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血债

    这时候，觉难和李九正面临强敌。
    因为战事连年，人烟稀少，十户九空。一般村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者，不要说是成年男人，就是年轻力壮的女人，也多拉去出公差。汉《乐府诗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所以，三匹大马来到一户偏僻的乡村人家，惊动不了多少人。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儿童，探头探脑从门洞张望，随即便有老人诚惶诚恐地拖回。
    惹不起，躲得起！
    李九一个箭步掩到觉难父母的院门口，见一个人倚靠着门框在哼小调，门敞开着，他可能是放风的。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防备，就没当一回事，一边哼着一边小憩。李九一刀砍断他的脖子，那人也有刀，不是朴刀而是砍刀，人没有发出声音，刀落地“哐啷”一声响。李九毫不迟疑，大步窜向院里，再掩身屋门外。觉难随着进院，顺手拖着死人，藏身在他背后。屋门口倚着一柄铁叉，是农家收麦子时用来叉麦秆的，拿在手中，等待李九行动。
    屋里这时正在吵吵嚷嚷，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觉难的老父亲被吊在梁上，一个大汉用鞭子一边抽打着，一边问话：“老家伙，你说不说，闺女回来是干什么的？”
    老头可能之前与乔招娣约好了对话，有气无力的回答着：“送，送人家小孩回来度劫的。”
    “那个小孩什么时间来，什么时间走的，想清楚了再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前后十几天呢。”
    “究竟多少天？”
    “就是十几天。”
    “有没有带回来一个小男孩？”
    “没，没有啊。”
    另一个大汉焦躁：“叫你不说实话，我让你的孙子和你的老伴先死。”老头害怕了：“别杀他们，杀我吧。”
    “你害怕了？好呀，杀鸡给你这个猴子看。”
    可能屋里人准备有什么举动，老头心理防线被攻破坏：“好汉别动手，我说，我说。”
    “你说。”
    “闺女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但没留在家里。”
    “有没有一个小男孩？”
    “车厢里好像有。”
    “说重点，回家以后，她们又去了哪里？”
    “听说去凤，凤···”
    李九开始想听一些信息，此刻知道机密要暴露，或者对方要动手，就破门而入，把正在准备动手的一个汉子捅倒在地。另一个是审讯者，手中有刀，两人打了起来。乔招娣放下父亲，已经昏迷不醒，而她的母亲和侄儿都躺在地上。看李九与那个人一招一式殊死搏斗，知道对方也是一个高手，愤怒地摸起铁叉。怕伤着李九，不敢乱捅，就在那人背后横扫。那人被绊倒，倒地时叫一声：“九爷饶命。”
    李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你认得我？”
    “御马监都头李九爷，谁不认得。”
    “你是谁？”
    “我们三个是强盗，来打家劫舍的。”
    “穷家小户，一天三顿饭都没得吃，你们来劫什么？再不说，我活刮了你。”
    “九爷，我实在不能说，说了就是个死。”
    “不说，你就不会死了吗？”
    “好，我说，我说，我们是韩京兆的亲兵。韩大人汴州见梁王爷，回来去了一柱观，就命令我俩假装强人，侦查觉难道士前一次来华州的行踪。”
    “查她干什么？”
    “怀疑她夹带了小王子。”
    “你刚才为什么隐瞒身份？”
    “韩大人说，顺藤摸瓜，就能查到背后的指使人。而这个背后的指使人身份特殊，必须查到确凿证据，梁王才信。”
    “这个人是谁？”
    “他没说，小人实在不知道。”
    “怎么这么巧，我们今天来了，你们也来了？”
    “昨天快半夜，韩大人从一柱观出来吩咐小人的差，叫我们连夜就走。守门那小子是控鹤军的，不肯连夜走，带我两个去了红杏楼。因为他和咱们不是一个管属，不好催，所以今天早上才出的洛阳。至于韩大人为什么就在那时候派这个差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柱观？”
    “是的，他娘在里面治病。”
    “怎么又有控鹤军的人？”
