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锲一根钉子

    刚说到这里，乔招娣进门了，她的身后竟然跟着哑道婆。两个人好奇，不明白她们怎么走到一起了?
    见乔招娣急不可待的问：“师姑，怎么不是您叫我？”
    哑道婆不等慧明回答，很快上来比划，意思是静慈召见的。乔招娣不等她比划，继续说：“这位老真人，那一次我来这里时在院门外的路上见过，今天去赵家叫我，我就跟来了。谁知道不是带来见您，我不愿意，得来这儿问一声。”
    之前，慧明把召收乔招娣入籍的呈文，让安童交给了静慈。尽管自己可以直接向枢密院提出，但还是按照程序经过一柱观，由静慈上报。可能现在枢密院批准了，乔招娣是慧明举荐的，静慈心里肯定不太情愿，但又阻挡不了。此刻虽然也是按照道家纳人手续，由观里负责操办，但她会怎么做呢？
    拒绝接纳，她没有这个权力，唯一可行的就是考核。尽管从来的考核都是形式，但在她手中就不是形式，因为考核如果不过关，或者有重大问题，道观有权拒收。
    静慈明知道乔招娣是慧明举荐的，通知她来，不事先告知慧明，公事公办，表面上也是一种客气。表示一旦这个人被淘汰，举荐人脸面尚存，不会难堪。
    这个老女人，搞阴谋诡计还做出照顾人的高姿态，慧明心里默默地冷笑。但这些话此刻不好与乔招娣说，也就顺水推舟：“这位老真人奉观主之令召见，是一柱观愿意接纳你，如果能入道，以后得好好学法。”不告诉乔招娣马上可能考核，是自己装拙，相信乔招娣一定能应付得了。
    乔招娣不知道这些，就跟哑道婆去了。看她们去的方向是静慈的住所，安童说：“这个老母猪，什么意思啊？”
    慧明一笑：“这是道家进人常规入门手续，咱们不好挑她的错，担心的是，她马上一定有一场考核。之前让乔招娣增加课程，就是防备她这一手。”
    安童不服：“这是你向朝廷要来的名额，与那种先考核后审批不是一回事。现在一定是枢密院批准了，她凭什么考核？”
    “这也是符合规章的。两宫使去年有过一个明文，被招的人入籍以后，不符合条件的都可以退，何况乔招娣还没入籍。”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帮助乔招娣？”
    “放心，有那几本书，她对付得了。”
    一会儿，果然哑道婆来通知，静慈召她们去三清殿，两个人就去了。殿上有许多人，和前次招收老君庙新人的规模一样，观里所有的法师高功都来了，还是慧珏记录。乔招娣已经在这里，大家坐定后，静慈发言：“今天本观招收一名新弟子，按照法度予以考核，为公平起见，由众位高功法师出题。慧明，你看如何？”
    慧明回答：“全凭师太主持。”
    “善哉！善哉！”
    提问开始了：“乔信士，你是怎么理解清静无为的？”
    乔招娣熟练的回答：“天道自然无为，主张心灵虚寂，坚守清静，复返自然。”
    “见素抱朴呢？”
    “品质纯洁，性情高尚的圣人，其言行合乎自然。”
    “那么，什么叫坐忘守一？”
    “忘记并不见得是坏事，记得也不见得就是好事，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慧明给她的，都是道家基本经典，考核内容大致也在这些范围内。特别是道经大都带有一种哲学性，可以望文生义，也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考官本身也拿不准，当然也无法辩驳。提问接二连三，本来已经超出入籍者考核程度，不需要再考了，但还是有人开始出题外题：“你夫赵富贵说自己皈依道门，是为了躲避兵役，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一个问题是要害，涉及到入道宗旨，一旦被绕进去，不仅入不了道，甚至还会受到处罚。因为女人虽然不会被征兵，但一样上战场从事公差劳役，与男人服兵役性质差不多。入道为了避差役，这是朝廷的忌讳，不能老老实实回答。
    因为不属于书本知识，慧明给的经文上没有，乔招娣不知道怎么回答，望了慧明一眼。见慧明不经意的伸手挽了一下发髻，乔招娣突然想起，这个动作与一句话有关。便从容地回答：“不是，小女子心里崇道，为弘扬道法而来。”
    对方继续穷追：“道法崇尚无为而治，梁王兵行天下，讨伐四方，是无为还是有为？”
    “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作为。”
    “你的意思是妄作为？”
    乔招娣见慧明不屑地一笑，就知道怎么回复：“大师，你这个题目太大，我不敢回答。”
    她的话，引得众人哈哈一笑。静慈知道乔招娣是有备而来，急忙收场：“新来弟子熟悉道法，道心虔诚，我看考核可以通过了。”
    见没有人不同意，她继续说：“乔招娣，这是你的俗家名字，今天受箓入牒，本观得赐你一个道号。”又问：“慧明，你看她的道号怎么排？”
    慧明依旧不失礼节，站起身双手合一：“凭师太主张。”
    “好，好，你坐下。乔弟子道法悟性甚好，人也聪慧，就给她提升一步做炼师。炼师的排辈，道号是觉字起头，之下是聪字头。乔招娣，你过去多苦多难，就叫你觉难吧。”
    炼师这个职位，起初多指修习上清法者，后泛称修炼丹法达到很高深境界的道士。道教开始以“道”为最高信仰，认为“道”是化生万物的本原，在中华传统文化中，与儒学和佛教一起，占据着主导地位的理论学说。但后来逐步世俗化，寻求有关实践炼成神仙、长生不老的方法，炼师也就真的成了“炼”丹药之师。虽然他们的皇祖、唐太宗李世民是吃丹药而死了的，但这一门功课，盛行于宋元之后全真教的兴起，此刻不是主流。
