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寒酸”的晚宴

    拉夫特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马尔卡的城堡，在那之前罗特一直待在客房里没有出来。
    当然他早就把女仆赶……请出去了。
    莉洁莉特虽然很不满地在说什么“一般来说体验过第一次后都会想要再来好几次，直到稍微习惯了那种刺激之后才能冷静下来才对吧？”，但罗特心里有的只有憋屈。
    前来通知罗特晚宴开始的人竟然还是那个女仆，明明是与之前别无二致的笑容，但是罗特却连看上一眼都觉得尴尬。
    所幸这位训练有素的女仆没有显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处于侍者模式下的她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会令客人觉得不舒服的举动，模式化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利斯塔先生也和拉夫特大人一起，主人非常期待与各位客人的晚宴。”女仆微笑着说着，将面色僵硬的罗特一路领到一楼的餐厅门前。
    她推开了餐厅的门，一进门就发现拉夫特坐在正对着餐厅门的位置。
    他此时正在和长桌左边的一个男子说着话：“……那一队卫兵似乎是对着什么人发起了交叉式的冲锋，而敌人则主动迎了上去。但奇怪的是战斗的痕迹突然在中断，也没有离开的脚印，仿佛战斗双方在同时间突然一起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超凡之力的痕迹留下，干净的好像被人刻意抹掉了……”
    罗特是不懂贵族的餐厅礼仪，但是养父威尔斯福在建起一个大房子后为了附庸风雅也是研究过点餐桌礼仪，好像是男女主人应该分别坐在桌子两边，然后主宾应该坐在女主人身边之类的。
    但是现在这所谓“晚宴”却是此地的男女主人坐在桌子左侧，另有两个客座在桌子右侧，然后地位特殊的拉夫特被直接放到面对正门的位置单独坐着去了，和罗特所知的不一样，弄得他有些糊涂。
    女仆将罗特领到了长桌右侧的一个座位上，随后和其他佣人一起站到了房间的左侧背门的一角，那里有一道小门，算上她有三位女仆和两位男仆在门边贴着墙一字排开。
    利斯塔也已经在右侧就坐，对着罗特点了点头。
    “无需如此拘谨，冒险者之间打招呼应该更豪放一点才对。”
    一个穿着有些紧身的前短后长的灰棕色礼服的中年男子以及身穿绛红色贵妇装的女性坐在长桌左侧的主位上，男子看到利斯塔用点头来打招呼之后一本正经地叫他们别拘谨。
    虽然罗特不懂穿衣打扮，但还是觉得这对贵族夫妇的配色有点糟糕，太暗了点，而且男子的衣服实在太紧了，好像故意想要显得自己肌肉很多的样子。
    罗特也就是稍微多看了一眼那绛红色的衣服，但这里的女主人却攥着拳挪动了几下身子，但是她全身衣服都是那个颜色，实在也没处可躲。
    哪怕不懂礼仪也觉得好像失礼了的罗特先老实坐下了。
    拉夫特有些无奈地对中年男子说道：“马尔卡二世先生，一位贵族凯涅在你的领地范围内死去，一队骑着双角马的卫兵人间蒸发，现在真的是吃饭的时候么？”
    马尔卡二世回答道：“拉夫特大人，我理解您作为现役冒险者凡是亲力亲为的风格，但是在此事上最好的应对方法难道不是交给协会的专业人士处理么？凯涅先生的悲剧，我听闻了以后也感到十分悲痛，只是那里并非我的领地，亦是不方便插手啊。”
    所以马尔卡二世此时的反应倒也不能说是不合理，按照拉夫特的描述这案发现场何止是扑朔迷离，不交给冒险者协会还能怎么办？
    当然，麾下的一队卫兵失踪，他作为领主如此淡定确实不应该，但根据罗特之前的猜测，那些卫兵本来也是希尔芬家的同伙，凯涅·希尔芬也是死在自家领地洪恩村里，那么马尔卡二世对于他们出事这么不上心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违法犯罪之人是没牌子的重要来源，除了小偷小摸这样的犯罪还能有卫兵以及监牢的用武之地，那些重案的犯罪者比起坐牢和砍头也往往更希望去做没牌子，哪怕是被卫兵抓住的也总是要再送给协会，是以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联合王国中侦破案件的工作就被冒险者协会接手了，各个城市的卫兵也只能与协会的侦探部门合作抓捕犯人。
    协会侦探部门似乎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但秦汉人会将之称为“六扇门”，据说是秦汉人历史上曾经有过的职能类似的朝廷部门。
    至少在罗特懂事的时候起就已经是这样了，他也只能从一些曾当过卫兵的老人口中听到对于协会手伸得越来越远之类的抱怨。
    但冒险者协会这种做法的效果出奇的好，所以最后也还是得到了王族议会的支持，因为协会是全国性的组织，所以有能的侦探会根据需要四处调动，再狡猾的地方上的犯人面对由全国的查案人才组成的侦破组也往往只能束手就擒。
