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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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亭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恬静的照着这座雅致的石亭。
    苏伊桐轻快的跑着,视线中,那抹墨蓝色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师父——”
    她喘着重气,甜甜的唤着他。
    他回过身,眼眸里星华流转,她压抑着心中悸动,一步一步走近,阳光下那张俊逸出尘的脸,美好的令她沉醉。
    他浅笑,将手掌伸给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言道,
    “公主可否不做翌王妃,随属下远走天涯,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嗯嗯嗯嗯———”
    苏伊桐点头如捣蒜。
    他目光如水,笑着示意她过来。
    一瞬,这天地间,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纷纷扬扬的花雨,重重叠叠将二人包围,
    她快走两步,羞涩的将手缓缓递向他…
    这时,脖颈忽然抚上一抹冰凉,身后响起冷森森的斥喝,
    “你竟敢背叛本王?”
    来不及转身,脖颈传来剧痛,苏伊桐惊呼着从梦中醒来。
    她吓出一身的冷汗,坐起身,倒吸口凉气,
    “天…是梦…”
    “你醒了?”
    赵宗奕几步近前,蹲下身子,关切的看着她。
    那俊雅雍容的脸,此时显得格外阴森。
    苏伊桐慌乱的站起来,脚伤发作,身子一歪,被他牢牢抱在怀里,这才发现,身上裹着他的华服。
    “公主小心。”
    赵宗奕微笑。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跛着脚连连后退。
    赵宗奕蹙眉相视,显然对这个反应困惑不解,为何一觉醒来,她反而更加惧怕自己,昨日种种,难道丝毫没有拉近与她的距离吗?
    他无奈的皱皱眉头,箭步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反抗,阔步走出山洞。
    晨曦中,洞外静候的慕容骥,看到二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上前拱手行礼。
    赵宗奕轻声道,“走吧。”
    慕容骥一声令下,脚步声铿然如滚雷,几百兵卒簇拥着满面春风的翌王殿下,向林外走去。
    苏伊桐像陷入绝境的小鹿,双眼紧闭,一只手僵硬的抚住脸,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
    我的天…这人丢到家了…
    -----
    宛城,大街。
    宛城原本宽敞的街道,此时人头,水泄不通。
    金金亮亮的阳光,洒在一匹高大威风的白马上,这马在众兵卒的簇拥下悠然前行。
    马上正是翌王殿下和他待娶的王妃南舍公主。
    他英朗不凡,她绝美脱尘,两旁围观的百姓们,呼声震天,赞叹不已。
    苏伊桐从没有过如此极致的尴尬,即便她玩命的用老办法麻痹自己,这是拍戏,这都是群众演员,也无济于事。
    与北缙无比尊贵的翌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共乘一匹马。世人眼中当是无上的尊荣,而她直感觉是游街示众。
    即使将头垂得最低,也躲不开周围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睛。
    马背上的赵宗奕神采奕奕,忽发现怀中之人神色黯然,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不禁蹙起眉宇,扫视四周。
    随之将双臂搂得更紧,附过身轻声道,
    “公主可是在为这市井街巷中传出来的蜚语忧心?”听他将“蜚语”二字说的分外清晰。苏伊桐复杂焦虑的心情稍稍平复,长长的舒了口怨气。即使自己思想上再善于逃避,毕竟受困在这段韵锦的皮囊里,南舍公主路遇淫贼,已是不洁之身,这么污秽的帽子从头扣到脚,她怎能全然无动于衷。
    现在听他亲口将这些定为“蜚语”,很是感激和欣慰,只是仍旧不愿开口向他多做澄清,或是道谢。
    见她依旧垂着头,身子防备的蜷着,赵宗奕尴尬的笑笑,
    “还是公主介意…与本王同骑一匹马?”
    苏伊桐不住的点头,他脸色微变,
    “公主倒真是坦白啊,你是本王的王妃,与本王共乘有何不可。”
    听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苏伊桐更是无奈,只盼望这马能走的快一些。
    忽然,他微烫的气息拂耳而来,坚毅的面颊,微微贴上自己的肌肤,
    “公主若是介意,本王即刻进宫,恳请圣上赐你我良辰吉日,早日迎娶公主进府,可好?”
