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连锁反应（１）

              
    翌日一早苏禾便起床了。昨儿虽然累，但睡得舒坦，今儿精神气不错，她早早地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正穿了雪地鞋要出门去呢，忽而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凤喜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拿被子把头蒙住了。碧儿离门边儿近，上前开了门，只见弘玉戴着一顶毛边儿毡帽站在外头。风呼呼地刮了进来，碧儿也不说话，只是冲弘玉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弘玉早也就习惯了，进了屋，顺手将门关上。

    “哟，弘姐姐，”苏禾瞧弘玉面上虽挂着笑，但脸色依旧不大好，遂问道，“这么大早的咋就跑过来了？吃过了么？”

    弘玉将毡帽脱下，拍了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挂好，笑道：“刚吃了点儿稀饭呢，身子也暖了。……幸而我来得及时，你们都还没有走。”

    苏禾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冬素自打弘玉进门儿起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见弘玉转过脸来，冬素立马转身叠被子，不看她。

    弘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了都，一个个的。也没什么大事儿，瞎紧张个什么劲儿呢。今儿一大早我就得到了崔妈妈的口信儿，说是今儿早晨大小姐屋里头的人要过来咱们清芜园呢。”

    苏禾松了口气，自己跟那什么大小姐可是没有过任何交集，连人家叫什么还都不知道呢，遂坐下说：“我当什么事儿呢，只是大小姐的人过来做什么？”

    弘玉笑道：“谁知道呢。不过八成是要来要人的吧。都说咱清芜园的丫头水灵，说不定大小姐那儿缺人手呢……这回倘若是大小姐那儿缺人，那要过去的丫头，可就有福气了。”

    苏禾不禁皱了皱眉，感情这府上的丫头个个儿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她心里也明白，若是能伺候小姐，尤其是大小姐这样快要出阁的姑娘，倘若能够成为陪嫁，那保不定又是另一个大户人家的半个主子了。可那些自然不是苏禾向往的生活。于是她站起身来，对弘玉道：“我来清芜园的日子短，若真是大小姐过来选人那也轮不到咱的份儿上。我可得走了，今儿我要去老屋那边呢。”说着扭头又对冬素道：“冬素，我可走了啊。今儿大小姐屋里的人过来，你可得等等啊。”苏禾说着的时候是笑着的，谁不知道这园子里头最盼着做出头花儿的就数冬素了。可冬素的反应好似慢了一拍，愣了一下才渐渐展开一个笑容道：“苏丫头你就羞我吧。”

    可苏禾刚一出门儿，便迎面遇着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大丫头——这丫头的衣裳是缎子的不说，头上还带着两朵簪花，长得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很是标致。就冲这身打扮，苏禾一眼便知道这是一个月拿五百钱的上等丫鬟。

    “哟，这妹妹这么急匆匆地往哪儿去呢？”那丫鬟见了苏禾，不紧不慢地笑道。

    苏禾连忙止了步子，欠了欠身：“大一早的还没清醒呢，姐姐哪儿来？”

    那丫鬟笑道：“叫我翠屏便好。我替我家小姐寻人来了。”

    “外头冷，不嫌弃的话进去喝杯茶再说吧。”苏禾招呼她进屋。

    刚一进屋，冬素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个劲儿地盯着这边看。弘玉连忙起身：“可是大小姐跟前儿的？”

    翠屏点点头：“甭客气，都坐着吧。我就是替我家小姐来寻一个叫‘苏禾’的丫头来了。”众人一听都愣住了。就连凤喜都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你家小姐找苏禾？”

    “是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就是过去问个话什么的，恐怕一会子就能回来了。”

