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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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夏天，叶太太和她第一任丈夫张胜结婚了……
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主席台上一个大条幅上写着标语——文美丽和张胜结婚庆典！台上摆着许多桌子，用红布包着，桌子上放着香烟和糖果……
婚宴上，木材厂的大多数职工都到场了，唯独叶树林没有来。哑叔在人群中高兴地穿行，忙这又忙那儿，动作略微显得幼稚……
叶树林没有参加，他病倒了，他独自呆在宿舍里。
婚礼开始……
两会计站主席台，后面，两个会计和几个厂的领导坐在一个罩着红布的长条桌子后面叶太太和张胜手持鲜花站在旁边，叶太太穿了一个红色旗袍，张胜穿了一身深色西服……
这时，宋厂长走上台来，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谢谢大家的光临！我们厂的厂花小文会计的婚礼由我主持……”
众人鼓掌。
宋厂长大声说：“下面我宣布文美丽和张胜的结婚庆典现在开始！”
大家热烈鼓掌……
宋厂长又说：“下面请女方证婚人上场！”
大家鼓掌……
喜宴开始了，叶太太和张胜一起给众人敬酒……
叶太太和、张胜来到厂长坐的桌子，说：“张胜，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厂的宋厂长，也是我们今天的主婚人……”
张胜笑着说：“啊，宋厂长，你好！你好！”
“你好！”张胜与厂长握手。
“宋厂长，你受累了！”张胜语重心长地说。
“哪里哪里，应该的！”张胜倒了一小杯酒，递过来……
叶太太说：“宋厂长，喝一杯吧……”
“好！”宋厂长接过酒，祝你们白头携老，永远幸福！
叶太太和张胜一同说：“谢谢!”
宋厂长干杯，然后坐下。他们到两个会计面前。
叶太太指着两个女会计说：“这是我们一个办公室的两们大姐——刘姐和王姐。”
张胜急忙问候，说：“你们好！”
两会计笑……
“你好！”
“你好！”
张胜说：“一人来一杯吧！”
两会计笑了……
“行，今儿我们高兴，不能不喝！”
“是呀！我们一起来。”
张胜给她们倒上酒……
两会计说……
“祝福你们，一生幸福！”
“我的……嗯，我祝愿你们早生贵子！”
这句话把大家说乐了。
两女士一饮而进……
两会计急忙说……
“好了，我们完事了，你们往下敬吧……”
“哑巴，你也喝点儿！”
这回该轮到哑叔了，哑叔看着他们有些紧张……
叶太太说：“这位……是我们厂的‘老黄牛’，我跟你说起过他……”
张胜点了点对说：“啊……知道了……那你喝一杯吧……”
说着，把已经倒好酒的杯子端正到哑叔面前……
哑叔摇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张胜劝他说：“没事儿，少来一点儿！半杯……你瞧，我只给你倒半杯，他们别人都有意见了！”
哑叔犹豫一下，接过来，喝了，他被辣得紧皱眉头，伸出舌头，用手扇着……
众人笑。
两会计笑着说……
“哑巴，他不能喝酒！”
“瞧瞧，把他给辣的……”
宋厂长拿过一个馒头对哑叔说：“来！哑巴，吃口馒头，压一压就好了。”
哑叔接过宋厂长手中的馒头，一口吞了下去，他又噎着了，他直着脖，瞪着眼，这个滑稽的动作又把大家逗乐了……
叶太太说，：“大家慢慢喝，我们到那桌了……”
众人点头……
“好好！”
“去吧！”
这时，恢复正常的哑叔从怀里掏出个小饭盒，往里面夹菜，两会计在旁边开了腔……
“哑巴，你这是给谁拿的？”
“那还用问吗，赵亮呗，人家小文结婚，他……能来吗？你也不想想，你看他来了？”
“嗯，可不是咋的，我还真没注意！”
“听说，赵亮病倒了，而且还不轻呐，发高烧，好几天水米没进肚，在宿舍里躺着呢。”
“这哑巴也真会疼人，他对他多好哇！他俩在一个宿舍住，这些年了，那赵亮还总欺负他。”
“可不是吗，总让哑巴干这干那，打洗脚水，你瞧，这哑巴多好！”
两会计转过头对着哑叔说……
“哎，哑巴，你对赵亮这么好他还总欺负你。”
“你别给他带了，让他饿着……”
哑叔憨笑着……
傍晚，宿舍里，昏暗的灯光下，叶树林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了，一幅病态。不一会儿，门开了，哑叔端正着饭盒蹒跚着走到他床前，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看着他……
叶树林知道是哑叔，于是，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婚礼……结束了……”
哑叔来到床边，点点头。他又看了他一会儿，打开饭盒：“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这可好吃了，有四喜丸子，樱桃肉……这个咱们平时都吃不着的，你起来吃点吧……”
叶树林无力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呀……咽子痛……头晕，主要是心痛……”
哑叔冲着他打手势：“那你先吃药吧！”哑叔把饭和水端到叶树林面前：“那你先把药片吃了吧！”
叶树林摆摆手说：“不行，吃完饭再吃药，空腹是不能吃药的……再说，吃多少药也治不了我的病，主要是治不了我的心病……”
这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木材加工厂院里，那个大木头不见了，都被叶树林和哑叔截成了小木头，叶树林、哑叔和那些工人归在了一起，都在那个木棚里干活了。
叶树林正往电锯上放木头。他面色苍白，显得很憔悴，他无力地往电锯台上放着木头，电锯“哗哗哗”地响着。在锯开木头的同时，木屑四处飞溅。哑叔在他对面接着他推过来的被锯开的木头……
众工人在旁边直嘀咕……
“哎，你们没看见吗，咱们厂的厂花小文姑娘在昨天的婚礼上可真漂亮！还涂着红嘴唇儿……”