    那一字一语轻柔而坚定,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而来。苏伊桐直觉得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长久以来她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结局,此时感觉越来越近了。
    成为真正的翌王妃,一辈子留在血可漂橹的翌王身边,除此之外,恐怕就是死。
    那白马步伐依旧悠然,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而她心中是无穷无尽的空茫和绝望。
    承恩侯府
    幽幽后庭,翠竹森森,莺歌鸟语。
    “你说什么?一夜未归,同乘一马进城?”
    慕容慈尖锐刺耳的嗔怨,声如裂帛,带着隐隐哭腔。荷花池边,她明艳的脸愤怒到扭曲,直把那前来报信的婢女,吓得浑身哆嗦,步步后退。
    “慈儿。”
    不远处,乃是赵宗敏缓步而来。
    一见是赵宗敏,慕容慈立刻想起那日她假意哄着自己,意在搭救南舍丫鬟的事。又想到平日里赵宗敏对南舍公主甚是照顾,慕容慈心头怒火更盛了。她向前迎了两步,不留一丝颜面的嗔怒道,
    “你来得正好,我倒想问问你,你与那苏韵锦有何往日情谊,为何屡屡袒护她?”
    见她如此恼怒,赵宗敏微怔,又温雅浅笑,将一折金色请柬递给她,
    “慈儿,一月之后便是王妃的寿辰,我特来给你送请柬。”
    慕容慈冷笑一声,将那请柬接过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赵宗敏娴静的脸,阴阳怪气的说,
    “你可知道,今日宗奕哥哥竟然纡尊降贵,与那南舍贱人同骑一匹马归城。”
    南舍贱人几个字甚是刺耳,但此时的慕容慈满脸透着嫉恨,赵宗敏只得压抑着不悦,沉言开口,
    “慈儿,翌王殿下与南舍公主在密林里迷了路,确是一早在慕容将军护送下返回王府的,我想应该是因为锦儿扭到了脚,无法独自骑马,殿下才会与她共乘。”
    “锦儿——”
    慕容慈冷冷讥讽道,
    “敏姐姐真是墙头草啊,眼见那贱人得宠,就立刻唤得如此亲切了?难怪啊…”
    慕容慈特意向赵宗敏又靠近两步,在她耳边不慌不忙吟道,
    “不是正妃生的,也能得到她的喜爱,在翌王府待嫁多年无人敢娶,也能过得安稳滋润。姐姐如此心思缜密,慈儿真是自愧不如啊。”
    “你…”
    赵宗敏顿感那话语刀刀割着自己的心。
    她不知如何面对,后退两步,转身欲走,脚下却不慎踩空,身体向着池水跌了下去。
    恍惚间,一袭蓝影飞纵而至,将赵宗敏揽住。
    腰间传来了浑厚的力道,身体被牢牢护着,整个人不自觉扑进了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赵宗敏一抬头,迎上那人深邃的目光,正是慕容骥。
    幽幽对望间,竟有些痴醉。
    慕容骥旋即清醒,松了手,淡淡说道,
    “大小姐要小心才是。”
    赵宗敏不做声,垂眉低目。
    声旁的慕容慈斜睨着她,一脸鄙夷之色。
    慕容骥看了看慕容慈,正色言道,
    “慈儿,你方才与大小姐讲了什么?”
    慕容慈漾起嘲讽的笑,盯着赵宗敏说,
    “我方才与敏姐姐聊的都是金玉良言,我倒是
    乐意再多讲一遍,就是不知敏姐姐可想再听?”
    赵宗敏的面色难堪极了,蹙着秀眉侧过身朝着慕容骥盈盈一拜,以示谢意,匆匆离去。
    望着那没落的倩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回头便见慕容慈扬着傲慢的笑,慕容骥不禁恼怒,沉面斥喝,
    “慈儿,你岂能对大小姐如此无礼?”
    “什么大小姐?”慕容慈不屑的说,
    “没封号没地位,留在翌王府待嫁的不祥之人而已,我倒要看看何人谁敢娶。”
    “放肆!”慕容骥厉吼,如雷灌耳。惊得慕容慈一个寒战,神色委屈的盯着慕容骥,见他眼里怒意腾腾似着了火,也不敢多言,轻哼一身兀自离开。
    慕容骥欲喝住她,忽见翌王府的侍从神色匆匆向自己而来,
    “慕容将军,翌王殿下急请将军进府。”慕容骥点点头,随那侍从阔步而去。
    -----
    翌王府书阁
    “滦使被杀?”
