卫璧心头更气，手上更加使了十成力。

    朱九璇暗道不好，刚要出手，只见姚文天目光一变，身子一让，双手顺势一牵一引，在卫璧手上一推，顺势将他身子推的原地转了两圈，摔倒在地，手法之奇妙，变化之玄奥，竟使朱九璇瞠目结舌，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啪啪两声，卫璧双手尽打在自己身上，他尽力未收，这时被牵引之下，力道不知如何竟凭空加了一倍，受击之下，内府巨震，五脏尽受了内伤，一口鲜血吐出来，胸口剧痛之下，肋骨也断了两根。

    一时屋中五个人都惊呆了，卫璧委顿在地，朱九真和武青婴一呆之下，连忙抢过去，扑在他身边大呼小叫，姚文天一愕之下，先是惊慌失措，片刻之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一瞬间，朱九璇几乎以为他要过去再补卫璧一刀，但他只是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卫璧一眼，突然转身大步冲出门去。

    朱九璇也是一呆，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喃喃道：“这个是……是……是斗转星移！”一转头，见朱九真和武青婴都只哭个不停，跺脚道：“还不去叫人来啊，我去追他。”说着紧跟着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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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了这章才发现，某巴已经写了这么多了，怎么说呢，比计划中长得多了，是该考虑精简一下了

    下面偶尽快结束第一卷，但是……第二卷进度也很慢的……嗯，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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