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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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坦回科尔沁那天,我一直送到很远。出了城门,送行的人渐渐少了,骑在马上缓缓前行,目光落在极远处,说不清什么感觉,再这样走下去,连我也一道离开了吧?那繁华的京城,落在身后,前方,是茫茫的旷野,路的尽头,不知通向哪里?

    “回吧。”阿拉坦回身看我,他也骑在马上,我们身后,是那些随行的人员,列成队,如同南飞的雁群,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家乡。

    轻轻点了点头,侧眼看见塞罕抿着嘴,并 看我,抓住缰绳的小手紧握成拳。“塞罕。”我唤他,勉强笑道:“要回家了,怎么不高兴?”

    他嗯嗯着,并不回答。这小子昨夜磨了我一夜,央我跟他们回科尔沁,直到胤禛派人来唤,方依依不舍送我至碧水风荷。

    “姑,你真不和我们一道回科尔沁?”塞罕仰着小脸问我。

    蹲下身,替他顺了顺有些篷乱的头发,“现在不回,以后得了空就回去看你们好吗?”

    他倔了倔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那牧仁哥哥也不回,嫂嫂也不回,你也不回,就我和父汗回。”

    “对,明儿你和父汗先回去,建起了新帐篷,你哥哥嫂嫂就回去了。”

    “真的?”

    “真的。”我重重了点了点头,牧仁和毓歆在大清待不了几年了,我还记得胤禛给牧仁的承诺:再等两年,两年后朕送你回科尔沁。这两年,是胤禛预料里要拔除功高势强的年家的时限,而这时限,看来要提前了……

    阿拉坦冲牧仁、塞罕道:“我和吉雅有话要说。”看我一眼,打马率先离开,我也扬鞭跟上,他骑得快,越奔越快,扬起一路风尘,几乎眯了我的眼。俯身马背,“驾”了一声,使劲儿催马,努力跟上他。好久没这么纵马了,好久没纵马的心情了,原来有时候是心情让你想做什么而去做什么,有时候是做了什么以后才慢慢培养出骑马的心情。

    就如同现在,那些点点的离愁还在,可我终于能笑着带些微喘看着他,“怎么?你还嫌我没摔够?”

    阿拉坦轻扬嘴角,翻身下马,将我扶了下来。这是一处稀疏的树林,春末的阳光已开始灼人,但清早的风甚是温柔凉爽,带得那太阳也减了威力。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在林间漫步,他负着手,似乎有心事。

    “多保重自己。”我跟在他身后,憋了半晌方说出这句话。

    阿拉坦转身看我,眉间轻蹩,“这话该说给自己听。”

    “嗯。”

    “我不在,凡事小事。”

    “好。”

    “遇事多与牧仁商量。”

    “我知道。”

    ……

    话说完了,有太多话其实和没话一个道理,因为话太多理不清头绪,而且有些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讲完这几句,两人又沉默下来。站在一株白桦树前,我停了脚步,冲他笑道:“再这么绕下去,我看你得改行程了。”

    阿拉坦走近我,目光里有很多不舍与牵绊,看得我心下生痛,却不得不故作轻松,“走吧,再不走真晚了。”

    他顿了顿,突然将我抱入怀中,开始时那么轻,带着他轻轻的喟叹,慢慢的那么重,好象要将我生生嵌入他的臂腕。

    “若是我不来,不知道何年何月你才会回科尔沁?”阿拉坦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鼻音,带着纠结的心情。

    此刻不用两相面对,我的泪滑了下来,落到他的肩膀上,瞬间被轻薄的衣料所吸,一个又一个的小圆点,溅湿了这个草原男儿的衣裳,也溅湿了他的心。

    “吉雅。”他低唤了声,接不下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努力笑道:“保重。”

    “嗯”阿拉坦应着,将我紧紧一抱,猛地放开,我听见他低声回了句,“保重。”话音未落,忽步走至马前,微一迟疑,终究没回身。扬鞭催马的吆喝声那样急,急到好象只要再多一点犹豫,他就不知如何踏上归程。

    我留在原地,没再跟他返回队伍,其实我也一样,只要再多一点犹豫,就舍不得他绝尘离去。阿拉坦与我,如同兄长,在这浓浓的亲情背后还有一份感激愧疚之情——从我在草原上遇到遭陷害的塞罕,从我与他们父子同生共死,从他放手后给我名份……桩桩件件,已不是我能还得清、付得起的。我们中间隔着的何止是迢迢千里,还有这前世今生的羁绊,注定复杂的感情,注定时时的牵挂。

