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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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坊。
    宣平坊位于东市以南第二坊,从方位上来说距离东市与皇城都很近,又在朱雀大街以东,是一处地理位置不错的坊区。然而西南被折冲义阳府占据了一大半,北面又是鼓吹局教坊所在地,乐人常常在白天练习歌曲弹奏,有些喧闹,故而此坊房价并不很贵。
    贺知章的新宅就在宣平坊之中,自上次敲击后脑的案子发生以后,贺知章的妻子陈氏就张罗着搬家,正好宣平坊一处官员府邸因为郎主被调任离京,急于出售宅邸,贺家搬家终于成行,搬家事毕,贺家邀请了一众家人朋友到宣平坊的新宅子小聚。
    贺知章近两年沉迷尺八,尺八本是宫廷乐器,听说鼓吹局就在此坊,他心中大是满意,然而官署哪里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看看的,所以也只能就此作罢。
    此时他喝了一些酒,已然有几分醉意,拉着一旁的张旭衣袖说道:“张九,今日好酒,你若是不留下副字可不许走!”
    张旭见他有些醉了,笑着拍了拍贺知章的手说道:“好说好说,你若是酒水管够,别说一副,多写几幅也使得。”
    贺知章笑着摆摆手,心满意足又往前走,冷不丁看见侄女陆澄在一旁,于是跌跌撞撞走过去。陈氏本应该在宴会上的,但是后厨还在做菜,她身为宴会女主人,也不免需要事事关照一下,况且参加宴会的都是亲朋好友,不会出什么事,故而并不在其间。宴会随意,又没有酒纠,故而宴会主人四处闲逛也无人阻止。
    贺知章走到陆澄身前,端着酒杯大着舌头说道:“水奴,小,小九,这杯酒舅舅无论如何也要敬你。”
    陆澄见贺知章亲自敬酒,哪里敢不从,立刻站起身,弯腰拿起在案几上的酒杯,一旁的贺盈娘也起身扶住了贺知章。贺知章感到有人扶住自己,醉眼见到是自家女儿,还偏着头奇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说完这句又看向陆澄说道:“干,干了。”他本想一饮而尽,但又盯着酒杯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蘸了下酒杯里的酒,向外一弹,而后才心满意足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贺盈娘有点尴尬,她眼神扫了扫在陆澄身后的那个婢女模样的人,更是觉得有几分困窘,开口道:“家父醉了。”
    谁知贺知章喝醉了酒倒是格外执拗,他手臂向一旁一推,却并没有推开贺盈娘搀扶的手臂,也不以为意,看向陆澄道:“我干了,你怎么不干?”
    陆澄有些无奈地笑了下,端起酒杯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道:“舅父何必如此客气?”说着也一饮而尽。陆澄平时不喝米酒,米酒多是浊酒,虽然甜,但里面总有些不知是什么的漂浮物,每每勾起她并不美好的回忆。这次宴会用的是清酒,酒味更重,但好在是比较清澈的绿色,一口喝下去,还是略微有些上头。
    贺知章倒是很满意的样子,上前拍了拍陆澄的肩膀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说完越过陆澄看向陆澄身后的婢女道:“这是溯之吗?你好好照顾九郎,她是个好的,是个好的。”说着又摇摇晃晃去别处去了。贺盈娘正有些手足无措,便看见母亲陈氏从后厨过来,忙将父亲托付给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澄看着贺盈娘道:“舅舅这下醉得狠了,明日怕是不好受。”
    贺盈娘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耶耶醉成这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她又看向一旁陆澄的侍女,迟疑道:“九,九郎,你没事吧?七姊姊也没事吧?”
    陆澄一时也有些困窘,摇头道:“无妨无妨,舅舅搬家,也是高兴所致,没事的。”
    贺盈娘瞥了瞥嘴说道:“都怪我耶耶喝太多,不然也不会如此。”
    陆澄看了李汝宁一眼笑道:“还好舅舅没有过多深究,不然可就要看破七娘的身份了。”
    李汝宁也没想到贺知章会叫自己,她并非男子,不像哥哥父亲他们要参加朝会,所以见过她的并不多。那日陆澄一说,她也是鬼迷了心窍一时答应了扮作陆澄的侍女参加宴会,眼下正有些懊恼,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
    她抬头一看,见陆澄看向她,目光温和,比口型说道:“不要紧。”她有些羞窘,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偏过头对贺盈娘道:“我想去更衣。”
    “我带你去!”陆澄立刻接了一句,倒是贺盈娘有些奇怪地看了陆澄一眼说道:“你,你知道在哪?”