    苏禾心底不由好笑，那位小姐是怎么认识自己的？自己这么多日子可都安生得很，连夏小爷的面儿都见不着，更别提跟府上正经的主子大小姐有什么瓜葛了。不由上前一步，疑问道：“不瞒姐姐，我就是苏禾。可大小姐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那翠屏一看她就是苏禾，忙笑道：“原来就是你啊。你跟我过来，去了便知道。”说着拉着苏禾的手腕儿便要往外走。苏禾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弘玉和凤喜皆是面露疑惑不安之色，碧儿依旧是一脸平淡，并无异常，倒是冬素，颇有些看好戏的表情了。苏禾轻嗤一声，想当初听说太太要张罗祈少爷的婚事，面对蓝坠儿冬素也是那副表情。这个冬素也就这副德性了。苏禾没有多想，只跟着翠屏一道出去了。

    “我家小姐住的地方叫做望月楼。有些远。”翠屏一路解释着，“我早晨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呢。你说这天儿啊，真是短的可以。”

    “大小姐住楼上？我瞧着就连北面老屋也只是一层呢。”苏禾道。

    翠屏一听她这么说，不由抿着嘴笑了：“哪儿啊，难道说是楼就真的是‘楼’不成？只不过起个雅致的名儿而已，也只是一层。你瞧那浣溪纱，哪里有什么‘纱’了？就是洗衣房。这名儿都是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取的。老太爷好这一口，喜欢舞文弄墨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一会儿便到了望月楼的门口。出来个婆子领着二人进去了，要苏禾就在外堂等着。只一眨眼儿的功夫，便见一十六七岁的娉婷少女从里屋出来。上身穿着鹅黄氅衣，阔袖口儿镶了一道又一道的朱色滚边儿，正是时下流行的那种，颇为华丽。

    程秋棠不由挑眉：“你老盯着我衣服边儿看什么？”

    苏禾一愣，以前可没人告诉她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说话也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赶紧陪笑道：“失礼了。”

    程秋棠没有笑，只是在屋北的椅子上坐下了，翠屏立马端上茶。她打量了程秋棠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苏禾在程秋棠坐下的时候注意到了她那双小脚——这可是她头一回这么近见到古时候女人的小脚呢。之前打交道的都是些丫鬟，没有裹脚的。

    “你还在看什么呢。”程秋棠不满道。

    “没看什么，等着小姐问话呢。”苏禾面色淡然道。这小姐没来由地不给她好脸色，苏禾也笑不出来。

    “你就是苏禾？”程秋棠放下茶盏，严肃问道。

    “是了。”苏禾依旧不解究竟自个儿哪儿那么出彩了，得了这位大小姐的瞩目。

    程秋棠示意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都下去。末了对翠屏道：“你也下去。”

    翠屏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怎么，好大的事儿哦，我也不能听？”

    程秋棠瞧了她一眼，颠了颠下巴道：“你姐姐我今儿不高兴让你听。小蹄子快出去罢。”翠屏一听，不由撇了撇嘴，方才出门去。

    “小姐有什么话，现在总归能说了吧？”苏禾不大喜欢这种说话跟藏了国家机密似的畏首畏尾，不由有些不耐烦。

    “你昨儿夜里听见了什么？”程秋棠问得苏禾一头雾水。

    苏禾觉得好笑：“昨儿夜里睡得安稳呢，哪里能听见什么。”

    “撒谎不是？”程秋棠冷笑道，“想不到你个小小的粗使丫头还真有几分胆子呢。敢跟我来假的？”

    “我昨儿一夜睡到亮呢，不知道小姐在说些什么。”

    程秋棠早就不高兴了：“你最好从实招了，只要不四处乱嚼舌头，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会难为下人。不过你若是想拿这个把柄弄得满城风雨，别以为我这个‘大小姐’是吃干饭的。我若是不开心了，能让你立马卷铺盖走人，你信不信？”

    苏禾忽而觉得荒谬至极，努力压下上辈子纵容得不大好的脾气来：“小姐，这事儿我寻思着里头一定有些误会。小姐不妨仔细想想，等确凿了再来让我‘卷铺盖走人’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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