    慕容骥面色骤然阴郁,不住的摇头。
    鞍阳城一战,滦国折损二十万大军,元气大伤。滦主本就是雄心傲骨之辈,奉上三城乃是暂时休战,调养生息的无奈之举。如今,三城已归于缙土,滦使却在宛城外被刺杀,此等奇耻大辱,滦主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书案后的赵宗奕亦如往常,沉静如水。见他一直沉默,慕容骥问道,
    “凶手可有线索。”
    赵宗奕摇摇头,“除去滦国侍卫,密林深处共有七具尸体,初步看来滦使应是以一敌六,缠斗而死。刺客身上皆无可察之物。”
    赵宗奕顿了顿,又道,
    “火凤可归来?”
    “想必这几日便会抵达宛城。”
    “好。”赵宗奕轻叹一声,看向慕容骥,
    “与滦再战,恐难避免,我已禀明圣上,命洪霸率五万兵马即刻启程,赶赴胤城,再传令于边关守将暗调兵马十万,分两路前往郾城、戌城。”
    慕容骥点点头,忧虑道,“若能尽早缉拿凶手归案,给滦主一个交代,或许能避过干戈?”
    赵宗奕凝神思量片刻,蹙眉道,
    “如今滦使已然被杀,消息不足一月便会传到滦国,北缙与滦再开战,幕后操控之人的目的已然达到,恐会消声隐迹,于暗处静观其变,这案子一时间并不好破.”
    “两国重起干戈,从中得利之势,可是诸夏或…南舍?”
    慕容骥猜测着,赵总奕不做声,兀自把玩着手中的书卷,过了一会,若有所思道,
    “本王但愿是诸夏而并非南舍.”
    他的面色有忽而黯沉下来,凛言道,
    “又或者,这幕后之人本就在北缙,就在宛城之中.”
    二人对视中,慕容骥会心点头,
    “属下即刻暗中调查.”
    赵宗奕起身走到慕容骥身旁,淡淡言道,
    “一月之后便是母妃的寿宴,每每有战事,母妃必会为我担忧.这几日她腰痛复发,身体本就欠佳,本王不想在此时影响她的心情.骥兄准备好调兵一事便可,至于追查破案,等火凤归来你我再议.”
    “是.”慕容骥拱手得令.
    赵宗奕见他神色依然阴郁,转身从书案上取来两折金色请柬递于他,微笑的说,
    “慈儿的请柬已由大姐送去,义父与骥兄的请柬在本王这,还未来得及亲自到府上邀请。”
    慕容骥恭敬接过请柬,行礼道,“谢殿下。”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赵宗敏那难堪失落的神情,心中难免的酸楚。
    翌王府别院后庭
    “陈妈,不用了,就是点扭伤而已。”
    苏伊桐见陈妈这几日咳得更严重,还执意蹲着身子为自己的脚踝敷药,难免心疼,轻声劝慰着。
    陈妈一边帮她轻轻按着,一边柔语碎念,
    “公主这几日当少活动才是,以免留下陈伤。”
    许是草药味有些浓重,她侧过头,重咳不止。
    沉花忙把她扶起来,坐到了一旁。
    “陈妈,你这风寒越来越严重,应该请个大夫吧。”苏伊桐忧心忡忡,关切的说。陈妈摆摆手,
    “无碍,老奴也已在服药,过些时日会好转的,公主莫要为我忧心。要留心脚伤,少些活动,多加修养。”
    陈妈的神色像极了自己的长辈,语重心长的嘱咐着,苏伊桐乖巧的点点头,嘴角微微浮笑,脚伤了也是好事,正好哪也去不了,这几日都不去不了翌王府了。
    “公主…”
    奶娘神色匆匆的赶来,话还来得及开口,身后已跟上来一个人,满身的华贵,就停在了闺房门口,
    “翌王…翌王殿下。”
    凳子上的苏伊桐脱口一声,闺房里众人纷纷下跪,恭敬叩首。
    见苏伊桐一脸的无措,跛着脚想起来行礼,赵宗奕箭步跨进来扶住她,轻声道,
    “公主小心,本王说过,你我之间无须行礼。”
    扫视四周,他朝着众人和声道,
    “都起来吧。”
    苏伊桐甚是尴尬,“殿下,怎么来了。”
    “本王带了御医前来为你诊断脚伤啊。”赵宗奕很是关切,“伤势如何?”