“那还用说吗，人家小文姑娘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有多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可惜呀，就是吃不着……”
“这个工人的话音刚落，众人看着叶树林笑了起来，唯独哑叔、叶树林没有笑……”
“人家小文的丈夫也够标准呐，大学生！人家那可是大学生啊！有学问的人呐！”
“可不是吗，郎才女貌，这才叫天生的一对儿，地配的一双呢！”
叶树林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听着他们的话，不觉走了神儿，他想象着叶太太结婚的样子。不知不觉是他在牵她的手……他们一起在众人面前走过……他想象着，手仍在推着木头……没有松开……他一直推着，当电锯锯到了他的手，他才有知觉，他尖叫一声，只见鲜血喷出……他的右手大拇指被锯掉，落在了地上的一堆木屑里……
叶树林痛苦地惨叫：“啊！完了！我的手指头……哎呀！我的手指头！我的手指头没了……”
众工人听到他的叫声都围过来……
“啊？他手指头掉了！”
“快关电源！”
大家慌作一团，哑叔惊慌失措，张着大嘴，不知如何是好！有两个工人抢着去拉电源，电源被关掉了，电锯逐渐停了下来……
“快！快！快去医院！”
“我去救护车！”
“快走吧！”
“快走吧！”
众人扶着叶树林向外走，正好，宋厂长迎面而来……
众工人冲着宋厂长直喊……
“宋厂长！”
“宋厂长！”
宋厂长感觉发生了大事情，急忙跑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厂长，赵亮……他的大拇指被电锯给锯下来了……”王小名声音最高。
宋厂长大吃一惊，急忙说：“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快呀！上医院呐！时间就是生命！一秒钟都不能耽搁！快！快走！”
叶树林惨叫着，鲜血直向外流。哑叔看着这些，吓得张大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拥着叶树林，从木屑上走过，大家都慌了手脚，只顾着忙乎叶树林了，都忘了叶树林掉下来的那个手指，大家就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脚上撩起来的木屑把手指给埋上了。
宋厂长当急立断，他对王小名说：“王上名，你去看看车在家呢吗？”
王小名马上回答：“是！”说着他跑远了……
众人拥着叶树林来到医院，迎面见到一个护士……
宋厂长忙跨上前去问：“大夫，外伤！手指头坏了！去哪儿科？”
这个护士一指前面的诊室说：“在前面的外伤急诊室！我领你们去！”
众工人感谢……
“太好了！”
“谢谢你！”
众人跟着这位护士至外伤急诊室内，里面有一个男医生……
“王大夫，来了一个急诊外伤！”
这位男医生急忙站起来，急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叶树林的手问：“怎么受的伤？”
宋厂长回答：“电锯割的……”
这位医生又问：“他受伤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小时……”王小名回答。
这时，宋厂长一拍脑门，说：“对了！哎呀！忘了！赵亮的那个手指头……大夫，是这掉下来的手指头，趁着血热能接上吗？大夫，他的那个手指头能不能接上了？”
医生点点头：“有‘活’的可能。得接接看，他的那个手指头呢？”
众工人议论……
“手指头，掉哪儿了？”
“不知道，没印象了！”
“哎呀！忘了！忘在木材加工厂了！”王小名突然喊了一句。
宋厂长用懊悔的语气说：“怎么了把这个手指头给忘了呢，哎呀！谁都没想起来……耽误大事了……”
“这一着急，什么都忘记了，我现在就回去找！”王小名说着要往外跑。
“可是……大夫，你看他的这个手指，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能接上了？”宋厂长问
医生说：“但是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你们先去取来再说吧，咱们两下准备，你快点去取手指头，我们这边直接进手术室，先处置一下！”
“好了！我现在就去！”王小名说着跑出了屋子
医生说：“他这个割掉的位置正好在关节处，不太好接，接了之后，也不太好‘活’行啊，你们把手指头拿来再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接上了，我们会尽力的！这个手术在手术室里作！我现在写手术通知单！”
“大夫，赵亮流了那么多血，用不用输血啊！”一个工人问。
这位医生看了一下叶树林，说：“看他的状态，还可以，不象失血的样子！暂时不用！”
哑叔张着大嘴，听着，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只是一往袖子，把胳膊伸出去，指着自己的胳膊，意思是让医生抽他的血。
宋厂长抓住哑叔的胳膊说：“好了，哑巴，他现在不用输血，你用不着这样！等用的时候，再抽！”
没多久，众人扶着叶树林跟着医生到了手术室门前，宋厂长和众工人止步……
“小赵，别害怕!我们在等你呢！”
“没事儿！不要怕！”
“有我们呢！”
“一咬牙就过去了！”
叶树林蹒跚着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众人也静下来……
“好了，这回赵亮可是有救了！我的心，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也不知赵亮这个手指头能不能接上了？”
“从咱们厂子到医院这么长的路，能行了吗？”
“只能凭天由命了！”
没多久，王小名拿个纸包，飞奔到手术室前，他边跑边喊：“手指头！”
宋厂长和工人们都很高兴，都迎上去……
“拿来了！”
“太好了！”
“这回有救了！”
王小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哎呀妈呀，累晕我了！这手指对掉在锯沫子里边了，埋上了，看不到了，我用脚趟，用木棍找……找了半天，最后在一堆的木屑里找到了!”
众人敲着手术室的门……
“大夫，手指头来了！”
“大夫，给你手指头！这是我们那个工人的!”