    等陆澄与李汝宁从正堂出来走到后院,陆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倒是李汝宁又一次甩开她的手,闷头往前走。
    陆澄知道她心意,赶忙上前几步,牵住了李汝宁的手,她这回用了些力气,李汝宁竟然没甩开。李汝宁心中更气,也不再甩开,冷着脸往前走。
    陆澄也不说话,两个人就一路往前,这处宅子的主人以前也应当是个风雅人物,后院的种上了各种花草,又有房屋相间,李汝宁只顾闷头苦走,全然没注意周围的景色,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走到了哪个角落,此处种了些竹子,除却蛐蛐的叫声,再无其他声响,显得很是清幽。
    李汝宁四下回望,见来路也是各种花草,看不清从何而来,于是瞪着后面跟着的陆澄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陆澄觉得好笑,轻轻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李汝宁又气又委屈,见那边竹林下有一张矮凳,这回倒是用了力气,甩开陆澄去那边坐下。陆澄走上前去,半蹲在李汝宁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柔声道:“怎么,真生气了?”
    李汝宁一偏头,也不理她,陆澄也不说什么,又侧了个角度继续说道:“没关系的,都是些家人,也不会乱说,也没有人会认出你来的,舅舅喝多了,我替他向你赔罪。”
    李汝宁觉得这样无理取闹实在不像自己,但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于是将头偏向一旁开口道:“都怪你!非出这个什么主意,倒要别人看笑话。”
    陆澄心里一片柔软,嘴角一弯,笑道:“谁会看你的笑话,让他们笑话你试试。”
    李汝宁听得她的轻笑刺耳,用手捏了捏陆澄的脸颊说道:“你还笑!”此话一出,登时有些后悔。
    果然陆澄见她又是捏脸又是说话的,知道李汝宁的气已经懈了,于是又道:“我不笑了,我哭,我哭好了吧。”
    李汝宁用手轻轻一拨,叹息道:“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样?”语气已经平缓,怒气已消。
    结果陆澄受这一推之力,“诶呦”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李汝宁以为是她又在做什么小动作,结果真的隔了一会没动静,心里有些慌,忙将陆澄抱在怀中说道:“你怎么了?”
    陆澄倒是立刻睁眼张开手抱住李汝宁的腰,头也埋在李汝宁的腹部闷声道:“不生气了。”
    李汝宁就知道会是如此,想要挣脱又睁不开,半晌憋出来一句:“你躺地上那么脏,不要蹭脏我的衣服。”说完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澄抬起脸看她,李汝宁低头一看,见陆澄半边脸上还有些枯草碎叶,心下无奈,轻轻将枯草从陆澄脸上拂去。陆澄见她神情专注,一时也有些意动,轻声道:“你放心,我总有一天要把你介绍给全家人都知道。”
    李汝宁愣了愣,看向陆澄,正要开口,却被陆澄用手点在了唇上。只听她又道:“相王和你的几个哥哥,虽然我不知他们态度如何,但是不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所以,一切有我,我们一起面对。”
    李汝宁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生母早逝,但幼时局势动荡,一家人反而更加友爱和睦。她不是行事张扬之人,所欲所求也不多,多年的愿望一直都是家人健康平安,进入道观也多是存了为父亲哥哥祈福的意愿。虽然一早知道陆澄是位娘子,但也不觉得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反而对她为官断案多有敬佩之意,听闻过断袖之事,却也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因为陆澄难过,也因为陆澄开心,陆澄牵动着她的思绪,这感受让她又甜蜜又苦恼,所幸陆澄对她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她又庆幸陆澄在这件事上也与她心意相通。
    但想到自己身份:宗室之女,嫁人一事似乎已经迫在眉睫,那她们之间又该何去何从?她心里有些惶惶,但却一直避免去想。眼下看到陆澄的眼眸,满满都是自己,心里突然多了些勇气,觉得自己不应再逃避下去,她又想到姑母,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陆澄见李汝宁看着自己不说话,又将李汝宁的手握在手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我先跟我三哥和小叔说,而后...”
    果然吻可以隔绝所有的喋喋不休,少女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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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冲义阳府:唐代采用府兵制,折冲府全名折冲都尉府,就是对诸府的统称,而诸府又有不同的名字,义阳府就是其中之一。《长安志》中记载,义阳府位于宣平坊内,现今这座或许是军营或许是其他的府兵制单位的具体形制已经无从得知,只留下一个名字。
    鼓吹局教坊:唐代音乐相关政府机构有太常寺下辖太乐署,鼓吹署以及教坊,其中太乐署负责调和音律以及乐舞艺人考核,鼓吹署负责帝后太子亲王出行时的雅乐,鼓吹局教坊一名出自《长安志》,怀疑应为鼓吹署教坊,应该也有日常练习声乐的意图。
    蘸甲:唐人敬酒时的风俗,表示对人的尊敬,贺知章喝醉了所以礼仪反而更在意,陆澄更不敢推辞。
    酒纠:负责宴会饮酒秩序的人,唐代多由□□担任。
    资料来源:张沛《唐京兆府折冲府综考》,罔山札记《唐长安城坊考据》系列,耿占军,杨文秀《汉唐长安的乐舞与百戏》,王赛时《唐代饮食》喜欢长安旧事请大家收藏:(663d.com)长安旧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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