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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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到了，家家户户包饺子，贴对联，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哑叔贴对联，汤彪戴着小狗皮帽子，在院子里放炮竹，两只小鸡都长成了大鸡了。
汤彪说：“爸，这两只小鸡都长成大鸡了！过年了！这鸡不杀了吃肉哇？”
哑叔摇摇头：“不杀，它们都是母鸡，还能下蛋呢？咱们俩这些日子吃的鸡蛋不都是它们下的吗！”
汤彪说：“那咱们这过年吃啥呀？咱俩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肉，就杀了吧！今年正好是大年三十，杀了一个炖了吧！”
哑叔又摆摆手：“别杀了，我不敢杀生的！”
汤彪说：“那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哑叔把最后一张对联贴上去：“我买了点猪肉，一会儿，我包饺子，我们吃猪肉馅的饺子吧！”
汤彪说：“吃鸡肉吧！我想吃鸡肉了！”
屋里，哑叔在包饺子，不料，汤彪拎着一只滴血的鸡站在门口。
汤彪脸一带着胜利的笑容，得意地说：“爸，我把它杀了！”
哑叔惊愕不已。
“你不说你不敢杀吗？我敢杀，我就把它杀了！”汤彪说着把小鸡放在地上。
哑叔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恨恨地打着手势：“你怎么这样？你真不是我儿子？”
汤彪疑惑地睁大了眼睛，问：“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那是谁儿子？”
哑叔瞪着眼睛，张着大嘴，无话可说。
傍晚，外面炮竹声声，哑叔、汤彪坐炕上，用一个火盆取暖。
汤彪一脸幸福，说：“爸，每年我都盼着过年，这个时候是最幸福的，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能吃上好吃的，这么多年了，今天是吃得最香的一次，爸，这鸡肉真好吃呀！我的肚子好涨啊！爸，要是每天都过年该有多好哇！”
汤彪伸出脚烤火，他的袜子上露出两个洞，有两个脚趾头露在外面。哑叔见状眼睛一亮，急忙从后面拿出两双祙子，脱下汤彪的，给他穿上一又小的。
哑叔给汤彪穿着上后，摸着他的脚丫：“差点忘了！过年了，得穿上这个……”
汤彪问：“爸，你新买的吧？”
哑叔点头：“过年了，穿双新祙子！”
哑叔点头，他低头看自己的脚，他的脚虽然没露脚趾头，但是，他的袜子补了好多层。
汤彪说：“爸，你的袜子也很破了，你也穿上吧，来，我给你穿！”
说着，汤彪拿起祙子给哑叔穿上。二人相互踹着，嘻笑着……
过了一会儿。汤彪躺下来，用一只手支着脑袋说：“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哑叔打手势：“说吧！”
“我妈……她长得什么样啊！”
听了此话，哑叔一惊，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她……我都忘了……长啥样了，我也不知道了……”
汤彪显得有些失落，他说：“噢，你也不知道了……”停顿了一下：“好了，大过年的，咱们不提这个。好了，你先睡一会儿，这大年三十，熬一宿呢，半夜十二点，还要吃饺子呢。爸，包了你最爱吃的葱香羊肉馅的！”
哑叔说着铺被子，过来给汤彪脱衣服，汤彪顺从地把衣服都脱下来，他只穿着了一条小裤头，钻进被窝。
汤彪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说：“那好吧，我先睡一会儿。我哪年也熬不到一宿。都是没等十二点就睡着了！哪年也听不到新年的钟声，都睡过去了，今年，我一定要熬一宿，不熬一宿，也要到半夜，我还要在半夜十二点时放炮竹呢！”
这时，哑叔下了地去摆弄那些破烂。