过了好一阵子，手术室门开了，那位医生走出来。
众人围上去……
“大夫！出来了！”
“啊!好了，结束了！”
“大夫，手术是不是很顺利！”
“大夫！怎么样？接上吗？”
“手指头接上了吧！
这位医生说：“是这样的，这位叫赵亮的患者，他的这个手指头由于掉下来的时间过久，污染较重，断端还在关节部位，接合很困难，接上了，成活率很低。这样我们考虑接的意义不是太大，我们组成的院内专家组，经过仔细认真的会诊，最后决定，只能对他现在进行断端缝合术。这样会好一些，能够避免象后面的我说的那些麻烦……这位患者他本身也是清醒的，当我们问到他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接了！”
众人议论……
“啊？接不上了！”
“这不成残废了吗！”
“我看那个手指头不是好好的吗？”
“那可是太可惜了！”
这位医生又说：“其实，这样也许会碍点事，一个大拇指，也很主要，但还有其它的四个指头！”
“行啊，只要能保住命就行啊，什么手指头不手指头的，不就是少一个吗！一个男人，少一个手指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难看到哪儿，反正就是干活时有的费劲，也不耽误啥！没事儿……”宋厂长说。
“可是，赵亮还没媳妇呢！”一个工人说。
“是呀，他还是个光棍儿小伙呢！”王小名说。
宋厂长一仰头说：“这也没啥，我看不是什么大事，照样找老婆！”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已经包扎完毕，护士马上就会护送他出来。一会儿就能出来了，他的生命体征平稳，状态很好。术后，我们要进行抗感染等对症治疗……”
宋厂长点头笑着说：“行，大夫，你就看着来吧，总之能把他治好就行……”
医生说：“那，来一个人，跟我来，我把药给他开喽……”
宋厂长一推王小名，说：“好，王小名，你去！跟大夫开药去……”
“好！”王小名跟着医生走了……
不一会儿，叶树林由护士扶着由手术室出来，他的右手臂缠着很厚的纱布，左手手背上点着点滴……
众人又围上去……
“赵亮，你怎么样啊？”
“好了，这回没事了！”
护送叶树林的护士说：“现在扶他到病房吧！”
众人拥着他们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叶树林躺在床上，众人又围住他，哑叔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样？”
“疼不疼啊？”
叶树林无力地说：“现在疼了！刚才作手术的时候不疼！麻药劲儿过了就该疼了。一会儿得比一会疼！”
众工人说着话……
“明天就不疼了，就是这个手术的第一宿疼。”
“过了今天晚上就好了……”
宋厂长说：“能不疼吗？十指连心呐！”
叶树林一脸悲痛，然后他流泪了，他说：”我这个手指头……没了……我在里面医生告诉我，保不住了，我的心就凉半截！“
众工人劝他……
“行啊，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吧！”
“别寻思那么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保命要紧，得有大方向。听大夫的，大夫给咱们怎么治，咱就知怎么治。在医院不听大夫的，听谁的？人家给咱看病，都是让你最大程序把你给治好喽。”
叶树林长叹了一口气说：“哎！我残废了，日后还能干活了吗？”
众工人又劝他……
“行啊，小赵，你往宽了想吧！”
“是呀，这不是你的福份呐！这要是把你的整个胳膊都弄下去了，你不更惨吗……”
“是啊，小赵，你别太伤心，对于这件事……这是公伤……组织上头会考虑的，我明天回办公室，马上向上级打报告。我想组织上会妥善处理的，会给你一个相应的补偿的……”宋厂长说。
叶树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说：“谢谢，宋厂长……”他突然皱起眉毛，叫道这：“哎呀，真叫劲儿！又疼上了！快叫医生，给我打一针止痛针吧！我受不了了！”
众工人又说他……
“刚才医生来过了，不是说了吗，让你挺一挺，等稍晚一些再打，这样，你一觉就能睡到天亮。”宋厂长说。
这时，王小名跑进来，说：“宋厂长，我们的压金不够了……”
宋厂长一皱眉说：“还得要多少钱？”
“还得二百块吧！咱们来的时候的压金都花了了，明天开药不够了。我没带那些钱呐……”王小名说着掏了掏兜。
宋厂长冲大家说：“大伙凑凑，我这有十七块钱……”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钱来。
众人都掏兜……
“我这有三十块钱……”
“我这有六十块钱……”
哑叔在兜里摸到了半天，拿出二个五角钱的纸币，送上去……
宋厂长指着哑叔说：“你看人家哑巴，就这几毛钱进都拿出来了……”
王小名数了数钱，说：“哎呀，这也不够啊！这才一百多块钱。不够，宋厂长，怎么办呐……”
宋厂长一拍手说：“先有多少压多少，让医生先开着药，你快回去找一下小文会计，让她过来拿一张支票……”
一听到小文，叶树林浑身猛的一抖。
王小名说：“宋厂长，你忘了吗，小文会计正在休婚假，没上班呀！”
“我把这个茬儿给忘了……那你去找张会计，让她先在保险柜里拿出点现金来，你就说我让的……”宋厂长说。
王小名又说：“宋厂长，你忘吗，张会计回辽宁老家了，前天走的！她那摊儿归小文会计管了。”
宋厂长听到这，没主意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瞧，这事赶的，王小名，你骑自行车到小文会计家找她去！让她先拿出点现金，明天再送支票过来。”
王小名立即醒悟，说：“是是是！好了！我现在就去！”他刚跑两步又回来。
宋厂长问：“你又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儿了？”
王小名说：“宋厂长，我看还是去两个人吧？”
“怎么呢？”宋厂长不解地问。
“那二百块钱，二十张大团结呀！这么厚一大叠，我见都没见过，别说拿了……我害怕给拿丢喽！不行，还是让小陈跟我去吧”王小名说着指了一下他旁边的一个工人，意思是让这个工人陪他去。
宋厂长用手指着王小名的头说：“瞧瞧你这点出息！鼠胆！行呐，小陈，你就跟他去吧！”
这个工人说：“那这边行吗，能倒开人不？”
宋厂长说：“这边不用你担心，有这些人呐。忙得开，关键时候，哑巴也能跑个腿儿，顶半个人使唤……”
哑叔向众人拍拍胸脯，咧着嘴笑了笑。
深夜，病房里，叶树林睡着了，手上正在打着点滴。王小名在旁边的床上也睡着了，只有哑叔在叶树林的床边，用扇子给他扇风，并不时地给他擦汗。但是他也一个劲儿地打嗜睡，不过，他还是坚持着……
不一会儿，王小名醒了，说：“哎，哑巴，行了，我替你，你去睡一会儿吧！”
哑叔摆手：“不用，不用，你睡吧！我能坚持……”
“那你能行吗？”
哑叔比划着：“没问题！你睡吧！”
“那我睡了！”王小名说着，又躺下了……
哑叔看着叶树林，不一会儿也打了嗑睡……
第二天，清晨，哑叔趴在床边睡着了，叶树林和王小名都醒了……
叶树林说：“：哎，哑巴，他守了我一夜？”
王小名在旁边说：“那可不，都是他在看着你呢，我们要替他，他不干……”
“哑巴这个人可真好，可实在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王小名点点头说：“是呀，是个大好人呐！”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叶太太和宋厂长以及众工人涌进来……
叶太太今天穿了件红色连衣裙，显得格外耀眼。
此时，叶树林和叶太太的眼光相对的一刹那，叶树林的眼睛里马上闪现出惊讶和酸楚。叶太太走进来，坐在床边，屋内的气氛立即陷入了僵局，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后，还是宋厂长打开了局面。
宋厂长说“：哎……哎……小赵，你看文会计来看你了，并且，还亲自把支票送来了。压在了医院，这样，你就不要担心医药费的问题，你好好养病吧……”
叶树林微微点了一直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叶太太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
