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斗转星移祸无穷

    姚文天一口气跑出数十里，只觉胸口发闷，喉咙发甜，知道自己再难以支持。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朱九璇，确定自己没办法甩掉她，便穿过树林，在一处万丈悬崖前停住了脚步，慢慢转回身子，盯着她，道：“九璇妹妹，你的轻功比我想象的可是好多了。”

    朱九璇也停住脚步，目测了一下他和悬崖的距离，又后退了一步，道：“彼此彼此，若非你内力不足，我本来是追不上你的。”

    姚文天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道：“我现在到了极限，再没有逃走的可能，我也不准备跑了。”说着双目一闭，转过身去，面向悬崖，道，“九璇妹妹，你肯不肯帮忙？”

    朱九璇挑了挑眉头，道：“帮怎样，不帮又怎样？”

    姚文天道：“帮忙的话，你现在回去，就说我失足掉下悬崖了，若是不帮，我就是死路一条。”他伸手指了指悬崖之底，“与其等着被你们家那些恶狗撕成碎片，不如在此一了百了。”

    朱九璇摇了摇头，道：“帮与不帮，不过举手之劳，你何必拿性命相要挟？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早憋着打卫璧呢，还是一时冲动，失了手？”

    姚文天淡淡道：“我若蓄谋已久，怎么不一下子弄死他？别说他，这朱家武家，包括我们姚家，有一个是一个，若能都掐死了，我才高兴，不，把这世界上的人都杀了，我才快活。”不知不觉中，他又向悬崖边走近一步，一只脚已一半悬空，“可惜啊，我胆小怕死，又本领不够，这才不得不委曲求全，隐忍不发，我本来只想武功大成之后，这才……”他目中寒光一闪，又自失的一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没想到今日我竟会一时激动，就此坏事。或许我该拼着受内伤，忍他这一次的。可惜……横竖我的路是走到头了，九璇妹妹，你做个决定吧。”

    朱九璇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重，暗暗心寒，忖道：他这是有厌世，不，这是仇恨社会的倾向了。但这也怪他不得，他的世界确实太险恶了。虽然小时候浑浑噩噩，但人总有长大清醒的一天。以他所处的环境来说，他的醒悟并不算早。想着，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道：“你有去处吗？”

    姚文天微微一愕，随即神色复杂得看着她，道：“九璇妹妹，我向来知道，咱们三家里，包括我，就你一个人心是好的，可你的心也太善太多了。你不再追我，已是你的人心，你何必还管我有没有去处，这些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

    朱九璇淡淡道：“你说我多管闲事？是啊，这是我的老毛病了，现在还没改过……”话未说完，耳中隐隐传来人狗嘈杂之声，似乎是朱武两家大批人马赶来，朱九璇抚掌道，“如今麻烦来了，你说这个闲事，我管是不管？”

    姚文天双眉一立，道：“与我何干？”突然转身轻轻一纵，紧接着身子坠下，向那万丈悬崖谷底直冲下去。

    朱九璇大吃一惊，也无暇想他无端端自杀的诡异之处，身子本能的向前纵去，几息之间，已赶到近前，一探身便拽住姚文天的手腕。两人离得本近，虽然姚文天身子已在悬崖之外，但以朱九璇的内力，断不至于便被他完全带到空处去，如此一来，只要朱九璇能在平地上一借力，便算不能直接跃回地上，抓住悬崖边缘还是有把握的，到时只需支撑片刻，其他人赶来，两人便能脱险。

    但是事实并不是像假设那样，朱九璇只是顺利的抓住姚文天的手，但却正好扣在他脉门之上。但凡人被人扣住脉门，只要对方内力一送，都会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学武之人都知道厉害，所以在被扣住脉门，对方未发力，还可行动之际，无不拼命挣扎。倘若这会是旁人便也罢了，但姚文天别的武功一般，只一路“斗转星移”最是纯熟不过，那是借力打力的极高深法门，这时自然而然使将出来，手一拽一引，将朱九璇回收之力改为向外，等于是将朱九璇推了出去，而自己则凭借反冲之力回跃，落到崖上。朱九璇被此劲力一扯，半空中无凭借之处，便直直的坠落崖去。

    当朱九璇的身子完全落到崖下之前，曾有一瞬间与姚文天身形处于同一水平之上，不期然与他对视了一眼，这一刹那，两人的表情都是惊诧莫名，无法置信的。随着朱九璇的身子落入不可见底的深渊之中，再也看不见了，姚文天的双眸慢慢的黯淡下来，变的越来越空洞，而神情由惊诧转为平静，最后竟带了三分笑意，口角的笑容竟也越来越清晰，然后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微微抽搐起来。

    两人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朱长龄夫妇，武烈，姚清泉等一众人已经赶到，却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竟无一人出一声，也无人相信，姚文天竟将来救自己的朱九璇推了下去。

