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丑不可外扬

    腊月二十四的前一晚，下了一夜的暴雪，粮初支书一家大小十数口通晚未眠。
    二十四是小年日，可家里被儿媳妇巧玉搅得天翻地覆，一地鸡毛。粮初支书一开始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巧玉媳妇与儿子萧盛文经常吵吵闹闹，偶尔还打架，但过不了几天，又会和好如初。在这一日之前，粮初支书对巧玉这个媳妇总体上是满意的，娘家条件好，给的嫁妆多，出手就是20担谷子，关键时刻解了粮初支书一家的难。巧玉相貌不错，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说过后不记仇，跟一般的后生妹子不一样。当然，一般后生妹子有的毛病她一样也不少：睡懒觉，挑食，家务事只粗通不精通，种田更是虚架子，抵不得半个劳力……现在的后生普遍向“好吃懒做”这个方向发展，巧玉不算突出。“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粮初支书要求自己宽容地对待巧玉媳妇。结婚3年，一家人也还过得其乐融融。去年巧玉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又怀上了，不小心流了产。说来这事要怪儿子盛文，明明晓得巧玉几个月没有来月经，还要无法无天地与她胡闹，用粮初支书的话说，趴倒媳妇肚皮上就忘记了一切……结果，孩子流产了。“是个伢子……”粮初堂客天天摇头。流产后，巧玉更不愿意做事了，家务事偶尔沾沾手，农活完全不沾，连带孩子这么一件份内的事都推给嫂子与婆婆。不做事也就罢了，几乎日日往尧山镇上跑，有几次还在镇上过夜，说是住在女同学家中，偏偏有几个女同学嫁到了镇上，过起了“街上人”的好日子……“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有点情绪很正常啊……过一段时间她再怀一个孩子，自然会好好过日子……”粮初支书这样对大儿媳讲。大儿媳是外乡嫁过来的，看上去文弱的一个后生堂客，既要带自己的两个女儿与巧玉的一个女儿，还要负责一家人的伙食与洒扫，成天忙得连轴转。她很少闹情绪，她家里人口多，她又是老大，苦日子过惯了。
    昨夜，巧玉与盛文两口子本来相安无事，一个睡一头，巧玉还打起了鼾。两个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过夫妻生活了，盛文心头的火烧了又灭，灭了又烧，昨夜再也灭不掉了，悄悄地挪到了堂客那一头，轻手轻脚地将堂客搂过来。在萧盛文的怀里，年轻性感的巧玉如一朵盛开的牵牛花，娇艳欲滴……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吻向巧玉如喇叭花口的小嘴……巧玉一直温柔如猫的配合着，直到最后一刻才猛然惊叫，一把将盛文推到一边：“是你……”气咻咻地责问。
    “不是我还能是哪个……”盛文很是恼怒。
    “我们讲好了的，你不碰我，我不碰你……”巧玉像一头骄傲的母狮子。
    “你是我堂客，我想碰就碰。”盛文毫不示弱。
    “你这是强奸！”巧玉大叫。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两人扭打起来。巧玉一开始就下了狠心，手抓脚踢，盛文吃了明亏。眼看床上的阵地即将失守，盛文动了真怒，使上了暗劲，很快就扭转了局势，巧玉被踢到了床下……巧玉真怒了，不顾后果横闹。整间屋的家具都被砸烂，所有的衣服被子被剪碎……盛文不敢再动手，龟缩在墙角，听任巧玉指天指地哭骂。
    粮初支书费了好大的劲拨开门栓子，窗棂下巧玉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比着自己的脖子：“今天必须得办离婚……”
    “不办离婚就不办离婚……”盛文不同意离婚，在当时的农村，女人提出离婚叫做“休夫”，是一件丑事。
    “我死在你们的面前……”巧玉觑着粮初支书，加倍精神地挥舞着手里的剪刀。
    “答应，我答应……不要吵，家丑不可外扬！”萧粮初阿弥陀佛地赶紧表态。
    眼瞧巧玉毅然决然的模样，锋利的剪刀尖闪烁着耀眼寒光，久经阵仗的萧粮初腿肚子打转，他万没有想到，这些只发生在别人家里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巧玉冷笑一声讲：“现在就去镇上，不办完离婚这年大家都不想过……”
    “这年已经冇办法过了……”萧粮初受伤的老牛般呻吟一声，勉强迈动步子，走出了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大屋里的人都晓得了。
    萧二翁妈听说后，鼓动着腮帮子，对孙女丫丫讲：“好戏还在后头！除非也送我一碗板油尖……”舌头舔着像年轻人一般红润的嘴唇。
    丫丫每一回都会控制不住地想：“难道嘴唇上抹了鸡血……”嘴上却附和着翁妈：“时香翁妈真会呷呀……”心里头爬上无数条馋虫。
    一大海碗板油尖，丫丫只呷了一口，其他都被二翁妈呷了。二翁妈开始只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又香又油又爽口，随即将将一整条板油尖囫囵吞下肚。
    这座大屋是尧山村最大的地主和尚秀才留下来的。和尚秀才的银元被抢光，田土也没有留住，但这一栋大屋留下来了。土改后，大屋的99%分给了贫下中农，萧二娥只住了其中的一间偏屋。后来结婚，男人吉老满是根正苗红的赤贫，找队里要了几间屋。现在萧二翁妈一家住着两间正屋，三间偏屋。一间正屋做了堂屋，一间正屋本来是萧二娥的卧室，现今住着二儿子二儿媳。萧二娥住的是一间偏屋，外面连着堂屋。这间偏屋临着横穿山村的圳沟，正最着通向宗堂和学校的要道，沟堤上长着一株白玉兰，另有一株芭蕉，一棵红梅，算是风景这边独好。
    萧粮初领着儿子儿媳从大屋正中天井边的廊道走过，无数间屋里的黑眼睛瞬间被点亮，一百张嘴在窃窃私语：“粮初支书真的领着儿子儿媳去办离婚……”
    “粮初支书的好日子到头了……”
    “世界在变，世风日下……”
    “还不是应了那一句话，饱暖思**……”
    ……
    这些私语汇聚到一起，成了一支黑蚊子的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要呷人肉喝人血，攻城略地，筑城为营……
    萧粮初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爆炸，身子正在无限膨胀。他摇摇晃晃，气喘吁吁，如老牛负重，只得靠在朝门口苟延残喘……喜欢远乡是吾乡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远乡是吾乡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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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