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是天上月（8）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 没多久，张老师便带着顾宇阳到了办公室。
    “主任，这是初三14班的顾宇阳, 他的座位就是顾承渊考试的那个位置。”
    从顾宇阳被张老师找到起, 他心里就被心虚和害怕占据了。毕竟之前做这件事也是头脑一热，根本没想过自己被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
    如今到了办公室, 几个老师围着, 更是害怕到脸色惨白。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顾二婶旁边, 不安地喊了声“妈”。
    顾二婶见顾宇阳真被带了过来，顿时没了之前的气焰, 护犊子地将顾宇阳护在身后, 她看着年级主任, 急忙道：“老师啊，这事儿可和我们家宇阳没关系, 你找他来做什么？”
    年级主任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顾夫人不用着急，只是了解了解情况。”
    说完，他对楚卿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
    楚卿恬这才看向顾二婶，她扫了眼躲在顾二婶身后的顾宇阳, 问：“顾宇阳同学是你儿子？”
    知道楚卿恬不时好糊弄的住, 顾二婶瞪了她一眼, 索性开始胡搅蛮差, “你想干什么？！我们宇阳从小就乖, 作弊这种事可和他没关系, 你是这小兔崽子的班主任, 当然只会偏袒他！我不要你来调查！”
    站在楚卿恬旁边的顾承渊听到这话面色一冷, 当即想要开口，却被楚卿恬一下拉住了手腕。
    他微微一滞，垂眸便看见楚卿恬笑着向他摇了下头，心中一暖，他默默闭上了嘴巴，又安静地站回了她的身后。
    楚卿恬这才看向顾二婶，见她一脸不服气的激动模样，她微笑着说，“你误会了，这里又不止我一个老师在，在场的老师都是证人，我们叫顾宇阳同学来，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不用这么激动，显得好像做贼心虚似的。”
    顾二婶被楚卿恬看得心里发毛，心虚地吼道：“你说谁做贼心虚呢？！你就是偏袒顾承渊！”
    她毫无形象地怒吼，在安静严肃的办公室里，站在三个衣着得体的老师中间，显得像个泼妇似的，站在她身后的顾宇阳被臊得脸红，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妈！”
    顾二婶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但还是瞪着楚卿恬，一副要她给个说法的样子。
    楚卿恬没有理会她，只是拿起了手机，问顾宇阳，“顾宇阳同学，你认识这个手机吗？”
    黑色的手机映入眼帘，顾宇阳面色僵硬了下，才磕磕巴巴道：“不……认、认识。”
    楚卿恬微微一笑，继续追问：“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顾宇阳咬了咬牙，随即狠狠地点了下头，“认识！”他视线落在楚卿恬旁边的顾承渊身上，抬手指着他，接着道，“是他的手机。”
    眼眸微眯，楚卿恬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宇阳，锐利的视线似乎能看穿一切，她缓缓问，“真的？”
    顾宇阳被她看得面色微白，他眼眸胡乱转动了下，有些慌乱地攥了攥手。
    顾二婶见状，赶忙将顾宇阳护住，对楚卿恬不客气道：“宇阳都实话说了，你这是干什么？还要严刑逼供吗？！”她看向年级主任，质问道，“领导，你们学校的老师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
    年级主任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卿恬便先开口了。
    她微微笑了下，声音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顾夫人，不会的成语可别乱用。”她把玩着手上的手机，将屏幕按亮，指腹在手机上面轻轻滑动。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却看得一边站着的顾二婶和顾宇阳提着一颗心。
    良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楚卿恬才缓缓开口，“顾宇阳同学说这手机是顾承渊的，可我怎么在这里面发现了点特别的东西？”
    话音落下，顾二婶还未来得及反应，顾宇阳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道：“不可能！我都删干净了！”
    话一说完，待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位老师，顾宇阳当即害怕得浑身颤抖。
    楚卿恬笑了下，问他，“删了？”
    顾宇阳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有个做正事儿不行，搞歪门邪道却厉害的妈，见顾宇阳这幅样子，顾二婶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咬牙道：“其、其实，这手机是宇阳的。”
    顾宇阳眼睛倏地瞪大，“妈？！”
    顾二婶狠狠扯了扯顾宇阳，当着三个老师的面，恨铁不成钢道：“闭嘴，都到了这时候，还想我包庇你吗？！”
    然后，她才看向年级主任，小心翼翼地笑了下，道：“老师，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手机确实是宇阳的，可是也是因为这孩子心软，他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就好，顾承渊这次求着宇阳帮他作弊，他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她不安地搓了搓手，“您看，这件事主要责任其实也不在宇阳。当然，他也有错，只是老师您能不能念在这孩子年纪小还不懂事……”