过了一会儿，汤彪把身子侧过来，说：“爸，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是在哪儿来的，你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在哪儿呢？”
哑叔脸红了，他打着手势：“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啊……”
“爸，你说男人为什么要和女人结婚，才能生孩子呢？不要妈妈就不能有我吗？”
哑叔又犯难了：“这个……是啊……但我也不知道民哇！反正没女的不行！”
哑叔羞涩而无奈地挠了挠脑袋。
“那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哑叔又摇了摇头。
“孩子是怎么跑到女人肚子里的呢？爸，女人生孩子，是用屁股生吗？可是屁股是用来拉屎的，怎么能生小孩儿呢？生出的孩子臭不臭哇？爸，你看见我妈是怎么生我的吗？”
哑叔摇头。
“我生下来的时候，臭不臭哇？”
哑叔又摇头：“睡觉吧，那是女人的事儿，我也不太懂，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二年春天，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柳树发芽。
这日，兽医院的两个会计进了哑叔的小屋，室内，哑叔和汤彪正在整理捡回来的破烂。见两个会计进，哑叔有些惊惶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两个会计一进屋，就被屋里发霉的味道呛得透不过气来。
“哎呀，这屋里什么味儿呀！”那个姓刘的会计捂着鼻子说。
“一股发霉的味道。堆这老些破烂，味儿能好吗。”
哑叔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而后，他马上示意汤彪倒水，
汤彪用两个缺口碗，给她们倒了两杯水，送到两个会计面前，说：“阿姨，喝水！”
两个会计急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好，放这儿吧！你瞧，这孩子多懂事儿！”
汤彪把两杯水放在桌子上。这时，两个会计对视了一眼，然后相互点了一下头，今天，她们来是有事情要说的。
“哑巴，今天我俩来，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姓刘的会计首先开了腔。
“是呀，你来我们这儿干活很久了，我们看你老实巴交的，又勤勤恳恳的，人挺好的，一个男人又带个孩子不容易，所以，我们俩东奔西走，没闲着，终于给你找了一个愿意来相亲的姑娘。”
汤彪在旁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他皱起眉头。
两个会计继续说……
“你们见个面儿，一会儿这个姑娘就来了，如果你们都觉得很好，就处一处。然后早点结婚，你这个家也有个人来照应。”
“一个家没有女人不行啊！”
哑叔听后很高兴，咧着嘴笑了，汤彪那边却是气鼓鼓的了。
两个会计没有看到汤彪的表情，继续说……
“这个姑娘是蒙古族人，家在郊外的蒙古牧民区。你知道我们这个地方，紧挨着内蒙古，汉族人不太多了，蒙古人多。虽然，蒙古人的性情比汉族人刚烈，但她们心肠不坏，对人都非常热情、好客。这个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姑娘她为人善良，热情豪爽，身体好，能干活。她现在在家里，放牧，打猎，象男人一样能干。”
“更主要的是她身体没什么残疾，这就很重要！我们觉得你们很相配……”
汤彪他越中心里越不高兴了。
“哑巴，当我们跟她说了你这种情况时，她并没有嫌弃你，很爽快！当场就答应了。还同意马上来见你，只不过，她家的羊丢了一只，她骑着马去找羊去了！一会儿就能来！”
“哑巴，你快点收拾收拾，把屋子打扫一下，我们帮你。你也干浄干浄。换换衣服，把我们给你们的衣服穿上。我们给你拿的衣服呢，放哪儿了，找出来！穿上！”
哑叔转身寻找：“我了忘了放哪儿了！”