    虽然这不是姚文天的本意，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过了许久，这些人中，还是朱长龄第一个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小杂种。”，伸掌便向姚文天顶门拍去。这一掌挟着凌厉劲风，声势威猛之极，显是朱长龄愤怒之下，全力出手。以姚文天那半吊子的武功，只能出其不意的对付卫璧，根本无法躲开朱长龄的攻击，更不用说抵抗了，更何况他心神不定之下也无心躲闪。

    眼看姚文天不免被立毙当场，旁边姚清泉猛地惊醒过来，毕竟父子连心，全力施展身法，抢上前去，他轻功比朱长龄高上一筹，一下子便已赶上，右手上圈下钩，手法诡异非常，猛地一伸手，“噗“的一声，在朱长龄手上抓了一把，指痕深可见骨，同时左手如钩，向朱长龄喉咙插去。

    朱长龄盛怒之下，刚要掌毙姚文天，不提防手上被抓了一把，眼见姚清泉的手向喉咙抓来，连忙侧身急闪，好歹没给抓个正着，却也没全闪过，被姚清泉手指擦过，活生生钩下一大块皮肉来。他退后两步，便觉伤口并不疼痛，只是微微麻痒，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这是中了剧毒征兆。其实他本是警惕之人，只有他暗算别人，从没让人暗算过，只是一来刚才急怒攻心，失去理智，二来知道姚清泉武功低微，朱长龄向来只防着他心计厉害，没料到他竟有此奇诡武功，这才着了道。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片刻就觉得浑身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想起家中典籍记载，咬牙道：“九阴白骨抓，九阴白骨抓，姚清泉，你居然使这么阴毒的武功。”

    姚清泉一击得手，自知侥幸，心道如今既已翻脸，若不趁此解决了他，将来再无机会。大喝一声：“去你妈的阴毒！”扑上前去，施展九阴白骨抓，双手诡异的上下变幻，招招攻向朱长龄要害。他和朱长龄武功差距本大，不过仗着九阴白骨抓狠辣诡异，又抢了先手，招招抢攻，才占得一时上风，并非长久之策。其实他从古墓中得来的是光明正大的“九阴神爪”，威力不该只限于此，但他与当年黑风双煞情况类似，都是毫无道家内力根基，理解力又平平，学的不得其法，这才走了阴毒奇诡的邪路，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连抓上唯毒的法门也是想到了一处去。正有正道，邪有邪道，自从九阴武功被朱九璇拿了去，他因记不得内功心法，只将另两样武功暗暗勤奋习练，竟把这门爪法练得有几分当年梅超风的水准，才能在千钧一发时救了自己儿子性命。

    斗了片刻，朱长龄脸色发黑，毒气上行，已然形势危急，他祖上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于□□一道不甚熟悉，比不得姚清泉久在中原行走，于用毒一道颇有研究，这时竟连遏制毒气上行的法门也用不纯熟，姚清泉看出便宜，仗着轻功更胜，不肯做近身缠斗，只在四周游走，等着朱长龄自己毒发。

    过的数招，姚清泉哈哈一笑，道：“躺下吧。”换抓为掌，在朱长龄胸口一印，朱长龄晃了一晃，软倒下去。姚清泉正要再补上一抓，彻底结果了朱长龄，不料背后突然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向前扑倒。却是武烈背后出手。

    原来两人缠斗的如火如荼，无论是朱长龄中毒还是姚清泉险些落败，武烈只在旁边含笑袖手而观，直等到朱长龄受重创，姚文天心神微松之下，忽然偷袭，将姚清泉放倒。

    姚清泉这么一向前扑倒，那是将自己送到朱长龄眼前，朱长龄虽中毒已深，却还余下一点神智，这时更不搭话，拼尽余力，一掌拍出，将姚文天左肩打得粉碎，倒飞数丈，跌在地下，自己却也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武烈哈哈大笑，道：“朱大哥，看来还是得小弟给你收场。”慢悠悠走到姚清泉身边，道：“姚兄弟，可别怪哥哥我。”运足内力，提掌要向姚清泉拍出，只见姚清泉勉力抬起头来，冲着武烈微微一笑。

    武烈见了他的笑容眼神，不禁一呆，便觉得脑中一阵飘忽，双目发直，长大了口，“啊，啊”两声，竟进入了痴痴迷迷的恍惚状态，见姚清泉又是一笑，便也觉得说不出的好笑，自己也咧嘴一笑，再看姚清泉又眉头微皱，似有伤心之意，便又觉心中无比的伤心郁闷，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两人这一番动作，看傻了旁边观看的家丁僮仆，在他们眼中，武烈一会放声大笑，一会又伤心痛哭，便如疯癫了一般，不由都窃笑议论，然而过得片刻，武烈的情绪表现早非常人之态，哭泣时以头撞石，“砰砰”有声，不一会额头鲜血涔涔而下，而大笑时更是四脚朝天，抽搐不止，笑声毫不停歇，最后连气也换不上来，依旧狂笑不止。家丁们都吓得发抖，道：“武老爷中邪了，武老爷中邪了。”