    他走了,远远望去,那列队伍缓慢朝前行进。我看见塞罕欲过来被阿拉坦拦住,我看见那队伍扬起了灰,扬起,然后落下,顺着那条驿道,人群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还看见有人打马过来,好象看见年少时的阿拉坦——风姿飒爽,卓而不群。我有一瞬的怔愣,好象眨眼就回到从前……时光飞逝如电,当年草原上稚气的男孩儿,现在已是半生将过、成熟干练的男人……

    直到那人骑到跟前,才反应过来,他不是阿拉坦,他是他的儿子,也如他当年一般年轻,只是眉目间比他当年更加沉稳。

    眼角的泪被风吹干,凉凉的有些湿意,看着牧仁忘了眨眼,脑子一片空白,我想我不是在看他,我是在看他父汗当年的影子。

    “吉雅,走吧,春天风大。”牧仁顺手牵过我的马,催我回头。

    果然风很大,将我的裙摆卷起,眯了眼、乱了发,也忘了如何返身。依着一颗老树,慢慢坐了下来,遥望极远方,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的去感受、去体验——那些生命里除了爱情之外的东西,也同样震憾着我们的心灵,也同样让我们难以割舍,也同样让我们牵肠挂肚。

    牧仁微一顿,走至跟前挨着我坐下了。他不说话,只是安静陪着我,良久,看向远处的眼睛都酸了,才悠悠开口,“你们还好吧?”

    牧仁也看着远方,淡淡道:“很好。”

    “嗯。”我应着,转过头看眼前的少年,“毓歆幸福,就是我幸福。”

    他笑了,扬着的嘴角那么好看,“我知道。”

    我低头轻笑出声,对,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甚至怀疑他连我是谁都知道,可他不点破,因为那些往事里没他,他是全新的生命,自然应该有全新的命运,不用为上一辈的纠葛而纠葛,他只用努力走好自己的路,努力让科尔沁变得更大更强。这是——牧仁的使命。

    “走吧。”我站起身拍了拍裙角,坐够了、回忆够了,然后还是要回到现实,朝前看,我有胤禛,我们还有十年的时光可以互相依偎。短吗?我知足了,哪怕只是这一年,我也知足了。

    骑在马上,一阵疯驰之后,勒住缰绳,信马由缰,在旷野上慢慢踱着,享受这春末的风光,还有内心无尽的茫茫。

    牧仁跟了上来,轻轻一叹后沉声道:“年家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回头冲他笑,“这样美的景色,你也有心思说那些烦心事,与我无关的人,我需要有什么想法?难道感慨世事变化无常?”

    牧仁淡淡一笑,挑眉道:“与你的确无关,不过世人都说皇上是因为你……”

    “那是世人。”我打断他,不愿为这些事情分心分神,阿拉坦一来一去,仿佛让我释然不少,就让我自私一些,只陪着他一个人吧,再不管那些纷扰,再不听那些流传遍地的风言风语。“若为世人而活,那我就不该回来。”

    “你说得对。”牧仁扬高了音调,“就轻松些,别管那些世俗纷争,你既然‘回来’,就安心做个槛外人,别再跳进这个纷乱世间。只是……”

    “只是什么?”我扭头问他,牧仁摇头笑,“只是注定我一辈子都是一个槛内人。”话才说完,驾的一声,催马朝前去了。

    谁是槛内人?谁是槛外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我的轨迹与胤禛的交织在一起,他的轨迹与毓歆和科尔沁交织在一起。有些人轨道没完,人生已提前结束,比如胤祀;有些人轨道完了,人生还在继续,比如我……很难说这两者谁更幸运,因为这两者同样有很多身不由己之处。年家势败后,就会轮到胤祀、胤禟的最终覆灭……兴亡间,皇朝更稳固了。所以才有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都是棋子,扮演不同的角色,共同完成了上帝的游戏。不知最终与我们的天父面对面时,他会如何对待那些人间的成王败寇?