哑叔他们的小屋里，两个会计忙开了，又扫地，又擦桌子。后来，她们帮哑叔把中山装穿上，哑叔心里美滋滋的。
哑叔冲汤彪打着手势：“小彪，快点把屋子打扫打扫！”
汤彪极不情愿地拿起没有多少毛的扫帚在地上胡乱地画着。
“哎，孩子，你把那个小军装穿上！”姓刘的会计拿着那个小军装冲着汤彪来了。
汤彪躲开，说：“我不穿！”
“哎，你怎么不穿呢？你瞧，你爸都换上新装了，你也穿得好看点儿！”这个会计急了。
汤彪跑出老远，说：“我不想穿！”
哑叔上瘸子一拐地向他走了两步：“穿上吧！”
哑叔从那位姓刘的会计手中拿过那个小黄披在汤彪身上。汤彪只是挺着不动。
“穿上！穿上！”那位姓李的会计走过来说：“穿上好看！不穿也不象个样子！”
汤彪穿上两只袖子，没有系扣子。
两个会计又拿起扫帚开始收拾屋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穿着蒙古族女人的服装、头上扎着头巾的蒙古姑娘骑马而来，她的骑马技术娴熟，当她恰好到窗下时，她猛的一勒住缰绳，这匹马随着她的缰绳一扭头，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后，停住。响声很大，震动了整个小屋，棚顶的灰尘直往下落。哑叔心里直发紧，急忙抱住汤彪，怕他吓着。
两人会计欣喜……
“来了！她来了！”
“那个姑娘来了！”
这时，姑娘飞身下马，拿着马鞭进了屋，两个会计面带笑容迎上去……
“咯咯。姑娘，你来了……”
“你好!来，哑巴，上前边来，这就是我们给你介绍的姑娘。”
哑叔刚一上前，蒙古姑娘一扬马鞭，哑叔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个跟头。蒙古姑娘身体高大、粗壮，在她面前，哑叔显得很渺小。
两个会计一个拉着哑叔，一个拉着蒙古姑娘……
“来来来！快进屋！”
“坐下！坐下！”
蒙古姑娘走到炕边，坐下，她把头巾摘下来，放在炕上，她闻到了屋里的气味儿，她皱起鼻子。
“这屋里是什么味呀？怎么和我家的马圈一个样呢……”蒙古姑娘声音很粗。
两个会计也是满脸堆笑……
“啊，这是……这是……他们家的粮食……这些天……有点发霉了，拿出去凉凉就好了，平时，这屋的味道不是这样，就这两天……”
“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给你介绍的对象。他叫哑……不……他大名叫汤振民……”
“这是他儿子汤彪……”
蒙古姑娘看了看哑叔，又看了看汤彪，当她的目光和汤彪相遇时，汤彪狠狠地瞪着她，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只是扫过一眼，把视线移开了。
“小彪，快叫阿姨！”姓李的会计推了一把汤彪。
汤彪不语。
“小彪，快叫阿姨！”姓刘的会计又上来补充一句。
汤彪仍不语。哑叔捅了他一下，汤彪仍没叫，哑叔又捅了他一下，汤彪不高兴了，他一下子跳上炕，跑到炕里的被子上趴着去了。
两个会计又马上解围，她们冲姑娘笑……
“小孩子……头一次见生人……眼生……不敢说话……”
“我们说我们的。啊……姑娘，哑巴他……不……都叫惯了，这冷不丁还改不过来了呢……啊……是这样的……这位汤振民同志，他虽然有点残疾，但是，他心地善良，能干，能吃苦，人品也好。他除了在我们单位干活，挣一份钱之外，业余时间，还能出去捡废品，还能挣点钱，你瞧，这些废品都是他捡来了！这些东西都能卖钱的！”
“是呀，他是一个正经过日子的人！”
这时，汤彪看见了这个蒙古姑娘放在炕上的围巾，他蹭过去，偷偷地拿起围巾，转身向里面撒了一泡尿。完事后，他又把围巾放回原处，大人们正说话，谁也没注意到这些。
两人会计正在激情澎湃地向蒙古姑娘介绍着……
“哑巴……不……你瞧……我也总叫顺口……汤……振民……同志……虽然人丑了点儿，但他人可好了，我们单位谁有个大事小情的，让他去帮忙，他二话不说，马上就去……”
“哎，你让他说什么话，你忘了，他是哑巴了？还能说什么二话！”
“啊，可不是吗！反正，用惯了这个词儿了吗！他就象《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外表丑陋，内心善良，再说，男人吗，不需要太漂亮。能干，心眼儿好，对你好，就行！”