    他们不知，武烈中的乃是九阴真经中的移魂大法，以内力制人心智，最是厉害不过，姚清泉本身内力不足，原不能轻易施展，对付武功高过自己的人，但他久闯江湖，见惯了下九门迷幻害人的把戏，在原来的移魂大法上多有改造，已然与原本的大有不同，成了介于幻术与武功之间的一种邪门本事，这时趁武烈志得意满，心神放松之下使将出来，竟是收到奇效。

    武烈大笑片刻，已然喘不过气来，在地上乱滚，一时滚到一个巨岩之侧，一头撞了上去，只撞得头破血流，昏厥过去。

    姚清泉在地上喘息片刻，站起身来，瞪着两只血红的双眼，环视四周，见朱武二人皆已人事不省，只剩下朱夫人和一众僮仆，姚文天也不知去向。他惊魂甫定，邪念又生，暗道：这两个老东西都已败在我手下，今日结果了他们，这里只有个女流之辈，庄子里也不过剩三个小鬼，还不被我轻易拿下，朱武两家的家产子女，不都是我的了吗？嘿，卫璧固然要死，那朱九真和武青婴可是两个小美人啊，连着朱夫人，虽是徐娘半老，不是也风韵犹存吗？邪念一生，也顾不上自己伤口疼痛，也不找儿子了，狞笑着走近朱夫人，道：“嫂子，你看如今咱们可怎么办？”

    朱夫人始终垂着头，嘤嘤啜泣，道：“我如何知道，左右都是你们作孽……”忽然白光一闪，姚清泉叫声不好，欲要闪时，已然迟了，只觉右眼剧痛，接着便是一片漆黑，一只眼已被朱夫人用剑刺瞎。他如何敢停留，大叫一声，拼尽全力脚不沾地逃命去了。

    朱夫人紧跟着一把金针掷出，由于距离已远，还未射到，劲力衰竭，已然无法伤到姚清泉，那朱夫人却偷偷暗藏一针，趁众人注意力不在时，钉入武烈后颈“风池”穴上，这时她的认穴功夫和准头比平时显露出来的，又不知高出多少倍。至于那武烈中了这一针，将来还能不能恢复神智，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朱夫人这时站起身来，面上虽还有凄容，却已不复刚才惶恐无措，道：“乔福你带这一半人，下山崖去寻找二小姐，一寸地方也不可放过，务要带她回来，乔顺，你带四个人去搜姚家那对畜生，找到了回来汇报，不可先动手，那小崽子现在厉害得很。剩下的去抬了两位老爷，这就回庄去吧。”

    却说姚文天在姚清泉出手挡下朱长龄的攻击时，便已趁机逃脱，竟是无人去阻拦。他这时也不看路，只往树林深处走，走得数个时辰，寻到一处水源，仔细查看周遭，确定无人，这才停下来休息。

    这时已是傍晚，林中树木茂盛，不透阳光，更加显得阴森。他吃了几口水，才靠在树上，细细思量今天的事，只觉一阵迷茫，因为变化打击太大，早超过了他的承受限度，这时便觉心口翻滚，说不出什么感觉。

    正在这时，宁静的树林之中，只听“嗒，嗒”的声音传来，明明听着是老人住拐棍敲地的声音，然而却不闻脚步之声，情景诡异，黑暗之中，令人分外毛骨悚然。姚文天暗道：就算是讨命的恶鬼，难道如今我还怕他什么？站直身子，道：“过来吧，不管你是人是鬼，有胆子吃上小爷我三百拳，小爷把命给你又如何？”

    他说完这话，一时间万籁俱寂，再无半点声息传来，过了半响，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韩大哥，你说这孩子有趣么？小小年纪就能把来救自己的美貌小姑娘推下山去，这会子又充起英雄好汉了。”声音虽老，语气还透着一丝轻松俏皮。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不错，不错，倒是很少见。”

    先头的声音又道：“你也喜欢，那好极啦，咱们把他带回去，陪咱们的女儿如何？”

    另一个声音道：“那好得很，只要你喜欢。”

    说完这句，交谈声音便即停止，片刻之后树丛中一响，走出一对白发如银的老人来，两人都是身着布衣，拄着白木棍，似是贫家打扮，只手里各拿着的念珠不同寻常，老头拿的是一串银光闪闪的银叶，老婆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串金光灿烂的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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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tx，偶现在又卡文了，所以下一章可能要慢点更，原因是……某巴没长言情的脑子，侧面描写已经很惨了，正面的风花雪月实在是……容我憋上一会儿……各位大大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这一章写的，爽死偶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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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招

    人在江湖飞，谁能不倒霉

    人在江湖爬，谁能不跳崖……

    再次兜售避雷针，五分钱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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