叶太太笑了笑说：“我也是才听说的。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吧！”
“好多了！”
此时，哑叔还在睡觉，大家进来时的嘈杂声并没有吵醒他。
宋厂长说：“你们瞧，肯定是哑巴护理赵亮肯定一夜没合眼，要不然这么大声也没把他吵醒！”
王小名听了这话，自感有些惭愧，他用手推了推哑叔，说：“哎，哑巴！醒醒……”
哑叔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然后，抬头看着大家。
宋厂长微笑着说：“哎，我说，哑巴，你这是怎么护理病人的，怎么你都睡着了！啊？”
王小名急忙摆手说：“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好……人家哑巴一夜没合眼，他对赵亮可好了，光扇风就扇了一宿，一整夜都是哑巴看着了，我睡了一夜……”
众人笑。
宋厂长大笑：“啊！原来是你小子不玩活儿！罪魁祸首的是你呀！”停顿一会儿，他又说：“小赵啊，你别的不用多想，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你这是公伤，医药费都由咱们厂子出，工资照发，这不，人家小文会计正在休婚假，我就给揪来了，我让她往医院的帐户上汇点钱，好保证你的医药费，哑巴，你先别上班了，在这伺候他吧，你的工资也一点不少。小赵，你老家在南方，东北这边没有亲人，哑巴他也一个人，平时你们俩也一个宿舍，挺要好的，让他在这伺候你正合适。你要好好养病！”
没想到宋厂长最后这句话把大家说乐了，因为，大家想起来了，叶树林帮王小名写家信的事。宋厂长感到奇怪，他说：“我说错了吗，怎么回事，你们笑什么？”
王小名调皮地笑着说：“宋厂长，他是要好好养‘蛋’！”
宋厂长更糊涂了，他问：“好好的人，干吗要养‘蛋’？”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宋厂长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说：“你们搞的这是什么鬼？”
王小名笑着说：“行了，宋厂长，这一、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日后慢慢再说！”
宋厂长怪异地眼光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我不揪你们了！我走了，就这么定了！”
叶树林急忙说：“谢谢你了厂长！”
哑叔连连作揖。
“不用谢，不用谢，赵亮，你就安心养……”
还没等宋厂长下个“病”字出口，王小名和其它工人们一同喊道：“‘蛋’！”
这天，木材加工厂的工棚里，电锯旁，工人们正在干活，康复的叶树林和哑叔一起笑呵呵地走进来，工棚里立即沸腾了，工人们都集拢过来……
“赵亮，你上班了？”
“你好了！”
叶树林伸出没有大拇指的右手说：“没事了，我全好了！你们看，我这右手大拇指没了，成残废了！不过还是很灵活的，反正就是不能写字了！”
众工人打开了话匣子……
“没关系，你可以锻炼用左手吧。”
“是啊，不是有个电影里的主人公，人家没有双手呢，用脚什么都能干活，又钓鱼，又能写字的！”
“不用说那么远！我家邻居就有一个整个右手都没了，使左手写字，干活，比咱们有手的都好使……”
“习惯就好了！不要太悲观！”
“那可不，人家国家领导人有右手也不用，在国际上签字都用左手！”
“真的？假的？”
“真的！”
“你看见了？”
“没看见……”
这时，王小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哎，对了，赵亮，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宋厂长说，如果今天你们要是上班，就先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找你们有事。”
叶树林说：“那好吧，哑吧，我们去吧。”
哑叔点头。
“我们走。我们走了！”叶树林说着向众工人挥了挥手，
众工人也向他们挥手……
叶树林和哑叔走进厂长办公室，宋厂长在里面坐。
叶树林问：“宋厂长，你找我们？”
宋厂长点点头，并伸手作请的意思，说：“是的，你俩坐……坐……”
二人坐下。
宋厂长问叶树林：“怎么样？恢复的很好吧？”
叶树林伸出右手说：“嗯，很好，活动也自如多了，反正就是不能写字了！”
“哎呀，没有办法的事呀，坚强些，人生哪里全都是一帆风顺的，想开点儿，锻炼锻炼，用左手干活，习惯就好了。”宋厂长说。
叶树林点点头说：“嗯……”
宋厂长说：“今天叫你俩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因为受了公伤，哑巴工作勤勤恳恳，经过厂领导班子讨论，提意，上报到县委审查，人事局批准，劳动局盖章签字，你们成为我们厂的正式的国营工！结束了临时工的生涯！”
二人听后心喜若狂，哑叔更是张着大嘴一个劲儿的笑。
叶树林高兴地说：“这么说我们有‘铁饭碗’了？”
宋厂长点点头说：“是呀，不过有了‘铁饭碗’不能不努力工作呀？”
“不会的，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党和国家对我们的殷切希望，更不能辜负宋厂长您的热心栽培！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的！请您放心吧！请党和领导看我们的实际行动吧！”说完，叶树林站起来向宋厂长来个敬礼，
哑叔也急忙跟着他学……
宋厂长哈哈大笑着说：“好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到我这儿来报到……”
二人一起敬礼，叶树林大声喊道：“是！”
哑叔用力地打着手势……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叶树林和哑叔走在空地上，他们又蹦又跳，欢喜异常……
叶树林大喊：“我们有工作了！有工作了！‘铁饭碗’！‘铁饭碗’……哑巴，你知道吗，我以前多想有这样一份常远的工作！多羡慕那些国营工。今天，我们也是了！”
哑叔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就象鸡啄米一样。
叶树林又大声说：“哑巴，我们终于熬出了头。别人不在看不起我们了，哈哈……哑巴，我们去‘下馆子’要二个菜，喝上他两杯，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二人脱下衣服，向天上扔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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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上，木材厂的大多数职工都到场了，唯独叶树林没有来。哑叔在人群中高兴地穿行，忙这又忙那儿，动作略微显得幼稚……
叶树林没有参加，他病倒了，他独自呆在宿舍里。
婚礼开始……
两会计站主席台，后面，两个会计和几个厂的领导坐在一个罩着红布的长条桌子后面叶太太和张胜手持鲜花站在旁边，叶太太穿了一个红色旗袍，张胜穿了一身深色西服……
这时，宋厂长走上台来，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谢谢大家的光临！我们厂的厂花小文会计的婚礼由我主持……”
众人鼓掌。
宋厂长大声说：“下面我宣布文美丽和张胜的结婚庆典现在开始！”
大家热烈鼓掌……
宋厂长又说：“下面请女方证婚人上场！”
大家鼓掌……
喜宴开始了，叶太太和张胜一起给众人敬酒……
叶太太和、张胜来到厂长坐的桌子，说：“张胜，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厂的宋厂长，也是我们今天的主婚人……”
张胜笑着说：“啊，宋厂长，你好！你好！”
“你好！”张胜与厂长握手。
“宋厂长，你受累了！”张胜语重心长地说。
“哪里哪里，应该的！”张胜倒了一小杯酒，递过来……
叶太太说：“宋厂长，喝一杯吧……”
“好！”宋厂长接过酒，祝你们白头携老，永远幸福！
叶太太和张胜一同说：“谢谢!”