“是呀，你们结婚以后，小汤，他肯定能对你好，反正看这架势，他肯定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反正……看这样……”声音低下来：“他也不是你的‘个儿’……”
蒙古姑娘笑了，她站进来，说：“好了，就这样了，这些我都看见了，我走了！”
众人都站起来，两个会计站在前面……
“哎，姑娘，你别走哇？”
“是呀，你别这么快就走了，你再坐会儿。”
蒙古姑娘说：“不了，我回去了，我家的牲口还在外面，没圈回来呢，我得回去把牲口圈回来。”
两个会计对视一眼……
“那……姑娘……你要走我们就不留了，这样吧，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回去以后，跟你妈妈商量商量。”
“是啊，同不同意，你给我们来个信儿！”
蒙古姑娘点头。而后，她拿起围巾，往头上戴，这一围，可不要紧，尿液顺着她的脸往下淌，众人惊讶。
这是什么东西呀？”蒙古姑娘大叫。
“这是我撒的尿！哈哈……”汤彪说着大笑。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汤彪大笑。
蒙古姑娘恼羞成怒，她指着汤彪用蒙古语大叫：“你这个孩子!真没教养！”
汤彪没听懂，但是他却跟着蒙古姑娘学，故意气她。蒙古姑娘气坏了，她要上炕去揪汤彪，两个会计急忙拦住……
“哎？姑娘熄怒，一个小孩子，太淘气了！”
“哎？姑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了！好了！”
可是，汤彪那边是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在那叫：“我不要后妈！你给我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说着他拿起一件铁东西，打在了蒙古姑娘的额头上，当时，鲜血顺着蒙古姑娘的前额流下来，蒙古姑娘用手一摸，一看出了血，她可是气坏了。她愤怒地瞪着汤彪……
两会计一同大叫：“啊？出血了！”
然而，汤彪他还学着蒙古姑娘的话乱叫。蒙古姑娘真急了，她一个箭步上炕，象拎小鸡儿似的把汤彪拎起来。汤彪乱蹬乱踹地和蒙古姑娘对抗，这时，哑叔爬上坑去拦，不料，这个蒙古姑娘一推，就把哑叔推倒了，他象球儿似的滚到了地上。
正在蒙古姑娘这一溜神儿时候，汤彪挣脱开，随即拿起一个带尖的木棒，向蒙古猛刺，蒙古姑娘被扎痛了，她惨叫一声，哑叔见状，上去抢木棒，不料，他没抢好，重重地打在了蒙古姑娘的头上，这下，蒙古姑娘更急了，她随手抓住木棒，抢过来之后，一抬手扔掉，她一只手揪着哑叔暴打……
两个会计一同上前去拉，蒙古姑娘伸展双臂，把她们一同推开，但是，她们不能罢休，爬起来，又一同上去……
屋里乱作一团……
“好了，姑娘，手下留情吧，这哑巴身子骨这么单薄，你就饶了他吧，再把他打坏喽！”
“行了，别打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时，两个会计在后面抱住了她的腰，拼命地拽住蒙古姑娘不让她前进，蒙古姑娘抓不到汤彪，十分恼火，蒙古姑娘使劲一甩身子，把两个会计抛出很远，她们惨叫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汤彪拿着东西在后面乱打蒙古姑娘，然后大喊：“你不行打我爸！你住手……”
这时，两个会计倒在地上，捂着屁股……
“哎呀，小祖宗!你可别闹了！”
“好事儿都让你给搅黄了！”
蒙古姑娘终于停下手，最后以蒙古摔跤的姿势收场。她气喘吁吁，这时的哑叔都快叫她给揍扁了……
蒙古姑娘指着众人说：“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这婚事就这么完了，我不干了！”
说完，她拿起马鞭，踹开门，跨上马，扬长而去。给屋里的人留下的只有飞卷的尘土和远去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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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叔贴对联，汤彪戴着小狗皮帽子，在院子里放炮竹，两只小鸡都长成了大鸡了。