    “韩大人知道洛阳城是控鹤军戒严，辰时之前，没有他们的令牌出不了城门，就亲自与都指挥使商议，还说要瞒着赵大人。朱大人仅派一个带路的，这个人就是控鹤军的人，早上出发时有人告诉他，你们已经去了华州，我们就马不停蹄的赶路。本以为抢在你们前面，问清楚了就走，哪怕你追赶上，三比一也对付得了，谁知道九爷高手。九爷，我说的都是真话，饶了我吧。”
    “杀人偿命，饶你不得。”
    李九一使劲，对方的脑袋就掉了。看觉难的母亲已经死，小男孩没死，也昏迷不醒。觉难先救父亲，老头醒来，断断续续告诉着：“闺女，实在对不起，要不是他们准备杀你母亲和小孙子，我决不会松口。知道你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好在还没泄密，老子死也瞑目。”
    说完也死了。
    觉难哭得昏天黑地，一边谴责着自己：“我怎么就不听师姑的话，没能早一点来接？”
    李九也感叹：“是的，也就一步之差，师姑真的料事如神。觉难，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先把小侄儿救活。”
    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相貌平整，就是瘦骨伶仃。觉难把他抱在怀里，拍拍打打，喂了一点水，就醒过来了。孩子身上虽然有伤，但没有流血，可能是脚踢或者棒打造成的，就送到车厢里。再回头拆下门板，收殓埋葬了父母，一把火烧了房屋。
    “李都头，咱们走吧。”
    看她又是一副刚毅的面容，不再柔情，称呼也改变了。李九也变了称呼，安慰着：“觉难炼师，想哭你就哭吧。”
    “我不哭，我要报仇雪恨，这是朱老贼一笔新的血债，一定要他偿还。”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天已经乌黑，熊熊大火照耀着这个小山村。远在洛阳的慧明，这时在一柱观坐立不安：“难道有什么心灵感应吗，安童，我怎么不宁静？”
    安童安慰着：“我今天去打听了，韩建昨天晚上很迟才回洛阳，就是派人，也不会比乔招娣早。”
    “但愿如此吧。安童你听，大门口好像什么人吵吵嚷嚷的，这时候不会有什么事的呀？”
    “你是心惊了，师姑！我泡点茶水，你喝着，我去看看。”
    所说的大门口，指的是九曲池南门，这里隔着一条大街，就是皇宫的宣武门。安童去看时，门外有许多辆马车和担架，人扶背驮的，吵闹着要进园。门房正在阻拦：“找什么神医，找什么神医？慧明师姑从来不给人看病的。”
    有一个财主模样的：“听说了，京兆尹的老母亲已经半死不活，被她救过来。你开门，让我进去。”
    又一个睡在担架上的，对门房说：“这一个担架抬的是我，那一个担架抬的是银子。放心，咱有的是钱。”
    还有一个穷人：“我背上驮的老娘，和韩家是一样的病，已经快不行了，请求神医救命。”
    正在那里撕扯不清，看见安童来了，门房说：“你们问问她，她说开门我就开。”
    安童没有说话，回身就走。走着还说：“这里没有什么神医，有病，找医馆去。”
    门房两手一摊：“怎么样？人家慧明师姑是道家，不是医家，都回去吧，回去吧。”
    安童虽然拒绝了，但她回来还是不明白：“你有医者仁心，崇尚道家慈悲为怀，为什么不肯救死扶伤？”
    慧明说出了自己的道理：“安童，我不能开这个头啊。战争不断，有多少伤病的战士和平民，治得过来吗。你知道，医者仅仅是医者，不是神仙，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可以成为一介良医，一旦被诸多不治之疾的病家缠身，即成了庸医，自跌身价。尊者为大，纷扰在人事纠纷中，会被朱老贼瞧不起。”
    “懂了。你必须高高在上，才能俯视和驾驭我们的敌人，让他们望而生畏，不敢轻视。”
    “是的。这一次扬名于世，我怀疑是韩建有意而为，想把我打入到凡夫俗子的行列中，做不了高高在上的圣人。其实，给他母亲治病，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等一个人。”
    “谁？”
    “经过这一闹，你很快就会看到。”喜欢九曲遗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曲遗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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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