宋厂长干杯，然后坐下。他们到两个会计面前。
叶太太指着两个女会计说：“这是我们一个办公室的两们大姐——刘姐和王姐。”
张胜急忙问候，说：“你们好！”
两会计笑……
“你好！”
“你好！”
张胜说：“一人来一杯吧！”
两会计笑了……
“行，今儿我们高兴，不能不喝！”
“是呀！我们一起来。”
张胜给她们倒上酒……
两会计说……
“祝福你们，一生幸福！”
“我的……嗯，我祝愿你们早生贵子！”
这句话把大家说乐了。
两女士一饮而进……
两会计急忙说……
“好了，我们完事了，你们往下敬吧……”
“哑巴，你也喝点儿！”
这回该轮到哑叔了，哑叔看着他们有些紧张……
叶太太说：“这位……是我们厂的‘老黄牛’，我跟你说起过他……”
张胜点了点对说：“啊……知道了……那你喝一杯吧……”
说着，把已经倒好酒的杯子端正到哑叔面前……
哑叔摇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张胜劝他说：“没事儿，少来一点儿！半杯……你瞧，我只给你倒半杯，他们别人都有意见了！”
哑叔犹豫一下，接过来，喝了，他被辣得紧皱眉头，伸出舌头，用手扇着……
众人笑。
两会计笑着说……
“哑巴，他不能喝酒！”
“瞧瞧，把他给辣的……”
宋厂长拿过一个馒头对哑叔说：“来！哑巴，吃口馒头，压一压就好了。”
哑叔接过宋厂长手中的馒头，一口吞了下去，他又噎着了，他直着脖，瞪着眼，这个滑稽的动作又把大家逗乐了……
叶太太说，：“大家慢慢喝，我们到那桌了……”
众人点头……
“好好！”
“去吧！”
这时，恢复正常的哑叔从怀里掏出个小饭盒，往里面夹菜，两会计在旁边开了腔……
“哑巴，你这是给谁拿的？”
“那还用问吗，赵亮呗，人家小文结婚，他……能来吗？你也不想想，你看他来了？”
“嗯，可不是咋的，我还真没注意！”
“听说，赵亮病倒了，而且还不轻呐，发高烧，好几天水米没进肚，在宿舍里躺着呢。”
“这哑巴也真会疼人，他对他多好哇！他俩在一个宿舍住，这些年了，那赵亮还总欺负他。”
“可不是吗，总让哑巴干这干那，打洗脚水，你瞧，这哑巴多好！”
两会计转过头对着哑叔说……
“哎，哑巴，你对赵亮这么好他还总欺负你。”
“你别给他带了，让他饿着……”
哑叔憨笑着……
傍晚，宿舍里，昏暗的灯光下，叶树林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了，一幅病态。不一会儿，门开了，哑叔端正着饭盒蹒跚着走到他床前，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看着他……
叶树林知道是哑叔，于是，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婚礼……结束了……”
哑叔来到床边，点点头。他又看了他一会儿，打开饭盒：“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这可好吃了，有四喜丸子，樱桃肉……这个咱们平时都吃不着的，你起来吃点吧……”
叶树林无力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呀……咽子痛……头晕，主要是心痛……”
哑叔冲着他打手势：“那你先吃药吧！”哑叔把饭和水端到叶树林面前：“那你先把药片吃了吧！”
叶树林摆摆手说：“不行，吃完饭再吃药，空腹是不能吃药的……再说，吃多少药也治不了我的病，主要是治不了我的心病……”
这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木材加工厂院里，那个大木头不见了，都被叶树林和哑叔截成了小木头，叶树林、哑叔和那些工人归在了一起，都在那个木棚里干活了。
叶树林正往电锯上放木头。他面色苍白，显得很憔悴，他无力地往电锯台上放着木头，电锯“哗哗哗”地响着。在锯开木头的同时，木屑四处飞溅。哑叔在他对面接着他推过来的被锯开的木头……
众工人在旁边直嘀咕……
“哎，你们没看见吗，咱们厂的厂花小文姑娘在昨天的婚礼上可真漂亮！还涂着红嘴唇儿……”
“那还用说吗，人家小文姑娘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有多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可惜呀，就是吃不着……”
“这个工人的话音刚落，众人看着叶树林笑了起来，唯独哑叔、叶树林没有笑……”
“人家小文的丈夫也够标准呐，大学生！人家那可是大学生啊！有学问的人呐！”
“可不是吗，郎才女貌，这才叫天生的一对儿，地配的一双呢！”
叶树林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听着他们的话，不觉走了神儿，他想象着叶太太结婚的样子。不知不觉是他在牵她的手……他们一起在众人面前走过……他想象着，手仍在推着木头……没有松开……他一直推着，当电锯锯到了他的手，他才有知觉，他尖叫一声，只见鲜血喷出……他的右手大拇指被锯掉，落在了地上的一堆木屑里……
叶树林痛苦地惨叫：“啊！完了！我的手指头……哎呀！我的手指头！我的手指头没了……”
众工人听到他的叫声都围过来……
“啊？他手指头掉了！”