    各贵族领地卫兵自行查案时经常出现犯人潜逃到其他领地，而后受害者只能到冒险者公会发布通缉委托，让本就已经受到伤害的人们再承担经济压力，而协会办案则全无这等弊端，只要犯人还生活在联合王国内就无处可逃。
    有时为了抓捕犯人，冒险者协会也会通过冒险者公会来发布一些官方委托，发动各地的冒险者协助办案。
    在管理犯人上协会也自有一套办法，没牌子是不被允许持有金钱的，他们的报酬都以类似罗特从杜赫姆那里得到的玉牌类似的方式发放，是只能在协会产业内部通用的代币，换句话说一旦成为没牌子就只能作为冒险者在冒险者协会的产业内生活，一旦被查出私自持有钱财就立刻会被没收并记过处分。
    没牌子若是潜逃，身无分文的他们要么想办法隐姓埋名去过没钱也能活的日子，要么就只能再度犯罪，然后被协会的侦探们追到天涯海角去，潜逃超过两次不管原本是什么罪名，一律处死。
    拉夫特照理说已经在这马尔卡城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才对，却不知为何对于此地一些情况并不了解，“那个村子不是你的领地？”
    马尔卡二世说道：“此地在一百年前还是戈尔察克家的领地，后来他们为了入住王都将这座城两个村子送给了王都贵族特尔里木家。我的父亲马尔卡一世原本是特尔里木家的侍从，后来因为被发现有战斗的天赋而被提拔，后来成为了冒险者，收复了狮鹫山谷后将战功献给了主家。特尔里木家为了表彰我父亲的功勋，才为我父亲谋取了一个贵族的地位，并将这不完整的领地赐给了他，这座城也是那时起才改名叫马尔卡城的。”
    拉夫特皱眉道：“也就是说在你父亲那一代，特尔里木家没有获得任何属于他们自己的战功？”
    “对于战功贵族拉夫特大人来说这种交易可能会不好接受，所以我才始终没有提起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今日会因此造成您的迷惑，请允许我致歉。”马尔卡二世微微低头说道。
    一代没有战功的贵族会被剥夺一定的领地，这样看来特尔里木家不过是把原本应该被剥夺的领地打了个折扣送给了将自己的战功献给主上的马尔卡一世。
    说起来拉夫特先生到底是在马尔卡城干什么呢？看来至少是不需要了解领地归属也能做的事情就是了，罗特心想。
    “那个洪恩村会成为希尔芬家的领地也是一样的原因么？”拉夫特确实是显露出了一些不满的情绪。
    “据说戈尔察克家在入住王都后发生了些什么，一代人都因为奇怪的原因死亡，只剩下了一个女儿。虽说听起来有些可怜，但一代没有战功也是事实，于是他们家剩下的六座村庄被剥夺了五座，都被希尔芬家买下了，只剩下一个戈尔伊恩村。”马尔卡二世回答道。
    罗特还在理解着这些贵族间的领土交易，莉洁莉特却是在他心里开口道：“那看来这马尔卡家也要不行了嘛，不然那五座村庄就不应该都被别人买下来才对。这个穿衣品味很差的家伙也到中年了，应该也没有获得过什么功劳，甚至自己城里的卫兵都被希尔芬家渗透了。”
    拉夫特盯着马尔卡二世看了一会儿，最后说道：“这样看来，此时还真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感谢拉夫特大人的理解。”马尔卡二世说道。
    他的夫人一直坐立不安的样子，看情况好像缓和了一点，连忙点了一下桌铃，很快便有人从小门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五位佣人则分别端起了罩着罩子的盘子，给桌上的五人分发菜品。
    “原本应该事先将骑士宴的菜品在桌上摆好的，但今晚因为晚宴推迟，为了避免菜品变凉只能这样上菜了，请各位谅解。”马尔卡夫人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说道。
    “第一道开胃菜是番茄烩肉片。番茄是在隔雨的大棚中用净化后的水灌溉养育的，猪肉也取自专门喂养出来的家猪，为了减少污秽给肉味带来的影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陪在猪的身边，帮它祛除污秽……”
    女仆打开了罩子，罗特发现这盘子的底高的吓人，看起来很大的盘子上面薄薄地铺了那么一层番茄和肉片，摞到一起不知道够不够一口。
    而且已经凉了，一点热气没有。
    莉洁莉特听说这些东西都是隔绝了污秽的，吵着要尝尝，罗特说你别暴露就行，随后盘中便分别由一片番茄和猪肉缺了一小块。
    “臭味倒是几乎没有了，但这菜做的也太差了，厨师哪里请的哦！”她果然抱怨了起来。
    女主人针对这么一道开胃菜说了半天，到最后也都是在介绍材料本身多么多么特殊，对于厨师的手艺也是半点没提，终于说完了之后她才带着笑容拿起了刀叉。
    罗特觉得同样是模式化的笑容，她笑得还不如那个女仆呢，说起来这里还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但罗特找不到源头。
    罗特发现所有人都开始吃了，才最后拿起了盘子边的刀叉，发现是竟是三齿的，还是银器。
    也对，菜切的这么薄，两齿的叉子怕也是不好用呢。