    她低三下四地替顾宇阳求着情，这时候倒是真有了一个母亲的样子，比起刚才因为顾承渊做戏的样子真实了太多。
    年级主任和张老师也不知道信没信，但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
    唯独楚卿恬看猴耍一样地看着，等她哭哭啼啼地演完了，才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出声。
    “妈，我打听到这次半期考试顾承渊那杂种坐我的位置，到时候我把我手机藏在桌子里，再定个闹钟，等十一点的时候，你再打个电话来。他上次从我们家搬出去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还说我们家吞了他爸妈的保险金和遗产，看这次我们不弄死他！作弊被抓，他就等着被开除吧。”
    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楚卿恬声情并茂朗诵的声音。
    年级主任和张老师已经被这场大戏弄得有些麻木了。
    倒是顾二婶和顾宇阳，早在楚卿恬话念到一半的时候，便面色惨白，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念完这段话，楚卿恬收了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宇阳，“顾宇阳同学，看来你删得还不够干净。”
    顾宇阳已经被吓得丢了魂，像个鹌鹑样，瑟缩着不知所措。
    倒是顾二婶，还能勉强出声，垂死挣扎道：“这、这只是宇阳和、和他哥开玩笑的。再、再说了，手机就放在他考试的桌子里，谁知道他有没有趁机作弊！”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差不多明朗。
    楚卿恬没理顾二婶的话，只是转头看着年级主任，“主任，我相信顾承渊是不知道这手机的存在的，至于到底有没有作弊——”她顿了下，接着道，“正好语文年级组准备了AB两套试卷，A卷考试被中断了，就让顾承渊考B卷吧，当着我们的面考，我相信以他的实力，犯不着作弊。”
    年级主任沉思了下，看向监考老师，“张老师你觉得呢？”
    张老师看了眼顾承渊，又想到了他在考场抓住他作弊时他的反应，沉默片刻，还是点头道：“可以。”
    楚卿恬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她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顾宇阳和顾二婶，“顾夫人，顾宇阳同学，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顾二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眼又哀求地看着年纪主任，“领导，您看……”
    想要求人，连称呼也跟着变了。
    奈何年级主任现在一看见他们母子俩，耳边便不由得响起楚卿恬声情并茂的短信朗诵。
    他官方地笑了笑，道：“顾夫人，我是高中部的年级主任，你儿子这件事，还得由初中部解决，你请回吧。”
    一时间，顾家母子那脸就跟打翻了调味料似的，五味成杂，精彩至极。
    等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了办公室，楚卿恬才接着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下午还有两门考试，不如顾承渊的语文考就放到今晚晚自习的时间？”
    年级主任点了点头，“好。”
    事情解决，楚卿恬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单着一只脚准备蹦回自己的办公室。
    一旁的张老师刚想上前扶住人，楚卿恬身边的顾承渊就先一步伸手了。
    他一只手扶住楚卿恬纤细的腰肢，将她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上，低哑的嗓音就响在她的耳边，“老师，我扶您回去。”
    楚卿恬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另外两位老师道别，“主任，张老师，我先走了。”
    被顾承渊扶着离开办公室，楚卿恬看了眼时间，侧头对他道：“我自己能走，你先去吃饭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顾承渊却不放手，稳稳当当地扶着楚卿恬，只是笑了下，温声道：“不着急，先把老师送回办公室再说。”
    顿了顿，他又问，“或者我扶着老师一起去吃饭？”
    他话音落下，楚卿恬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她弯了弯眼，直接应道：“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也行。”
    于是两人便中途改了道，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之前在办公室耽搁了有些时间，如今已经快要一点了，食堂里如今只剩下了些剩菜剩饭，楚卿恬远远看了眼窗口，对顾承渊道，“去三楼小餐厅吧。”
    顾承渊自然不会拒绝，食堂三层楼，学校还贴心的安装了电梯，所以即使楚卿恬伤了脚，上楼也是很方便的。
    这个时间点，不管哪层楼都已经没什么人了。
    将楚卿恬安置在了座位上，顾承渊问她，“老师，你想吃什么菜？”
    想着来这里的目的，楚卿恬没同顾承渊客气，直接道：“甜椒炒肉，凉拌木耳，丝瓜汤——”她从兜里拿出教师专用的饭卡，递到他面前，“就这些吧。”
    顾承渊神色微滞，心底莫名的诡异感又再次浮现，然而不过瞬间，他又调整好了情绪，却没接楚卿恬的饭卡，“不用老师的，我有。”
    楚卿恬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见他转身准备离开，一把扯住人的袖子，将饭卡塞进了他手里，“想请老师吃饭，等你以后毕业了工作了再说。”