    苏伊桐简直无语了,这个货难道忘了,早上才刚回府啊,这才下午,语气跟好几天没看见一样。
    “没事了,陈妈已经帮我敷过药了,这会感觉好多了。”
    她敷衍道。
    “哦?公主身边还有会诊伤之人?”
    苏伊桐俏脸现出得意,指着陈妈介绍道,
    “这是陈妈,医术高明,特别是外伤,治疗的可好了,根本不需要御医诊断了,当时我们在路上,柴…”
    话说到这,心中猛然一颤,差…差一点把师父说出来,可不能提他。
    赵宗奕正侧身打量着陈妈,未察觉到苏伊桐神色的异样。
    这婢妇虽然面色苍白憔悴,容貌倒算得上端庄,眉眼间带着些许英气,目光也十分沉着,即便恭敬而立也无甚谄媚之色,不同于寻常市井小民。
    陈妈被他盯得有些惶恐,跪下身缓缓回道,
    “公主谬赞老奴了,老奴懂得都是些家乡的土法子,又怎能和御医相比。”
    “哦?家乡土法,你的家乡在何处啊?”
    赵宗奕只是好奇发问,可这一问,陈妈将头垂得更低,思量片刻,轻轻回答,
    “回殿下,老奴家乡在北缙之南的凤溪郡。”
    “你既是北缙子民,又怎会追随在南舍公主身边?”赵宗奕眼神瞬时锐利,陈妈轻叹一声,不紧不慢的吟道,
    “老奴本是北缙…”
    话刚出口,一旁的苏伊桐慌忙插嘴,
    “回禀殿下,陈妈她…她是我在来北缙的路上,途经…途经和岘庄…那个…我们在和岘庄…遇到了…遇到了…一伙…”
    本是怕这血可漂橹的翌王殿下把陈妈再赶走,想着替陈妈解围,没想到自己越说越没有底气,太多话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周全,苏伊桐心中一片混乱,声音越来越小。
    赵宗奕见她提起途中所遇,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必与那些市井谣言有关,他心泛怜惜,若再问下去实在不是时候。
    他收回目光,摆手示意陈妈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笑笑,
    “既然御医已经来了,还是看看吧。”苏伊桐暗舒了口气,顺从的点点头。
    “殿下可以放心,公主这伤并无大碍,所敷的药皆是活血化瘀之方,无甚差错,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御医手捻着胡子,郎朗吟道,赵宗奕点点头,命众人退下。
    与他再次独处,苏伊桐的心仍然有些惴惴不安,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自在。忽见他从袍袖中取出一个金色奏折一样的东西,递给自己,霎时间汗毛竖立,冒出一头的冷汗来。
    不,不会吧,早上才说要选个日子成婚,傍晚就…就送诏书来了?
    一边想一边颤抖着接了过那来,苏伊桐屏住呼吸,把折子缓缓打开,
    果然…一个字都不认得…
    她蹙着眉头看上半天,无奈的将气长长吁了出来。
    赵宗奕见她神情如此凝重,疑惑的问道,
    “母妃的寿宴将在一月之后举行,本王特意来给公主送这请柬,公主若有什么忧心之处,现在尽管告诉本王。”
    苏伊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忧心之处,殿下放心,我会准时参加的。”
    见到她难得的笑颜,赵宗奕大悦,朗言道,
    “待过两日公主脚伤痊愈,给母妃请过安之后可随时来槭临轩见本王。”
    苏伊桐不敢看那真切的目光,垂目点点头。
    他心满意足的笑笑,良久,见她始终静默无语,气氛逐渐冷下去,只好关切几句,起身离开。
    苏伊桐直觉得,余晖脉脉中,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望上去比自己简单而坦荡太多了。
    她涩然苦笑,
    是啊,他本是她的未婚夫,
    嫁给他便是段韵锦的命运,
    但是…她不是段韵锦,她是苏伊桐啊。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宿命情缘悬作尘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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