汤彪说：“爸，这两只小鸡都长成大鸡了！过年了！这鸡不杀了吃肉哇？”
哑叔摇摇头：“不杀，它们都是母鸡，还能下蛋呢？咱们俩这些日子吃的鸡蛋不都是它们下的吗！”
汤彪说：“那咱们这过年吃啥呀？咱俩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肉，就杀了吧！今年正好是大年三十，杀了一个炖了吧！”
哑叔又摆摆手：“别杀了，我不敢杀生的！”
汤彪说：“那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哑叔把最后一张对联贴上去：“我买了点猪肉，一会儿，我包饺子，我们吃猪肉馅的饺子吧！”
汤彪说：“吃鸡肉吧！我想吃鸡肉了！”
屋里，哑叔在包饺子，不料，汤彪拎着一只滴血的鸡站在门口。
汤彪脸一带着胜利的笑容，得意地说：“爸，我把它杀了！”
哑叔惊愕不已。
“你不说你不敢杀吗？我敢杀，我就把它杀了！”汤彪说着把小鸡放在地上。
哑叔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恨恨地打着手势：“你怎么这样？你真不是我儿子？”
汤彪疑惑地睁大了眼睛，问：“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那是谁儿子？”
哑叔瞪着眼睛，张着大嘴，无话可说。
傍晚，外面炮竹声声，哑叔、汤彪坐炕上，用一个火盆取暖。
汤彪一脸幸福，说：“爸，每年我都盼着过年，这个时候是最幸福的，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能吃上好吃的，这么多年了，今天是吃得最香的一次，爸，这鸡肉真好吃呀！我的肚子好涨啊！爸，要是每天都过年该有多好哇！”
汤彪伸出脚烤火，他的袜子上露出两个洞，有两个脚趾头露在外面。哑叔见状眼睛一亮，急忙从后面拿出两双祙子，脱下汤彪的，给他穿上一又小的。
哑叔给汤彪穿着上后，摸着他的脚丫：“差点忘了！过年了，得穿上这个……”
汤彪问：“爸，你新买的吧？”
哑叔点头：“过年了，穿双新祙子！”
哑叔点头，他低头看自己的脚，他的脚虽然没露脚趾头，但是，他的袜子补了好多层。
汤彪说：“爸，你的袜子也很破了，你也穿上吧，来，我给你穿！”
说着，汤彪拿起祙子给哑叔穿上。二人相互踹着，嘻笑着……
过了一会儿。汤彪躺下来，用一只手支着脑袋说：“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哑叔打手势：“说吧！”
“我妈……她长得什么样啊！”
听了此话，哑叔一惊，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她……我都忘了……长啥样了，我也不知道了……”
汤彪显得有些失落，他说：“噢，你也不知道了……”停顿了一下：“好了，大过年的，咱们不提这个。好了，你先睡一会儿，这大年三十，熬一宿呢，半夜十二点，还要吃饺子呢。爸，包了你最爱吃的葱香羊肉馅的！”
哑叔说着铺被子，过来给汤彪脱衣服，汤彪顺从地把衣服都脱下来，他只穿着了一条小裤头，钻进被窝。
汤彪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说：“那好吧，我先睡一会儿。我哪年也熬不到一宿。都是没等十二点就睡着了！哪年也听不到新年的钟声，都睡过去了，今年，我一定要熬一宿，不熬一宿，也要到半夜，我还要在半夜十二点时放炮竹呢！”
这时，哑叔下了地去摆弄那些破烂。
过了一会儿，汤彪把身子侧过来，说：“爸，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是在哪儿来的，你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在哪儿呢？”
