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闹饭

    慧通为交结韩建，办好这场法事，几乎倾其所有。
    她也摆出一副两观道主的架势，不仅是一柱观，老君庙的人众都叫来了。还挤出全部家当，烟花，香烛，礼巾，布饰，器服，吹拉弹唱的小号，金鼓等。甚至还代丧家制作诸星曜神，司命星君，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上生星君，南斗六星君等刍灵，把醮供仪式搞得很丰隆。
    自己像一个乐队指挥似的，穿梭于两观道场之间，无非是叫人卖力气。觉桂跟在后面，一时指拨这个，一时指拨那个。两个人的眼睛，盯着要巴结的大人物出现，以便上前讨好。
    器乐吹鼓了好长时间，觉珪不放心：“师太，你说韩大人能来嘛，我们会不会白费功夫？”
    “我也不知道，京兆尹府上的人通知时，只说释道两院都来，没说他来不来。先不管他，出来就是卖的，我们做得卖力，韩大人满意就行。”
    “没错，醮死人就是给活人看的。”
    “慧珏和觉灵，不会跑来捣乱吧？”
    “早上我检查过，吩咐她两个今天去庄园劳动，晚上方许回来。我这就是客气的了，记得吗，就是她二人当时派了几个在家出家的老女道，连上清观的门都不让出去，想饿死我们。不说这话了，你看，那来的不是韩大人么？”
    慧通看到一队仪仗，前呼后拥，韩建真的来了。他的身后，竟然跟着朱友珪和赵殷衡。
    不等主家迎丧，慧通先挥了一下手，各异的法器声音更大，女道们吟唱着古老的曲调。自己跑上去行礼：“无量天尊，贫道一柱观慧通，在此迎侯韩大人。”
    韩建没有跟她回礼，回过头朝着朱赵二人：“你们听，比舞台上唱戏的都有趣，还有这些刍灵做的也挺有意思。”
    赵殷衡认得其中一个：“这是南斗六星君，道家之神。”
    张厚出来了，他不知道韩建会来，竟然有一点感动：“大人怎么也来了，如此祭奠规格，卑职担当不起。”
    “张军使，那一天的确不知道你去许州何事，急着令你回头。有什么不到，这些，都算陪罪吧。”
    韩建是个聪明人，把话说在前头。客观上消弥对方的仇恨，主观上也是在警醒，你知我知。
    张厚可能没有想到这些，脸上依旧感激的模样：“不敢，不敢。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大人请。”
    吊唁完毕，又请三位去客厅里坐着喝茶。
    慧通不仅陪吊，这时也跟了进来。不敢坐，恭恭敬敬的站着，似乎等待差谴。韩建认不得她，突然想起：“你是一柱观的住持师太吧？摄召亡魂的法事办得很好，仪供一定花费了不少银子，事后让礼部补给你们吧。”
    慧通不关心观里花了多少钱，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做观主。刚想说出住持职位是临时的，以提醒对方帮忙，礼部尚书苏循进来了：“韩大人多虑，小小仪供，是人家观主一片虔心。”
    韩建哈哈一笑：“苏尚书，你怎么来了？”
    苏循，更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其实，他是朝廷的六部九卿，职位比韩建高。但谁是朱全忠的心腹，谁才是大人，这个道理大家懂，他更懂。他来一方面是巴结，也送来上一封银子的礼仪：“知道三位大人来，我怎么能不来。”
    张厚过来行礼，客气着：“苏大人，礼重了。”
    “薄礼，薄礼，不成敬意，张军使节哀。”
    慧通趁机表功邀赏：“斋醮科仪，贫道一定尽心尽力，请各位大人指教。仪供就由本观承担吧，算是尽上一份虔心。”
    笑脸和好听话，是廉价的贿赂，而钱财却是真实的。苏循此来目的另一个部分，知道韩建动用了两观一寺，怕他做好人，叫礼部出钱。而礼部的银子，都被朱全忠拿去做了军饷，就得自己去告债。现在，逼着慧通表态承担费用，不等韩建张嘴，自己先说：“难得师太一片虔诚，明日请旨褒奖。”
    这样，一大笔的支出，就由对方承担了。
    苏循踢了一个大皮球，不虚此行，而慧通却很得意：“谢大人。”亏了大家的银子，为自己巴结上权官，值。趁热打铁捧出慧明：“贫道为祈祝仙人驾鹤，还请来了慧明师姑。各位大人是知道的，她从不参与道家科仪，静慈在日也请不动。这一次为韩大人差下的事，斋戒沐浴，特来解厄禳灾。”
    几个为首的知道慧明，因为是朱全忠的客人，不好怠慢。韩建说：“她来了，咱们得去见个礼才好。”
    慧明此刻正襟危坐，默声祈祷，安童立在她的身后。几个人过来行礼：“师姑辛苦。”
    她也起身回礼：“无量天尊！”
    韩建回过脸，突然看见一个人，把他惊了一呆。这是一个满身孝装的年轻女子，坐在慧明对面，一副悲哀的神色。虽然不施脂粉，但她的美丽，光华四射。