    一路行着,一路思绪万千。京郊的风光大致相同,这少人的旷野,和那天我们骑马放风筝的地方多么类同。然而毕竟不同,不但地方不同、人也不同、心情,也不同……

    我拉着风筝线,奔跑、奔跑、奔跑,可那风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吹得那风筝,一会儿摆向左、一会儿又摆向右。任由我跑红了脸,蝴蝶样的风筝还捏在手里,怎么也放不上天。

    看见天上零星别人家的风筝,不由沮丧,“这破风筝扎得不好,我不放了,你们谁要谁拿去。”

    毓歆使劲儿拉着油线,她的风筝飞得高,只见远远的一点,看不清模样,回头冲我笑,“你放得方子不对,得逆着风跑,还得把握放手的时机,有长风时方放手,短风都是乱的。”

    “谁知道哪阵风是长的,哪阵风是短的?风又不会说话。”我嗔道,才欲摔下那只蝴蝶,旁边有人骑马过来弯腰抢了过去,是弘昼。

    “都像你这么个性子,这风筝谁还放得起来?”他眼眸含笑,看我一眼,一手拉住底线,一手控马,驾一声在旷野上绕了个圈,待探得风向,催马奔跑,忽悠一下,风筝被风鼓起,摇摇晃晃,飞上了蓝天。

    欢声笑语洒落春天的京郊,他将线盘递给我,微微一笑,还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目光如此灼人,亮得如同黑夜的小星,我避开眼,接过那线轴,看着蝴蝶越飞越高,慢慢变作一个点,无法分辨它原先的模样。仰疼了脖颈,抬酸了双臂,慢慢将风筝收回。

    “当心勒了手。”弘昼下马过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垫着吧,这会儿线绷得紧。”

    “你管你家福晋去。”我笑道:“手帕我这儿也有。”说着低头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摸索……一阵风紧,吹得那风筝在天上乱摆,一时控不住,低低呼了一声,不等我回神,嗒的一声,线被鼓断了,少了羁绊,蝴蝶儿顺着风势,向远处飞离。

    “呀~”我轻轻一叹,刚欲抬脚追,又收了回来,有些怅怅。

    “算了吧,本来就是要放飞的,放飞了来年才好。”弘昼安慰着,其他人也往这边聚拢,正想说什么,看见远处有人急马赶了过来,仿佛是个侍卫,待他近了,匆忙的神色,不像平白无事过来的。

    “回几位爷的话,朝里出了大事,皇上召四阿哥、五阿哥火速回宫。”才到跟前,不及请安,跪地回道。

    “哦?什么事如此慌张?”弘历上前问着。

    那侍卫抬眼一扫,稍一犹豫,“听说是年将军犯了事,皇上将他拘拿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我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同时看向我,都带着些猜测和疑惑。

    ……

    就在那天,年羹尧被革职拘拿,禁于十四从前的府中,听候审判。回到碧水风荷,一切平静如常,可我等至深夜,仍不见胤禛回来。春晓偷眼看我,磨蹭半天方开口,“公主不必等了,奴婢听御前伺候的人说,皇上今夜去年贵妃那了。”

    是啊,他得安抚她,她的兄长犯事了,她的娘家快倒台了,她的心情一定很糟糕,至少比我的糟糕,我只是感叹,只是淡笑,只是嘘吁罢了。她呢?她一定痛哭流濞,一定伤心不已,一定无法释怀……

    事情就是这么突然发生的,但其实也不突然,我知道前面有很多辅垫,甚至连胤祀也搜罗了一少年家的犯罪证据。当你想一个人倒台,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没有人会没有缺点。我摇头,慢慢睡着了。原来,在我懵懂幸福间,一切,都已发生……

    思绪飘得很远,然后又慢慢被拉回。今天不是那天,今天是送别阿拉坦,我们已到城门外,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远。牧仁昂首在我前面,不知是否心理原因,总觉得大婚后的他,有一些不同。好象更成熟了,也好象更男人了……虽然以前他就有侍妾,但妻的概念毕竟不同。我想,毓歆是幸福的,因为对一个家庭来说,有时候责任心比爱心更重要。而牧仁就是那个也许不十分爱,但一定十分“责任”的男人。

    不知为何,今天想得这么多,从前的事、将来的事、现在的事,接二连三出现在脑海里,说不上高兴,但也绝对不是难过,是淡如流水的审视——一件件过去、一件件来临,我们在这流淌的时空里,开始是这样子,后来变成另一个样子……都是因为世事的打磨,都是因为那些苍海桑田的变化。

    有什么是永恒的吗?我的思维纠结在这里,想不通又想不出,一直到回到圆明园,一直到回到碧水风荷。没注意下人的敛神静气伺立着,没注意到这里不同往常的气氛,然后,春晓迎了出来。

    “公主,年贵妃来找公主,等了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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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章有点短.

    两个原因:一是情节比较完整了,二是急着要出门。

    亲们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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