哑叔脸红了，他打着手势：“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啊……”
“爸，你说男人为什么要和女人结婚，才能生孩子呢？不要妈妈就不能有我吗？”
哑叔又犯难了：“这个……是啊……但我也不知道民哇！反正没女的不行！”
哑叔羞涩而无奈地挠了挠脑袋。
“那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哑叔又摇了摇头。
“孩子是怎么跑到女人肚子里的呢？爸，女人生孩子，是用屁股生吗？可是屁股是用来拉屎的，怎么能生小孩儿呢？生出的孩子臭不臭哇？爸，你看见我妈是怎么生我的吗？”
哑叔摇头。
“我生下来的时候，臭不臭哇？”
哑叔又摇头：“睡觉吧，那是女人的事儿，我也不太懂，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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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兽医院的两个会计进了哑叔的小屋，室内，哑叔和汤彪正在整理捡回来的破烂。见两个会计进，哑叔有些惊惶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两个会计一进屋，就被屋里发霉的味道呛得透不过气来。
“哎呀，这屋里什么味儿呀！”那个姓刘的会计捂着鼻子说。
“一股发霉的味道。堆这老些破烂，味儿能好吗。”
哑叔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而后，他马上示意汤彪倒水，
汤彪用两个缺口碗，给她们倒了两杯水，送到两个会计面前，说：“阿姨，喝水！”
两个会计急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好，放这儿吧！你瞧，这孩子多懂事儿！”
汤彪把两杯水放在桌子上。这时，两个会计对视了一眼，然后相互点了一下头，今天，她们来是有事情要说的。
“哑巴，今天我俩来，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姓刘的会计首先开了腔。
“是呀，你来我们这儿干活很久了，我们看你老实巴交的，又勤勤恳恳的，人挺好的，一个男人又带个孩子不容易，所以，我们俩东奔西走，没闲着，终于给你找了一个愿意来相亲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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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会计继续说……
“你们见个面儿，一会儿这个姑娘就来了，如果你们都觉得很好，就处一处。然后早点结婚，你这个家也有个人来照应。”
“一个家没有女人不行啊！”
哑叔听后很高兴，咧着嘴笑了，汤彪那边却是气鼓鼓的了。
两个会计没有看到汤彪的表情，继续说……
“这个姑娘是蒙古族人，家在郊外的蒙古牧民区。你知道我们这个地方，紧挨着内蒙古，汉族人不太多了，蒙古人多。虽然，蒙古人的性情比汉族人刚烈，但她们心肠不坏，对人都非常热情、好客。这个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姑娘她为人善良，热情豪爽，身体好，能干活。她现在在家里，放牧，打猎，象男人一样能干。”
“更主要的是她身体没什么残疾，这就很重要！我们觉得你们很相配……”
汤彪他越中心里越不高兴了。
“哑巴，当我们跟她说了你这种情况时，她并没有嫌弃你，很爽快！当场就答应了。还同意马上来见你，只不过，她家的羊丢了一只，她骑着马去找羊去了！一会儿就能来！”
“哑巴，你快点收拾收拾，把屋子打扫一下，我们帮你。你也干浄干浄。换换衣服，把我们给你们的衣服穿上。我们给你拿的衣服呢，放哪儿了，找出来！穿上！”
哑叔转身寻找：“我了忘了放哪儿了！”
哑叔他们的小屋里，两个会计忙开了，又扫地，又擦桌子。后来，她们帮哑叔把中山装穿上，哑叔心里美滋滋的。