“快关电源！”
大家慌作一团，哑叔惊慌失措，张着大嘴，不知如何是好！有两个工人抢着去拉电源，电源被关掉了，电锯逐渐停了下来……
“快！快！快去医院！”
“我去救护车！”
“快走吧！”
“快走吧！”
众人扶着叶树林向外走，正好，宋厂长迎面而来……
众工人冲着宋厂长直喊……
“宋厂长！”
“宋厂长！”
宋厂长感觉发生了大事情，急忙跑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厂长，赵亮……他的大拇指被电锯给锯下来了……”王小名声音最高。
宋厂长大吃一惊，急忙说：“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快呀！上医院呐！时间就是生命！一秒钟都不能耽搁！快！快走！”
叶树林惨叫着，鲜血直向外流。哑叔看着这些，吓得张大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拥着叶树林，从木屑上走过，大家都慌了手脚，只顾着忙乎叶树林了，都忘了叶树林掉下来的那个手指，大家就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脚上撩起来的木屑把手指给埋上了。
宋厂长当急立断，他对王小名说：“王上名，你去看看车在家呢吗？”
王小名马上回答：“是！”说着他跑远了……
众人拥着叶树林来到医院，迎面见到一个护士……
宋厂长忙跨上前去问：“大夫，外伤！手指头坏了！去哪儿科？”
这个护士一指前面的诊室说：“在前面的外伤急诊室！我领你们去！”
众工人感谢……
“太好了！”
“谢谢你！”
众人跟着这位护士至外伤急诊室内，里面有一个男医生……
“王大夫，来了一个急诊外伤！”
这位男医生急忙站起来，急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叶树林的手问：“怎么受的伤？”
宋厂长回答：“电锯割的……”
这位医生又问：“他受伤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小时……”王小名回答。
这时，宋厂长一拍脑门，说：“对了！哎呀！忘了！赵亮的那个手指头……大夫，是这掉下来的手指头，趁着血热能接上吗？大夫，他的那个手指头能不能接上了？”
医生点点头：“有‘活’的可能。得接接看，他的那个手指头呢？”
众工人议论……
“手指头，掉哪儿了？”
“不知道，没印象了！”
“哎呀！忘了！忘在木材加工厂了！”王小名突然喊了一句。
宋厂长用懊悔的语气说：“怎么了把这个手指头给忘了呢，哎呀！谁都没想起来……耽误大事了……”
“这一着急，什么都忘记了，我现在就回去找！”王小名说着要往外跑。
“可是……大夫，你看他的这个手指，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能接上了？”宋厂长问
医生说：“但是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你们先去取来再说吧，咱们两下准备，你快点去取手指头，我们这边直接进手术室，先处置一下！”
“好了！我现在就去！”王小名说着跑出了屋子
医生说：“他这个割掉的位置正好在关节处，不太好接，接了之后，也不太好‘活’行啊，你们把手指头拿来再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接上了，我们会尽力的！这个手术在手术室里作！我现在写手术通知单！”
“大夫，赵亮流了那么多血，用不用输血啊！”一个工人问。
这位医生看了一下叶树林，说：“看他的状态，还可以，不象失血的样子！暂时不用！”
哑叔张着大嘴，听着，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只是一往袖子，把胳膊伸出去，指着自己的胳膊，意思是让医生抽他的血。
宋厂长抓住哑叔的胳膊说：“好了，哑巴，他现在不用输血，你用不着这样！等用的时候，再抽！”
没多久，众人扶着叶树林跟着医生到了手术室门前，宋厂长和众工人止步……
“小赵，别害怕!我们在等你呢！”
“没事儿！不要怕！”
“有我们呢！”
“一咬牙就过去了！”
叶树林蹒跚着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众人也静下来……
“好了，这回赵亮可是有救了！我的心，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也不知赵亮这个手指头能不能接上了？”
“从咱们厂子到医院这么长的路，能行了吗？”
“只能凭天由命了！”
没多久，王小名拿个纸包，飞奔到手术室前，他边跑边喊：“手指头！”
宋厂长和工人们都很高兴，都迎上去……
“拿来了！”
“太好了！”
“这回有救了！”
王小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哎呀妈呀，累晕我了！这手指对掉在锯沫子里边了，埋上了，看不到了，我用脚趟，用木棍找……找了半天，最后在一堆的木屑里找到了!”
众人敲着手术室的门……
“大夫，手指头来了！”
“大夫，给你手指头！这是我们那个工人的!”