    张厚看他盯着，就招呼女子过来：“韩大人，这是舍妹张媛，女人家不便出面见礼，恕罪。”
    韩建这才收回目光，客气着：“是啊，看她如此悲切，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是。”
    说完就准备告辞。
    张媛虽然行了礼，但脸上没有一点颜色，也没有说一句话。好看的粉目中，似乎隐隐透出一股杀气，老侯“吭”一声，她才把目光收回，依旧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韩建也正回头望她。
    慧通回到一柱观，就开始趾高气昂，认为这一出戏导演得很好，几乎在所有大人们面前，奠定了自己住持的位置。但贿赂所付出的代价，随后就反馈到生活中，中午食堂吃饭，一人只有一个馒头，连一口菜汤都没有。
    觉桂帮她去打饭，只领到两个半馒头。就不饶了：“你们怎么煮饭的，是铁锅烧掉了底子，还是蒸笼拉散了架？师太的饭食竟然也敢供应不周，馒头还是半个的，打发讨饭的哪！”
    负责食堂事务的厨娘冷笑一声：“大小姐，有一个馒头吃就不错的了，那半个，还是我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呢。早起跟慧通师太要钱，一个铜板都没有，哦，等一下，谁是师太？你叫得有一点早了吧，她不就是一个法师嘛。把众人吃饭的钱，洒到水里响都不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不成割我的肉煮了吃。”
    住持必须有朝廷批准程序，觉桂迫不及待现在就叫师太，被指出后有点心虚。就挣鬼脸：“住持是众人包括你的主子慧珏一起选的，当然就该称师太，难道我叫错了吗？”
    “谁说师父就是主子，那么，慧通就是你的主子？”
    “她出馊主意，你就帮场出面搅局，上午京兆尹请了一场法事，中饭粮食就没了，还不是主子与奴才？”
    “你还敢提到粮食？观里做法事，除了宫里的，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办差。自打一柱观换了你师父这位新主子，一日三餐，就他妈黄鼠狼生小耗子，一顿（代）不如一顿（代）。你说我搅局，来，咱们对对账。”
    觉桂不敢对账，因为慧通的确是把公款公物，拿来贿赂当官的去了，还有一部分挪用在了张厚家的法事上。不敢对账就赖账：“账在慧珏和觉灵手中，你和我对的什么？”
    厨娘知道底细：“你懵谁哪，她两个没交帐，你和慧通不是强行把库房门撬了，重新换的锁。说说，库房的财物哪里去了？”
    觉桂心虚，不敢再说，端了两个半馒头回去告诉慧通：“这个老娼兔，挑这个时候找事。”
    慧通却不生气：“她本来就是静慈的人，替主子喊两声冤，见怪不怪。越是跳得凶，越说明我们今天做的事正确，宁可让人闹，不要被人笑。小不忍则乱大谋，等着韩大人批复下来，我看她谁还敢？”
    “不行啊，弄不好，今天晚上就没饭吃了。皇帝不差饥饿兵，众人打闹起来，怎么办？”
    “没饭吃就没饭吃，如果真的闹起来，责任还得慧珏和觉灵担着。库房虽然是我两个强行打开的，里面有多少财物，谁也不知道，只能赖到她两个头上。”
    “慧珏要是拿出帐来呢？”
    “她敢拿帐？一柱观多大的进项，成千上万的收入，朱友珪装了十几马车，慧珏能交出来吗。”
    “你说奇怪不，这两个贼女人，一直没来跟我们要柴米。想当初我们发配去上清观，被她俩卡的，眼睛几乎饿绿了？”
    “她们饿不着，一个管帐，一个管库，已经得了好处的。不过，随着静慈出事，这些好处也成了烫手山芋。交帐呢，就得交银子，都赖到静慈头上，恐怕众人不答应。”
    觉桂听出了一番道理，由衷地佩服慧通：“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想不到你如此高深。照这么说，慧珏这时候制造混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不是！还有，闹事就会惊动上面，韩大人不会把气撒到我们头上，只会怪罪她们。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巴官，当官不打送礼人，她们是捣蛋的。”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没饭吃是静慈和慧珏的责任，要闹就闹她去。”
    慧通稳坐钓鱼船：“放心，这些女人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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