哑叔冲汤彪打着手势：“小彪，快点把屋子打扫打扫！”
汤彪极不情愿地拿起没有多少毛的扫帚在地上胡乱地画着。
“哎，孩子，你把那个小军装穿上！”姓刘的会计拿着那个小军装冲着汤彪来了。
汤彪躲开，说：“我不穿！”
“哎，你怎么不穿呢？你瞧，你爸都换上新装了，你也穿得好看点儿！”这个会计急了。
汤彪跑出老远，说：“我不想穿！”
哑叔上瘸子一拐地向他走了两步：“穿上吧！”
哑叔从那位姓刘的会计手中拿过那个小黄披在汤彪身上。汤彪只是挺着不动。
“穿上！穿上！”那位姓李的会计走过来说：“穿上好看！不穿也不象个样子！”
汤彪穿上两只袖子，没有系扣子。
两个会计又拿起扫帚开始收拾屋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穿着蒙古族女人的服装、头上扎着头巾的蒙古姑娘骑马而来，她的骑马技术娴熟，当她恰好到窗下时，她猛的一勒住缰绳，这匹马随着她的缰绳一扭头，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后，停住。响声很大，震动了整个小屋，棚顶的灰尘直往下落。哑叔心里直发紧，急忙抱住汤彪，怕他吓着。
两人会计欣喜……
“来了！她来了！”
“那个姑娘来了！”
这时，姑娘飞身下马，拿着马鞭进了屋，两个会计面带笑容迎上去……
“咯咯。姑娘，你来了……”
“你好!来，哑巴，上前边来，这就是我们给你介绍的姑娘。”
哑叔刚一上前，蒙古姑娘一扬马鞭，哑叔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个跟头。蒙古姑娘身体高大、粗壮，在她面前，哑叔显得很渺小。
两个会计一个拉着哑叔，一个拉着蒙古姑娘……
“来来来！快进屋！”
“坐下！坐下！”
蒙古姑娘走到炕边，坐下，她把头巾摘下来，放在炕上，她闻到了屋里的气味儿，她皱起鼻子。
“这屋里是什么味呀？怎么和我家的马圈一个样呢……”蒙古姑娘声音很粗。
两个会计也是满脸堆笑……
“啊，这是……这是……他们家的粮食……这些天……有点发霉了，拿出去凉凉就好了，平时，这屋的味道不是这样，就这两天……”
“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给你介绍的对象。他叫哑……不……他大名叫汤振民……”
“这是他儿子汤彪……”
蒙古姑娘看了看哑叔，又看了看汤彪，当她的目光和汤彪相遇时，汤彪狠狠地瞪着她，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只是扫过一眼，把视线移开了。
“小彪，快叫阿姨！”姓李的会计推了一把汤彪。
汤彪不语。
“小彪，快叫阿姨！”姓刘的会计又上来补充一句。
汤彪仍不语。哑叔捅了他一下，汤彪仍没叫，哑叔又捅了他一下，汤彪不高兴了，他一下子跳上炕，跑到炕里的被子上趴着去了。
两个会计又马上解围，她们冲姑娘笑……
“小孩子……头一次见生人……眼生……不敢说话……”
“我们说我们的。啊……姑娘，哑巴他……不……都叫惯了，这冷不丁还改不过来了呢……啊……是这样的……这位汤振民同志，他虽然有点残疾，但是，他心地善良，能干，能吃苦，人品也好。他除了在我们单位干活，挣一份钱之外，业余时间，还能出去捡废品，还能挣点钱，你瞧，这些废品都是他捡来了！这些东西都能卖钱的！”
“是呀，他是一个正经过日子的人！”
这时，汤彪看见了这个蒙古姑娘放在炕上的围巾，他蹭过去，偷偷地拿起围巾，转身向里面撒了一泡尿。完事后，他又把围巾放回原处，大人们正说话，谁也没注意到这些。
两人会计正在激情澎湃地向蒙古姑娘介绍着……
“哑巴……不……你瞧……我也总叫顺口……汤……振民……同志……虽然人丑了点儿，但他人可好了，我们单位谁有个大事小情的，让他去帮忙，他二话不说，马上就去……”
“哎，你让他说什么话，你忘了，他是哑巴了？还能说什么二话！”
“啊，可不是吗！反正，用惯了这个词儿了吗！他就象《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外表丑陋，内心善良，再说，男人吗，不需要太漂亮。能干，心眼儿好，对你好，就行！”