过了好一阵子，手术室门开了，那位医生走出来。
众人围上去……
“大夫！出来了！”
“啊!好了，结束了！”
“大夫，手术是不是很顺利！”
“大夫！怎么样？接上吗？”
“手指头接上了吧！
这位医生说：“是这样的，这位叫赵亮的患者，他的这个手指头由于掉下来的时间过久，污染较重，断端还在关节部位，接合很困难，接上了，成活率很低。这样我们考虑接的意义不是太大，我们组成的院内专家组，经过仔细认真的会诊，最后决定，只能对他现在进行断端缝合术。这样会好一些，能够避免象后面的我说的那些麻烦……这位患者他本身也是清醒的，当我们问到他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接了！”
众人议论……
“啊？接不上了！”
“这不成残废了吗！”
“我看那个手指头不是好好的吗？”
“那可是太可惜了！”
这位医生又说：“其实，这样也许会碍点事，一个大拇指，也很主要，但还有其它的四个指头！”
“行啊，只要能保住命就行啊，什么手指头不手指头的，不就是少一个吗！一个男人，少一个手指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难看到哪儿，反正就是干活时有的费劲，也不耽误啥！没事儿……”宋厂长说。
“可是，赵亮还没媳妇呢！”一个工人说。
“是呀，他还是个光棍儿小伙呢！”王小名说。
宋厂长一仰头说：“这也没啥，我看不是什么大事，照样找老婆！”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已经包扎完毕，护士马上就会护送他出来。一会儿就能出来了，他的生命体征平稳，状态很好。术后，我们要进行抗感染等对症治疗……”
宋厂长点头笑着说：“行，大夫，你就看着来吧，总之能把他治好就行……”
医生说：“那，来一个人，跟我来，我把药给他开喽……”
宋厂长一推王小名，说：“好，王小名，你去！跟大夫开药去……”
“好！”王小名跟着医生走了……
不一会儿，叶树林由护士扶着由手术室出来，他的右手臂缠着很厚的纱布，左手手背上点着点滴……
众人又围上去……
“赵亮，你怎么样啊？”
“好了，这回没事了！”
护送叶树林的护士说：“现在扶他到病房吧！”
众人拥着他们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叶树林躺在床上，众人又围住他，哑叔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样？”
“疼不疼啊？”
叶树林无力地说：“现在疼了！刚才作手术的时候不疼！麻药劲儿过了就该疼了。一会儿得比一会疼！”
众工人说着话……
“明天就不疼了，就是这个手术的第一宿疼。”
“过了今天晚上就好了……”
宋厂长说：“能不疼吗？十指连心呐！”
叶树林一脸悲痛，然后他流泪了，他说：”我这个手指头……没了……我在里面医生告诉我，保不住了，我的心就凉半截！“
众工人劝他……
“行啊，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吧！”
“别寻思那么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保命要紧，得有大方向。听大夫的，大夫给咱们怎么治，咱就知怎么治。在医院不听大夫的，听谁的？人家给咱看病，都是让你最大程序把你给治好喽。”
叶树林长叹了一口气说：“哎！我残废了，日后还能干活了吗？”
众工人又劝他……
“行啊，小赵，你往宽了想吧！”
“是呀，这不是你的福份呐！这要是把你的整个胳膊都弄下去了，你不更惨吗……”
“是啊，小赵，你别太伤心，对于这件事……这是公伤……组织上头会考虑的，我明天回办公室，马上向上级打报告。我想组织上会妥善处理的，会给你一个相应的补偿的……”宋厂长说。
叶树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说：“谢谢，宋厂长……”他突然皱起眉毛，叫道这：“哎呀，真叫劲儿！又疼上了！快叫医生，给我打一针止痛针吧！我受不了了！”
众工人又说他……
“刚才医生来过了，不是说了吗，让你挺一挺，等稍晚一些再打，这样，你一觉就能睡到天亮。”宋厂长说。
这时，王小名跑进来，说：“宋厂长，我们的压金不够了……”
宋厂长一皱眉说：“还得要多少钱？”
“还得二百块吧！咱们来的时候的压金都花了了，明天开药不够了。我没带那些钱呐……”王小名说着掏了掏兜。
宋厂长冲大家说：“大伙凑凑，我这有十七块钱……”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钱来。
众人都掏兜……
“我这有三十块钱……”
“我这有六十块钱……”
哑叔在兜里摸到了半天，拿出二个五角钱的纸币，送上去……
宋厂长指着哑叔说：“你看人家哑巴，就这几毛钱进都拿出来了……”
王小名数了数钱，说：“哎呀，这也不够啊！这才一百多块钱。不够，宋厂长，怎么办呐……”
宋厂长一拍手说：“先有多少压多少，让医生先开着药，你快回去找一下小文会计，让她过来拿一张支票……”
一听到小文，叶树林浑身猛的一抖。
王小名说：“宋厂长，你忘了吗，小文会计正在休婚假，没上班呀！”
“我把这个茬儿给忘了……那你去找张会计，让她先在保险柜里拿出点现金来，你就说我让的……”宋厂长说。
王小名又说：“宋厂长，你忘吗，张会计回辽宁老家了，前天走的！她那摊儿归小文会计管了。”
宋厂长听到这，没主意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瞧，这事赶的，王小名，你骑自行车到小文会计家找她去！让她先拿出点现金，明天再送支票过来。”
王小名立即醒悟，说：“是是是！好了！我现在就去！”他刚跑两步又回来。
宋厂长问：“你又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儿了？”
王小名说：“宋厂长，我看还是去两个人吧？”
“怎么呢？”宋厂长不解地问。
“那二百块钱，二十张大团结呀！这么厚一大叠，我见都没见过，别说拿了……我害怕给拿丢喽！不行，还是让小陈跟我去吧”王小名说着指了一下他旁边的一个工人，意思是让这个工人陪他去。
宋厂长用手指着王小名的头说：“瞧瞧你这点出息！鼠胆！行呐，小陈，你就跟他去吧！”
这个工人说：“那这边行吗，能倒开人不？”
宋厂长说：“这边不用你担心，有这些人呐。忙得开，关键时候，哑巴也能跑个腿儿，顶半个人使唤……”
哑叔向众人拍拍胸脯，咧着嘴笑了笑。
深夜，病房里，叶树林睡着了，手上正在打着点滴。王小名在旁边的床上也睡着了，只有哑叔在叶树林的床边，用扇子给他扇风，并不时地给他擦汗。但是他也一个劲儿地打嗜睡，不过，他还是坚持着……
不一会儿，王小名醒了，说：“哎，哑巴，行了，我替你，你去睡一会儿吧！”
哑叔摆手：“不用，不用，你睡吧！我能坚持……”
“那你能行吗？”
哑叔比划着：“没问题！你睡吧！”
“那我睡了！”王小名说着，又躺下了……
哑叔看着叶树林，不一会儿也打了嗑睡……
第二天，清晨，哑叔趴在床边睡着了，叶树林和王小名都醒了……
叶树林说：“：哎，哑巴，他守了我一夜？”
王小名在旁边说：“那可不，都是他在看着你呢，我们要替他，他不干……”
“哑巴这个人可真好，可实在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王小名点点头说：“是呀，是个大好人呐！”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叶太太和宋厂长以及众工人涌进来……
叶太太今天穿了件红色连衣裙，显得格外耀眼。