    听她这么说，顾承渊也没再坚持，接过她的饭卡便往窗口去点菜了。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楚卿恬眼眸微动，半晌，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倒还学会骗人了。】
    系统闻言，疑惑问：【他骗你什么了？】
    眉梢轻挑，楚卿恬道：【等会儿看着就知道了。】
    没等多久，顾承渊便拿着餐盘端着菜走了过来。
    两碗米饭，一荤一素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楚卿恬不怎么挑食，吃得倒是津津有味，她一直观察着顾承渊，却发现他竟没有露出丝毫端倪，偶尔夹一块丝瓜，不时吃点木耳。
    唯一能让楚卿恬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的，便是那盘甜椒炒肉，他几乎是只吃肉，没怎么夹过甜椒，并且每次夹菜，都是一大口饭配上一点点菜，几乎算得上是在干吃白米饭。
    楚卿恬见状，眼眸里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她夹了一大筷子甜椒送到顾承渊碗里，温声关心道：“别关吃饭，也多吃点菜。”
    然后，话音落下，她看到顾承渊握着筷子的手轻轻抖了下。
    接着，他又控制住自己，强行扬起一抹笑，“谢谢老师。”
    楚卿恬微微笑着，“不客气。”
    这次，仿佛是未免楚卿恬察觉到什么，顾承渊的速度显而易见的慢了下来，只是每次菜吃进嘴里，总是很快咽下，像是怕多嚼了几下，那味儿便能让他控制不住吐出来似的。
    楚卿恬一碗米饭下肚，顾承渊碗里的米饭还剩着一小半。
    她微微笑着看着对面的人，问：“怎么，不合口味？”
    顾承渊艰难地扯开一抹笑，“没有，只是没怎么饿。”
    楚卿恬便也不为难他，“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些菜你都不喜欢吃呢，吃饱了就别硬撑了。”
    不知是楚卿恬口中的那句话戳中了顾承渊的点，他微顿了下，才又重新扬起一抹笑，放下了筷子，他笑着对她道，“那我收拾一下餐具，回去吧。”
    楚卿恬笑着点了点头。
    见顾承渊收拾了餐具去了收餐台，系统才开口，【他在怀疑你了。】
    楚卿恬却只是微微一笑，【他早就在怀疑我了，不过没关系，现在就算是怀疑，他心里也会自己为我找理由。】
    系统一言难尽：【……所以你之前放手机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楚卿恬不置可否：【毕竟这是他人生经历中难得的重要事件，利用得当，自然能成功取得他的信任。】
    系统沉默了下，问：【那你现在看出什么了吗？】
    见人迈步走了过来，楚卿恬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对系统道：【没被魂穿，而且——还在骗我。】
    说完，她看着走到了面前的顾承渊，温声道：“回去吧，时间应该还够得上你小睡一会儿。”
    食堂离教学楼不远，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楼下，看着长长的阶梯，楚卿恬推了推顾承渊的手
    道：“我自己扶着栏杆走就行。”
    上楼梯扶着确实不好走，其他方法又未免太过逾矩，顾承渊便“嗯”了声松开了手，只是一直站在一边护着楚卿恬上楼。
    办公室和教室都在二楼，不算高，因此路程也不算长。
    楚卿恬单脚跳着，一边还同顾承渊说着话，“你现在住的地方？是时安为你准备的吗？”
    顾承渊抿了抿唇，才低声回答：“……嗯。”
    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楚卿恬像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老师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和时安，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喜欢她？”
    这话一出，顾承渊却蓦地抬眸，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卿恬，眸底一片暗沉，良久，才沉声道：“不是。”
    他顿了顿，接着道：“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时……姐姐，也不是那种关系，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楚卿恬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上了楼，顾承渊又将楚卿恬扶到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大多数老师都在教室宿舍里午休，将楚卿恬安置到座位上，顾承渊看了眼她还肿起的脚，想了想，还是道：“等晚上放学，我还是陪老师去一趟医院吧。”
    楚卿恬却摆了摆手，“不用，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晚上再上一次药就行。”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里带了点心疼，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以后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就来找老师，那种亲戚……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顾承渊手指微蜷，眼眸里瞬间盈满了笑意，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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