“是呀，你们结婚以后，小汤，他肯定能对你好，反正看这架势，他肯定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反正……看这样……”声音低下来：“他也不是你的‘个儿’……”
蒙古姑娘笑了，她站进来，说：“好了，就这样了，这些我都看见了，我走了！”
众人都站起来，两个会计站在前面……
“哎，姑娘，你别走哇？”
“是呀，你别这么快就走了，你再坐会儿。”
蒙古姑娘说：“不了，我回去了，我家的牲口还在外面，没圈回来呢，我得回去把牲口圈回来。”
两个会计对视一眼……
“那……姑娘……你要走我们就不留了，这样吧，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回去以后，跟你妈妈商量商量。”
“是啊，同不同意，你给我们来个信儿！”
蒙古姑娘点头。而后，她拿起围巾，往头上戴，这一围，可不要紧，尿液顺着她的脸往下淌，众人惊讶。
这是什么东西呀？”蒙古姑娘大叫。
“这是我撒的尿！哈哈……”汤彪说着大笑。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汤彪大笑。
蒙古姑娘恼羞成怒，她指着汤彪用蒙古语大叫：“你这个孩子!真没教养！”
汤彪没听懂，但是他却跟着蒙古姑娘学，故意气她。蒙古姑娘气坏了，她要上炕去揪汤彪，两个会计急忙拦住……
“哎？姑娘熄怒，一个小孩子，太淘气了！”
“哎？姑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了！好了！”
可是，汤彪那边是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在那叫：“我不要后妈！你给我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说着他拿起一件铁东西，打在了蒙古姑娘的额头上，当时，鲜血顺着蒙古姑娘的前额流下来，蒙古姑娘用手一摸，一看出了血，她可是气坏了。她愤怒地瞪着汤彪……
两会计一同大叫：“啊？出血了！”
然而，汤彪他还学着蒙古姑娘的话乱叫。蒙古姑娘真急了，她一个箭步上炕，象拎小鸡儿似的把汤彪拎起来。汤彪乱蹬乱踹地和蒙古姑娘对抗，这时，哑叔爬上坑去拦，不料，这个蒙古姑娘一推，就把哑叔推倒了，他象球儿似的滚到了地上。
正在蒙古姑娘这一溜神儿时候，汤彪挣脱开，随即拿起一个带尖的木棒，向蒙古猛刺，蒙古姑娘被扎痛了，她惨叫一声，哑叔见状，上去抢木棒，不料，他没抢好，重重地打在了蒙古姑娘的头上，这下，蒙古姑娘更急了，她随手抓住木棒，抢过来之后，一抬手扔掉，她一只手揪着哑叔暴打……
两个会计一同上前去拉，蒙古姑娘伸展双臂，把她们一同推开，但是，她们不能罢休，爬起来，又一同上去……
屋里乱作一团……
“好了，姑娘，手下留情吧，这哑巴身子骨这么单薄，你就饶了他吧，再把他打坏喽！”
“行了，别打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时，两个会计在后面抱住了她的腰，拼命地拽住蒙古姑娘不让她前进，蒙古姑娘抓不到汤彪，十分恼火，蒙古姑娘使劲一甩身子，把两个会计抛出很远，她们惨叫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汤彪拿着东西在后面乱打蒙古姑娘，然后大喊：“你不行打我爸！你住手……”
这时，两个会计倒在地上，捂着屁股……
“哎呀，小祖宗!你可别闹了！”
“好事儿都让你给搅黄了！”
蒙古姑娘终于停下手，最后以蒙古摔跤的姿势收场。她气喘吁吁，这时的哑叔都快叫她给揍扁了……
蒙古姑娘指着众人说：“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这婚事就这么完了，我不干了！”
说完，她拿起马鞭，踹开门，跨上马，扬长而去。给屋里的人留下的只有飞卷的尘土和远去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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