    乔招娣上前致礼：“谢住持赐号，觉难恭祝师太福生无量天尊。”
    “善哉、善哉！”
    底下是发给她道牒，道服，道具等等。静慈继续说：“觉难，你可以自己择师拜师。哦，乔弟子是慧明举荐的，为考核公平起见，之前没告诉诸位。名师出高徒，慧字比觉字高一辈，觉难，慧明正合为你之师。”
    乔招娣很兴奋，转身要来拜慧明，慧明悄悄地摇一下头，她就不动了。很快地想一下，对静慈说：“觉难有幸入观，全蒙师太抬举，谨遵师太钦命。”
    慧明这时说话了：“晚辈曾在观中偶遇觉难炼师，发现她有慧根，所以虔心招她入道，以弘扬道法。师太，你知道的，我的道法浅薄，不敢为人师。慧珏法师道德高深，就让觉难拜在她的门下吧，以后也有利于修习。”
    静慈顺水推舟：“恭敬不如从命！觉难，慧珏法师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师父，快来拜见。”
    乔招娣望了慧明一眼，见她微笑，就过去拜慧珏。慧珏依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受了礼，受箓仪式结束。
    安童开始因为乔招娣考核被刁难而气愤，看她过关又高兴，全神贯注之下，没有发现她与慧明两人之间的动态。此刻见乔招娣竟然没有拜慧明，气愤不已，回去就骂：“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了。师姑，咱们帮了一个白眼狼！”
    慧明问：“你说的是谁，觉难吗？”
    “我不会叫她什么觉难，在我眼里，她永远叫乔招娣。且不说是谁救了她，就说论资格，你也堪为其师。看看她，竟然一副谄媚讨好静慈的嘴脸，什么‘全蒙师太抬举’。呸，再怎么脱胎换骨，也不能没了良心。”
    “你错怪她了，难道拜我为师就好吗？”
    安童正要说什么，乔招娣来了。她此刻已是一身道袍，俗话说，男要俏，一身毛，女要俏，一身孝，红妆素裹越发显得人的俏丽。安童嘲讽着：“炼师大士攀上高枝，小知客给你行礼了。”
    乔招娣不晓得安童正在气愤，仍和平常一样：“安知客，你怎么能给我行礼呢，我会一辈子记得你对我的好。”
    说完就拜下来：“给师姑见礼！”
    慧明忙叫安童扶起，乔招娣转过身说：“不敢要你扶，再来拜你，谢知客大姐。”
    看她拜自己，安童背过身去，表示不接受。慧明抿着嘴笑，安童更生气：“有什么可笑的？从今以后，做人莫做观世音，救苦救难，弄不好什么时候还能背后捅你一刀。”
    乔招娣自己站起，莫名其妙地：“安童姐，你什么意思呀？”突然明白了：“一定是因为认师的事吧？告诉你，我还在这里生气呢。师姑，为什么不让我拜你为师。”
    安童糊涂了：“等等，再说一遍，谁不让你拜她为师？”
    “你问她呀？”
    “师姑，究竟怎么一回事？”
    慧明说：“你也不听我解释，就气得一佛出世。是的，当时是我制止她，不要拜我为师。”
    “好呀，原来是你俩合谋，让我在这里生气。”
    慧明对乔招娣说：“觉难，不让你拜我为师，一是想让你多经历，多见识，独立支撑一块天地，将来分担更重要的事。二是你我以后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与我的关系疏远，与你的师父亲近。为什么这样？因为空门不是世外之地，一柱观同样也不清静无为，特别是我们的观主静慈。”
    乔招娣禁不住诧异：“你说的是师太，慈悲为怀、和蔼可亲的老人？刚才去她住处，谆谆教诲如何善心修道，说得语重心长。看她那简朴的衣着，和简陋的屋饰，掌管着两三个皇家道观的观主，自己却一贫如洗，好一个清静修为之高道。”
    “那都是伪装，她，可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等等！师姑您这么说，倒使我想起一件事，就是刚才在大殿考核时，那个法师提问的赵富贵。”
    就把赵富贵被抓兵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他父亲告诉我，一柱观审核后，赵富贵曾经找过静慈师太，说宣徽院副使赵殷衡是自己的表兄弟，请求她看在对方的面子上帮忙。师太亲口答应了，但最终却没有招收，使得他被抓了兵无法赎回，至今生死未卜。”
    说到这里叹一口气：“我狐假虎威成功了，他狐假虎威失败了，我要尽快去汴梁，请求赵殷衡解救他。”
    安童插话：“赵富贵不顾夫妻情分，出卖了你，使得你走投无路，几乎自尽。这样一个人，你还要帮他？”
    “怎么说呢，做过人家一天的媳妇，就是人家一辈子的媳妇。他可以无情，我不能寡义。”
    “乔招娣，好，好！你与师姑面临过同样的处境，也具有同样的心胸，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乔招娣继续说：“我在老家见识过许多乡村兵役和劳役的事，躲避应征或者是反对应征，被人告了密，官府立即就来抓。刚刚在大殿上听到这个考题，我当时心里很愤慨，出题人这是要引诱、误导我说错话，那结果不仅仅是会不会录取，而是会不会去坐牢。幸亏看到您的示意，才让我躲过一劫。现在想起来，难道这是师太的手法？赵富贵不被录取，也是因为没有向她贿赂？”
    慧明说：“我会让你见识到她的道貌岸然。”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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