此时，叶树林和叶太太的眼光相对的一刹那，叶树林的眼睛里马上闪现出惊讶和酸楚。叶太太走进来，坐在床边，屋内的气氛立即陷入了僵局，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后，还是宋厂长打开了局面。
宋厂长说“：哎……哎……小赵，你看文会计来看你了，并且，还亲自把支票送来了。压在了医院，这样，你就不要担心医药费的问题，你好好养病吧……”
叶树林微微点了一直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叶太太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
叶太太笑了笑说：“我也是才听说的。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吧！”
“好多了！”
此时，哑叔还在睡觉，大家进来时的嘈杂声并没有吵醒他。
宋厂长说：“你们瞧，肯定是哑巴护理赵亮肯定一夜没合眼，要不然这么大声也没把他吵醒！”
王小名听了这话，自感有些惭愧，他用手推了推哑叔，说：“哎，哑巴！醒醒……”
哑叔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然后，抬头看着大家。
宋厂长微笑着说：“哎，我说，哑巴，你这是怎么护理病人的，怎么你都睡着了！啊？”
王小名急忙摆手说：“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好……人家哑巴一夜没合眼，他对赵亮可好了，光扇风就扇了一宿，一整夜都是哑巴看着了，我睡了一夜……”
众人笑。
宋厂长大笑：“啊！原来是你小子不玩活儿！罪魁祸首的是你呀！”停顿一会儿，他又说：“小赵啊，你别的不用多想，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你这是公伤，医药费都由咱们厂子出，工资照发，这不，人家小文会计正在休婚假，我就给揪来了，我让她往医院的帐户上汇点钱，好保证你的医药费，哑巴，你先别上班了，在这伺候他吧，你的工资也一点不少。小赵，你老家在南方，东北这边没有亲人，哑巴他也一个人，平时你们俩也一个宿舍，挺要好的，让他在这伺候你正合适。你要好好养病！”
没想到宋厂长最后这句话把大家说乐了，因为，大家想起来了，叶树林帮王小名写家信的事。宋厂长感到奇怪，他说：“我说错了吗，怎么回事，你们笑什么？”
王小名调皮地笑着说：“宋厂长，他是要好好养‘蛋’！”
宋厂长更糊涂了，他问：“好好的人，干吗要养‘蛋’？”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宋厂长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说：“你们搞的这是什么鬼？”
王小名笑着说：“行了，宋厂长，这一、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日后慢慢再说！”
宋厂长怪异地眼光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我不揪你们了！我走了，就这么定了！”
叶树林急忙说：“谢谢你了厂长！”
哑叔连连作揖。
“不用谢，不用谢，赵亮，你就安心养……”
还没等宋厂长下个“病”字出口，王小名和其它工人们一同喊道：“‘蛋’！”
这天，木材加工厂的工棚里，电锯旁，工人们正在干活，康复的叶树林和哑叔一起笑呵呵地走进来，工棚里立即沸腾了，工人们都集拢过来……
“赵亮，你上班了？”
“你好了！”
叶树林伸出没有大拇指的右手说：“没事了，我全好了！你们看，我这右手大拇指没了，成残废了！不过还是很灵活的，反正就是不能写字了！”
众工人打开了话匣子……
“没关系，你可以锻炼用左手吧。”
“是啊，不是有个电影里的主人公，人家没有双手呢，用脚什么都能干活，又钓鱼，又能写字的！”
“不用说那么远！我家邻居就有一个整个右手都没了，使左手写字，干活，比咱们有手的都好使……”
“习惯就好了！不要太悲观！”
“那可不，人家国家领导人有右手也不用，在国际上签字都用左手！”
“真的？假的？”
“真的！”
“你看见了？”
“没看见……”
这时，王小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哎，对了，赵亮，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宋厂长说，如果今天你们要是上班，就先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找你们有事。”
叶树林说：“那好吧，哑吧，我们去吧。”
哑叔点头。
“我们走。我们走了！”叶树林说着向众工人挥了挥手，
众工人也向他们挥手……
叶树林和哑叔走进厂长办公室，宋厂长在里面坐。
叶树林问：“宋厂长，你找我们？”
宋厂长点点头，并伸手作请的意思，说：“是的，你俩坐……坐……”
二人坐下。
宋厂长问叶树林：“怎么样？恢复的很好吧？”
叶树林伸出右手说：“嗯，很好，活动也自如多了，反正就是不能写字了！”
“哎呀，没有办法的事呀，坚强些，人生哪里全都是一帆风顺的，想开点儿，锻炼锻炼，用左手干活，习惯就好了。”宋厂长说。
叶树林点点头说：“嗯……”
宋厂长说：“今天叫你俩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因为受了公伤，哑巴工作勤勤恳恳，经过厂领导班子讨论，提意，上报到县委审查，人事局批准，劳动局盖章签字，你们成为我们厂的正式的国营工！结束了临时工的生涯！”
二人听后心喜若狂，哑叔更是张着大嘴一个劲儿的笑。
叶树林高兴地说：“这么说我们有‘铁饭碗’了？”
宋厂长点点头说：“是呀，不过有了‘铁饭碗’不能不努力工作呀？”
“不会的，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党和国家对我们的殷切希望，更不能辜负宋厂长您的热心栽培！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的！请您放心吧！请党和领导看我们的实际行动吧！”说完，叶树林站起来向宋厂长来个敬礼，
哑叔也急忙跟着他学……
宋厂长哈哈大笑着说：“好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到我这儿来报到……”
二人一起敬礼，叶树林大声喊道：“是！”
哑叔用力地打着手势……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叶树林和哑叔走在空地上，他们又蹦又跳，欢喜异常……
叶树林大喊：“我们有工作了！有工作了！‘铁饭碗’！‘铁饭碗’……哑巴，你知道吗，我以前多想有这样一份常远的工作！多羡慕那些国营工。今天，我们也是了！”
哑叔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就象鸡啄米一样。
叶树林又大声说：“哑巴，我们终于熬出了头。别人不在看不起我们了，哈哈……哑巴，我们去‘下馆子’要二个菜，喝上他两杯，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二人脱下衣服，向天上扔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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