    还是筷子最好，伪装成秦汉人的威肯人罗特这么想着。
    虽然莉洁莉特的评价极低，但对罗特来说，能吃到几乎没有污秽的臭味的食物就已经很难得了，就是这也太少了点。
    他还发现马尔卡夫人似乎对他无意中对刀叉和菜品味道表现出的惊奇很是感兴趣。
    这是从自己身上找优越感来了？
    罗特心里有些不爽，本想干脆用怀表把自己变成扑克脸，但一想到这女人又是穿着不喜欢的衣服，又是在拉夫特和丈夫的谈话中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也挺可怜的，就觉得也无所谓了。
    这之后的各种菜品基本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种类要多，猪肉之后是鸟肉，鸟肉之后是牛肉，蔬菜也都不重样，只是这量……都是高底盘子上的薄薄一层。
    每道菜上来之后，马尔卡夫人也都要专门介绍一下，只不过说得最多的也总是做菜的材料本身，对于这菜的做法有什么讲究则往往一句不提，或者随便带过。
    莉洁莉特一样每道菜都要尝一点，然后大为批判，恨不得把厨师掐死一般。
    罗特发现在这场所谓的晚宴里，真的有在听马尔卡夫人在说什么的好像也就只有自己了，不管是拉夫特还是利斯塔都只是假装在听。
    罗特这个平民竟有些同情起这个贵族夫人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样顿晚饭都不会是一次愉快的体验了，能吃到没有污秽味的东西虽然难得，但菜本身又凉又少，到现在四道菜也就是四口的量……
    在第五道菜奶汁白鱼上来的时候，佣人们还同时给每个人上了一杯红酒。
    酒在这时候才上有什么讲究么？罗特不知道，那瓶酒好像也被收起来了。
    酒本身就已经是最棒的饮品，主要是哪怕排除酒本身的味道，发酵过程中污秽留下的味道也会变淡，而且酒陈的时间越长自然也就会越好喝，莉洁莉特也对这酒的味道给了不错的评价。
    “年头太短，不过原料和发酵手法还行。”
    罗特反正是喝不出来这么多，他的感想只有：啊，是葡萄酒。
    晚宴在第八道菜的时候结束了，相当于罗特这顿晚饭吃了八口。
    莉洁莉特也相当感慨了：“我活这么长时间见过的最寒酸的贵族晚宴也不过如此了，他哪来的勇气啊？”
    奢侈是贵族的义务，罗特想起了这句话。
    或许这场晚宴也是义务吧。
    也许这种晚宴的形式并不是个例，这种高底盘子可能也不是这家才有。
    说起来原本菜肴应该一开始就都摆好来着？若是那样的话，八道菜摆好了远远一看好像还真会觉得好丰盛也说不定……
    马尔卡二世确认每个人都吃完了之后，开口道：“原本我应该多与各位客人聊一些领地内的趣事和旅途上的趣闻，只不过二位冒险者都是远道而来，拉夫特大人也有公事缠身，不应该死板的遵循流程。那么晚宴便就此结束吧，玛丽，爱丽，带着两位客人回房间吧。”
    罗特生怕被人问吃得怎么样，知道能走松了一口气，跟着利斯塔姑且鞠了一躬后他便在女仆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利斯塔走在前面，先行进了他的客房，罗特故意放慢了点脚步，等到那个爱丽先走了之后才在门口对玛丽问道：“马尔卡家真的付得起你的工资么？”
    罗特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他觉得与城堡里的仆人的服务素质相比，这什么晚宴也太寒酸了点。
    玛丽听了这话忍不住捂嘴轻笑道：“看来罗特先生是误会了什么，这场晚宴的价钱就已经相当于我半年分的工资了哦。”
    “……就这样的八道菜？”罗特有点懵。
    玛丽勉强才收起了笑容，“而且我们这些侍者其实都是从特尔里木家来的，也不需要马尔卡主人给我们发工钱呢。这种事本不应该对客人说的，请你替我保密哦？”
    罗特“哦，哦。”地答应着，总之回到了客房里，客房在他去参加晚宴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收拾过了。
    等到听到玛丽离开的脚步声后，他才从自己的魔法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块干粮。
    莉洁莉特一看这干粮就难受，“哇，虽然那些菜做的跟屎一样，但至少吃着不跟屎一样啊，你现在真的啃得动这东西？”
    罗特毫不在乎地咬了一大口。
    “有什么办法，没吃饱我饿啊！”
    莉洁莉特不可置信道：“你的味蕾应该也没死光啊，怎么做到的！？”
    罗特懒得回答，这场晚宴给他带来了一些谜一样的冲击，让他说不出的不得劲，想要缓过来至少应该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老大，是我。”喜欢剑神他师傅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剑神他师傅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